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敏嘉三姐妹竟都过来了,因此殿里看着其乐融融。敏善看到宋湘就迎了过来:“四嫂昨夜为何不叫我?我也想吃烤肉。”
宋湘笑道:“昨夜忙得来忘了嘱咐你晚些睡,你放心,还有好几日呢,回头肯定还会有这样的局,到时候再让苏慕烤肉吃。”
敏慧说:“三丫头离了家,活泼多了。在家可不见你这样。”
敏善腼腆笑笑:“濂哥儿在哪儿?我去找他!”
说完出去了。
王妃看着她背影,转向敏慧:“她哪像你?你有兄嫂,还有地位不低的生母。知道说她,平日就该带着她点儿。”
敏慧闻言,笑着轻摇起王妃胳膊:“母妃教训得是,回头我就去烤肉给她吃!”
宋湘失笑:“你会烤肉?”
“才学的!”敏慧道。
敏嘉一脸狡黠:“哪儿学的?”
敏慧脸上忽然添了点绯色。
宋湘见状,就跟王妃道:“今日是淑妃在仁寿宫轮值,也不知道她出来不曾?”
王妃看了眼外头:“迟些再去吧。”
……
仁寿宫昨天夜里的灯压根就没熄过。
夜里晋王他们走后,皇帝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在书案旁边坐下了。
王池跟着他到夜深,又从夜深陪到天绽亮,好容易劝着他上床躺了会儿,四更时分他又起床下了地,喊了几个影卫进来。
安淑妃赶早到了宫中,只见皇帝衣衫整齐地坐在了书案后,连忙过去:“皇上怎么起这么早?”
皇帝看到她,又越过向看向外面湛亮的天色,仿佛才意识到眼下到了什么时辰。
他嗯了一声,把面前写好的几张纸交给了王池。
安淑妃又道:“听说皇上今儿不去围场,臣妾便让人把后山的栖雪亭给收拾好了,回头臣妾陪皇上去山上走走可好?”
皇帝凝眉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安淑妃走近些,却还没到跟前,皇帝就站了起来,负手走了出去。
安淑妃紧跟上去:“皇上不先用点早膳么?”
皇帝道了声“吃过了”,便出了门去。
仁寿宫位居山坡正中,周围有好几座宫殿,走出这宫殿群,还有些散布的建筑。今日皇帝不去围场,自然伴驾的大臣也都留在了山上。
皇帝缓慢地踱步在清静的甬道上,远远看到东边甬道上走来了几个大臣,他略顿顿步,又绕进左侧的夹道,朝着行宫深处走去。
越往前走就越僻静。
因为是禁宫周围,这片安静极了,不但没有外人,就连巡逻的将士也都被隔在了围墙外。
皇帝像是漫无目的,哪里安静就往哪里走。如此走了几圈,不觉又回到了仁寿宫后方。
到了这里,他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处锁住的院落前。他抬头看了看墙头上随风摇曳的杂草,说道:“把这院子开开。”
随行的太监立刻取来钥匙。吱呀门开,一簇灰尘顿时在阳光下跃舞起来。
第350章 你想你爹吗?
“皇上许久没来这儿了。”
说话的太监头发已花白,一双浑浊的眼睛试探地看了眼皇帝。
皇帝跨进去,踏过满院淹没小腿的荒草,环是指四处,他停在院角已经快腐朽了的一根木桩前,端详片刻,然后弯腰从隐蔽的缝隙里拔出一枝生锈了的箭头在指间翻转。
“十八年了,能不久吗?”
声音缓慢地从他嗓子里漫出来。
箭头已经钝到快看不出来本来形状,箭柄也脆到布满了虫孔。
太监闻言躬身:“宁王殿下因为爱热闹,皇上便特地安排了殿下住这儿,既不妨碍殿下出门,平日练功也吵不到别人。这木桩子上的剑痕,还都是殿下留下的呢。
“十八年了。老奴至今眼前还时常浮现出殿下的影子,仿佛能听见他在耳旁说话。”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箭,抬起头,然后摆了摆手。
太监会意,轻步退了出去。
……
宋濂接了宋湘的嘱咐,借着到处玩耍的机会寻找那个绿裙丫鬟,吃了早饭他就挑着女眷多的地方走来。
但眼下时候尚早,大多数人们都还没有出来,遛达了一圈,也不知往怎么找了,宋濂停在甬道上看了一下四周围,打算抄近道上山去走走,顺道还可以叫上沈笠他们。
他蹦蹦跳跳上了夹道,没走多远就见路边一间宫门开着,里面仿佛还有人走动。
他放慢脚步,趴到门边往里看。只见院子里芳草遍地,石阶上坐着个老头。
老头身上穿着黄袍,头上插着根简单玉簪,一看这不是他姐夫的爷爷,皇帝陛下么!
