作者:青铜穗
“我竟想不到此人会是谁?若是两位王叔,他们年纪也对不上。”陆瞻凝住了眉头。
宋湘略默:“若是他们,也不一定就得年纪合适。皇子们跟他们母亲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的。”
“可是安淑妃和俞妃有那个实力吗?”
这个宋湘也说不好。想到安淑妃的刻薄,俞妃娘家的怂,要说就呆在皇帝眼皮底下的他们能有筹谋十几年的大阴谋的本事,应该还是有些费劲。但是不防碍他们有帮手啊,秦王汉王这两个,随便哪个登基,那带契的可就不是三五几个人,而且要办成这么大一件事,也是需要许多人的。皇子的身份是现成的旗帜,他们只要竖起来,不会没有人下赌注的。
她凝思片刻,忽然想到:“方才母妃提到何桢,我想起来了,咱们还请了杜爷爷给何琅看病,也不知情况如何?何桢与骆容是至交,何桢至今还收藏着骆容亲制的信笺,他未必对骆容的情况不知情!”
“没错!”
陆瞻点点头,两眼也绽出了光芒:“看来我们接下来还得去趟何家了!”
王妃也道:“你们抓紧去趟也好,再有三日,就得出发去围场了。”
宋湘扭头看看天色,说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咱们才从沈家出来,索性连衣裳都不用换了。”说完便快速拿起搁在旁侧的披风,屈膝行了个告退礼后就走向了殿门。
陆瞻随后跟上去,俩人并肩出了栖梧宫。
此刻日已西斜,因为云层变厚,看起来更有些发黯,但却挡不住两颗对骆容去向生起了强烈好奇的心。
宋湘心里满满的都是王妃对骆容墓道情形的转述,陆瞻进了马车,坐到她旁侧,看着她道:“媳妇儿。”
宋湘嗯了一声。
陆瞻道:“你真的赞同母妃说的,儿女情长不重要吗?或者说,你觉得儿女情长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宋湘扭头。
面前的陆瞻脸色有些郁郁。“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是很认真的。湘湘,我这个人,对儿女情长的原则,是宁缺勿滥。没有则已,一旦有,我是做不到理智的。”
黯淡的天光落到马车里就更黯了,陆瞻的五官轮廓也被模糊了不少。但他的目光仍然清晰透亮,像夜晚天幕上两颗星星。
宋湘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我们眼下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线索吗?干嘛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陆瞻握住了她一只手,“我觉得我们俩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达成共识。”
宋湘又看向他:“要是达不成呢?”
陆瞻静默下来,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终于没有那么亮了。但转而他又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原则影响不了你的决定。”
宋湘笑一下。看一眼外面,她又转过来:“我很赞同母妃的话,可是我和她的意思,同样也是‘宁缺毋滥。”
第323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瞻听完有片刻屏息,随后猛地把宋湘这只手也抓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又不是傻,怎么跟听不懂话似的?
陆瞻咧嘴,伸手把她肩膀揽着往自己跟前一靠,满足了。
宋湘温顺偎在他身上,看着窗外市井,也觉得心下安定。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切实的信与爱,应该就是无条件地追随吧。陆瞻还不够完美,还算不上顶天立地,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无懈可击,两个人一起成长,从无到有,从棱角分明的两块顽石,到可以和谐共处的圆玉,这种过程才是最难得的。
“等我们搬出王府,咱们就把澈儿他们生下来,你教他们读书认字,我教他们拳脚工夫。”
“嗯,再在院里就近砌个小灶。”
宋湘可还没忘了这事儿呢。
……
马车到何家时天色还亮着,何夫人与何琅的兄嫂出来接待的。听说陆瞻他们看望何琅,便也如沈家一般热情地引着他们去了何琅院子。
王府这边,杜仲春送走王妃后也进了殿,看晋王仍坐在案后出神,也不敢说话。
一会儿过后却是晋王自己出了声:“我可能搞错了一些事。”
杜仲春微怔:“王爷所指何事?”