他怎么在这儿坐着?
院子里的皇帝坐在满院凄清的山风里看着手上的箭头,听到门口动静,也扭头往这边看过来。
他目光在那小脑袋上停了一会儿,随后道:“进来。”
宋濂便走了进去,从袖子里伸出双手,朝他行了个大礼。
皇帝道:“瞧着有点眼熟,你是哪家孩子?”
宋濂道:“回皇上,小民是宋濂,我姐姐是您的孙媳妇儿。”
皇帝噢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又聪明又淘气’的濂哥儿。”
“皇上您知道我?”宋濂好奇起来。
皇帝扬唇:“能不知道么,你能来围场,还是托朕的福,朕给你批的。”
宋濂恍然回想起来,然后跪在地上,朝皇帝磕了个头:“多谢皇上破格恩准。”
皇帝望着他:“你这小脑袋磕在地上不疼么?”
“疼呀,但这是礼数。就算疼也不能失礼。我姐说不然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她就不带我出来了。”
皇帝颔首:“没错,礼数很重要。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懂礼数,知进退,这世上就会少掉很多事情了。”
宋濂听到这儿,好奇地打量他:“皇上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您的扈从呢?”
“我呀,我在这儿想我的儿子。”皇帝举目望着院子,缓声道:“听说坐在这儿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坐下来听听看。”
宋濂也跟着他看了一圈,然后道:“您的儿子去哪儿了?”
“他不在了。”皇帝看着手里生锈的箭头。
宋濂凝默了会儿,说道:“您不要难过了,我父亲也不在了呢。”
皇帝看向他。
他在低一级的石阶上坐下来:“我母亲说,被人挂念的人来世还是会与亲人再相见的,说不定,你的儿子和我的父亲都正准备跟我们见面了呢。”
“是么。”皇帝微微扬唇。
宋濂嗯着。然后又一拍膝盖:“管他是不是呢,反正相信的话日子过得会开心一点!”
皇帝眉间开阔了些:“你这娃儿,倒是豁达得很。”说完又想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姐有任务给我,我准备给她办事儿呢。”
“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宋濂倒是迟疑了,他也不能确定这老爷子是不是他姐这边的呀!
皇帝道:“朕命令你说。”
宋濂想到昨夜王妃都遣人给陆瞻传话,说有人看到后山的灰烬了,再说这种事发生在行宫,明显不对劲,提醒一下皇帝这个主人也好。
便说道:“昨日有人在后山烧东西,被我瞧见了,可惜后来让她甩掉了,也没弄清楚是哪家的人。我姐让我这几天在山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皇帝点头:“你姐姐行事很谨慎,眼下天干物燥,这种事情的确是不能马虎。不过,他为什么让你去查,而不是直接叫太监们去查呢?”
宋濂望着皇帝,觉得这老爷子比他姐夫强,一开口就抓到重点了,以前他跟陆瞻聊天的时候,陆瞻老说不过他。
“不许撒谎。”皇帝挑了挑眉头,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宋濂搔了搔脑袋,只好道:“昨儿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个丫鬟,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后面树底下烧纸,后来我把她吓跑了,上前一看,发现她烧的纸里有一张舆图。”
“舆图?”皇帝也认真起来,“什么样的舆图?”
“看不出来,只剩下一个角。可是一个丫鬟,偷偷摸摸地烧舆图不是也挺奇怪的吗?”
“是奇怪。”皇帝道。
“所以我姐姐就要我暂时别声张,怕我打草惊蛇,只要我悄悄地打探。”
“那打听到什么来了吗?”
“还没有。”宋濂摊手,“这不还没来得及么。”
皇帝想了下,道:“那你找到了也记得要告诉朕一声。”
宋濂扭头:“您也管这种小事儿么?”
“本来不用管,但是朕有块心病,得了很多年了,朕想治好它。现在朕还在找病因。”
宋濂看着他手上的箭头:“您的心病,是您的儿子吗?这里是他住过的地方吗?”
皇帝点点头,问他:“你想你的父亲吗?”
“想。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四年过去,我对他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深了。有时候我也有点害怕,怕最终有一天我会将他全部忘记了。我知道他很疼我,我要是忘记他了,对他该有多不公平。”
宋濂扬起脸看着天边,脸上浮现出一些与他的气质不那么相衬的伤感。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箭头:“我也想我的儿子。”
宋濂拖着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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