“兰馨生的那个孩子,可能的确不是她杀的。”晋王抬起头。
杜仲春再怔,讷然道:“那王爷,信了吗?”
晋王望着地下:“但她说的没错,她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让陆瞻进府,是不必非杀了那孩子不可的。谎称双生子就很容易。”
杜仲春心绪浮动:“倘若王妃没这么做,那咱们针对世子的那些计划,可还需实施?”
晋王拧紧眉心,脸色更沉重了点:“不了,他反而不重要了。”说着他停顿片刻,又看过来:“倘若沈楠当中在柳家地途中有人出现,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其他人,比起陆瞻,此人更加危险。”
杜仲春默了下,横了横心道:“王爷这番话,请恕在下听不懂,敢问王爷,您和王妃之间是否还有许多事情是在下不知道的?”
晋王扭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说开了,杜仲春也就没打算再收脚往后腿了,他入了晋王府的坑,已经跟晋王的前程紧紧拴在了一起,来日晋王荣登大宝,他已不指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晋王倒霉,他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于情于理,他要打听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晋王收手坐直,凝默片刻,说道:“杜先生为本王尽心尽力,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想从哪里听起?”
杜仲春吸气:“就从王爷与王妃之间矛盾说起吧。”
……
何琅已经能坐起来些了,脸色却还很苍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杜泉已经来过三次,每次开的方子他都有按时服用。何夫人一开始还带着些疑虑,后来街头打听了一圈,都说到了那天杜泉在宋家医馆里诊治了一个重疾病人的事,便且放了一半心,回来后服了几剂药,看着看着那伤口一天天地复原,便彻底相信起这是个从天而降的神医来!故而也把陆瞻夫妇,尤其是宋湘当成了贵人。
陆瞻由何琅的哥哥陪坐了一阵,问道:“何大人今日不在么?”
“噢,家父下晌约了永安侯吃茶,怕是要用过晚饭才会回来。”何琅哥哥说。
陆瞻点点头,看向宋湘。
来得匆忙,却没有想到何桢有可能不在府,如此看来倒是失算了。
何夫人与何大虽说知道何桢与骆容的交情,但恐怕知道的也有限。倒费事跟他们探听了,省得回头何桢闻着了风,有了防备。
喝了茶,二人便就起身告辞。
……
破解的突破口目前倒是不缺,但眼下最吃亏的是给宁王翻案还没有证据,而且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还没有确切指向,如此情况,便让人有些庆幸,多亏还没有急着进宫禀报皇帝,当时若是禀报了,此时此刻潜伏的敌人八成就会蛰伏下来,敌在暗我在明,情势也就更棘手了。眼下不动声色,敌人至少——倘若晋王没撒谎,那么敌人至少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线索。
回去路上夫妻俩沉浸在心思里,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回到府门口了陆瞻搀了宋湘一把,这才活络回来。说道:“你先回去,我这会儿也呆不住,何桢约了永安侯喝茶,我索性也找臻山出来解个闷。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时带给你。”
“我不用,你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宋湘嘱咐他,二人便在门下分了道。
何夫人送走了他们,笑容退下,眉间又不自觉地蓄起了几分郁色。
何琅的哥哥何璟在门下回头:“母亲何以又叹气?”
何夫人摇摇头。
何璟略默,继而道:“母亲可是担心琅哥儿的伤?”
“岂止是担心他,这合家的人我都担心。”何夫人缓步往后院走,“他们一来就朝着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当真就此罢休了吗?万一改日朝你,朝你父亲下手,那又如何是好?介时我们又是否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保住性命?”
何璟听到这里,脚步也停下来。
何夫人立在廊下看着面前几株月季,说道:“要我说,当时就不该忍气吞声,这一瞒下来,瞒得了一时,又岂瞒得了一世?关键是,瞒也只能瞒着与我们不相干的人,那些想夺我们命的人,可是心知肚明。我可真怕他们看准了我们不敢暴露而变本加厉。”
何璟沉了下喉头,说道:“人不是都抓起来了嘛,料想他们不会再敢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总有一日他们也会有报应的。”
“报应?”何夫人听到这儿轻哂一声,“老天爷可不见得时时开眼,若真有报应,又岂能容他们苟活到如今呢?那一家的人全都死了,报应了又有什么用处?就是将他们碎尸万段,也换不回无辜的人命了。”
何璟最终沉默下来。
“你爹呢?”何夫人走了两步又问。
何璟看了眼天色:“想必快回来了。”
何夫人点点头。
第324章 临时的主意
陆瞻与宋湘在何家的时候,何桢的确在永安侯府吃茶,同坐的除了永安侯,也还有三老爷萧祺。
包括晋王在内,他们这辈的多是少年时就熟络的发小,永安侯因为挂着宗正院的职,本就清闲,素日与各府往来也频密。当然保持着这样的频密也与长公主的敦促有关,都说强势的母亲必然会有一两个中庸无为的儿女,恰好永安侯就占了一个。
何桢与永安侯熟,席间也不免说到何琅的伤。永安侯见他上回还是愁眉苦脸地,今日就轻松快活了很多,不免道:“看你这模样,怕是琅哥儿无碍了?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身为宗正院院令的他,可没忘记前阵子皇帝下旨宣何家去围场伴驾,何夫人为了何琅的病情特地进宫请辞的事来呢。
“哪有什么喜事?有也是琅哥儿遇到了好大夫,这样的喜事罢了!”何桢也没瞒着,笑了笑说。
永安侯道:“哪里来的好大夫?”
何桢把来由说了,永安侯便恍然道:“原来是宋家的人,那我倒曾听臻儿说过。他们家是来了位医术极妙的神医。”
原本听他们唠嗑的萧祺也好奇起来:“真有那么厉害?那关节痛能治吗?”
“嗨,人家连肿疡之症都能治,还能治不了你关节痛?!”永安侯笑话他。
完了何桢长随进来禀道:“府里来讯,说晋王世子和世子妃到府拜访,请老爷回府呢!”
何桢听闻,便撂下茶杯起了身。
永安侯与萧祺送他到门下,目送他远去才又回转身。
长公主这边永安侯夫人与萧臻山都在,以及还有萧祺的夫人程氏。外面说侯爷与三老爷来了,大伙间便停止了话题。
兄弟俩跨门迈入,见了礼从旁落坐,长公主便问道:“怎么样?何桢这边可曾落出过口风?”
永安侯看向萧祺。萧祺沉吟道:“少安行事严谨,口风也紧,竟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漏出来。我如今方知皇上用人之高明。”
长公主凝眉:“但我明明听说前阵子通州营的指挥使调走了。你已经是有三品大将军之衔,何况也在外驻守了这么多年了,按理调你进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何桢再严谨,也不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他该当知道漏点口风也不算逾矩才是。”
“他也有他的顾虑吧,或许。”萧祺这么说道。
长公主不乐意地看向他:“你呀,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你看看,两鬓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这人哪,虽说不能做那自私自利的事,却也不能全不顾着自个儿。母亲可还盼着你回来,壮大我们萧家呢。”
萧祺忙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长公主显然又舍不得责怪他,扬唇道:“只是说你太不肯争了,哪就有不孝这么严重了?”
萧祺也低头笑了下,随后看到长公主半白的发丝,又忍不住敛色:“孩儿离京这么些年,没在母亲面前尽孝,反倒劳动母亲时时牵挂孩儿,操心孩儿的出路,着实有愧。孩儿也恨不得能长伴母亲左右,无奈守护江山匹夫有责,只能请母亲多体谅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长公主叹着气,又转向永安侯与萧臻山,“你们也趁着这阵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人手把你三叔留在京师。到底一家人团团圆圆,才能成全了我的心愿。”
“是!”萧臻山随在永安侯之后领命,“孙儿明日就去打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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