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这话自然夸张了些,但陆瞻何尝不这么想?只不过这事一来他心里有数就好,要是让王妃深究,势必大动干戈,于他心中计划不利。
二来说到这些便又涉及宋湘。前世晋王请旨赐婚的时候母妃虽然是极力反对过的,但是她向来也恩怨分明,若是知道伤了宋湘,她指不定会跟晋王提出让他去宋家赔礼。
总之这件事他自己来处理就好了,绝不能让家里再掺和。
想到这里他便又趁王妃没注意,跟重华使了个眼色。
重华是打小跟着陆瞻的,素有默契,当下就出门去寻延昭宫的掌事宦官魏春拿钱去买宅子买铺子。
“禀王妃,太医到宫门下了。”
门外太监碎步前来禀报。
晋王妃起身:“让侧妃他们都先回去,世子这里要静养。”
太监下去了,陆瞻又问她:“怎么不见周贻?”
王妃端水喂给他:“你外祖父有点不舒服,我打发他和噙夏去杨家了。”
陆瞻哦了一声,把水接过来,自己喝。
晋王妃是大学士杨朝的长女,杨家从前代起就是朝廷的重臣,当年太祖定国,为了拉拢这些能臣世家,一直琢磨着跟杨家联姻,那年正好得知时为皇孙的晋王与杨家大小姐一见倾心,太祖便允了这门婚事。
不过印象里王妃鲜少归宁,比如这次,杨朝生病,身为女儿的晋王妃都只是打发人回去。
要说她是内眷身不由己,那可小看她了,晋王府虽说有侧妃有侍妾,但王妃可是有着重臣千金的身份,她就是进宫,皇帝也会对这个儿媳妇和颜悦色,再凭着她的魄力,这晋王府可是没有人能挡得着她去哪儿的。
一会儿太医进来,晋王妃只留下近身的几个人,其余的便打发了出去。对外仍说陆瞻伤得严重。精明如王妃,显然也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陆瞻细想起来前世她这样的举动多了去了,可惜的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
宋湘撵走了陆瞻,心里还有些不忿,但为这么个人浪费心思也不值得,骨头斩完了也就罢了。
倒是游氏的到来提醒了她,终究手里的三十亩田地还在被人惦记,就是不知她眼下打着什么算盘?
午饭做了个蛋炒饭,用骨汤氽了几片白菜,桶里正好有前几日水由里捞上来的田螺,想起在潭州时学到的当地菜,便掐了些韭菜藿香,加点辣椒碎进去炒了香辣螺片。
宋濂扒了三大碗饭。又就着骨头汤解辣,喝了整两碗。还问她哪学的新菜?宋湘随口推说是看书学的,就打发他去读书了。
回房她翻出家里的账薄。
村里没谁家像他们这样还记账,但宋湘幼时是学着管过家的人,有记账的习惯。
账本上是熟悉的她的笔记,除去三十亩地,他们家名下还有眼下住着的这座三进院子,以及京城的祖宅。
再之后便是现银十两,存在钱庄里的三百五十两存银。
这点家业对于她这种当过皇孙妃的人来说自然不算多,但是对他们和二房而言,光是银子就抵得上好几年的嚼用,游氏能放得下心才怪。
就是不知道她这回又起的什么名目?
想到这一世不用应付王府,不用背负那道赐婚圣旨,余生都显得自在起来,心下又一阵松快。
她起身走到窗前,院墙下两树开得正盛的两树杏花像两团硕大的雪球,墙角一排石头垒成的花圃里,凤仙花也发出了密密的嫩芽。
迟些或可以在墙根下种上两株葡萄,沿着院墙搭出院门去,到结果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子路过便会被吸引过来。
父亲在时曾给村里人们提供过许多帮助,加之他们姐弟又都读了书,在大伙眼里便都是格外受尊敬的存在,各家小孩子都被家里叮嘱着不能冒犯,来村里这三年,宋濂连一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结交上,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还有母亲……
“湘姐儿湘姐儿!”
正赏着景,院门被推开,打外边飞快进来个身段玲珑的少妇,飞扬的眉眼与灵活的体态掩去了她已然年过三旬的事实,长年习武也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充满活力。
这股活力宋湘可熟悉的很,每当村口的地痞被打,或者村尾那个总是抢了她们放在水渠捕鳝的笠子的恶妇被人骂,母亲总会是这样一副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姿态。
果然,看到窗户里站着的宋湘,郑容立马冲了过来,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神秘兮兮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么?”
宋湘目光在她脸上停落良久,才也支颐回应她:“有人看上你了?”
“不是!”郑容摆手摇头,随后冲她挤眼:“我在村头听到了个八卦,你知道是说谁的吗?”
宋湘摇头。
“你的!”
郑容话里的兴奋激动终于写在了脸上。
“我的?”宋湘挑了下眉头。
她向来“安安份份”,是大伙眼里的读书人家的小姐,可不觉得自己能供献出什么八卦。
而且,若真有人说自己的是非,面前这位夫人也不会表现得像是偷着了鸡的小狐狸一样眉飞色舞吧?
宋湘表示怀疑。
“就是你的!”郑容击了下巴掌,“方才村头一堆人在谈论,说是今儿村里来了个长得特别俊的少年,全村那么多人出来看他,可他偏偏谁也不看,就看上你了!他还让他的扈从给你示好,虽然被你挡了回去,但你说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宋湘听到这儿,支着的下颌不觉抬起来了……
第11章 宋姑娘是弱女子
上个月她就及了笄,这三年因为守孝,一直就没议过婚。
但母亲总担心她待在这乡下地方嫁不出去,上个月生日过后就开始催她回城,要帮她物色个夫婿——自然也正因为是没议婚,前世才会那么顺利就摊上了那份赐婚圣旨。
她这还正津津有味等着听八卦呢,原来母亲传的真是她跟陆瞻?
她说道:“哪些人在说?她们怎么说的?”
“就是村里几个妇人和村口张屠户的媳妇儿,说的那少年长得多好多好,吹得天花乱坠,我藏在大槐树后头听了好久。
“那人到底谁呀?他家住哪里?怎么会这么有眼光?你认识吗?靠不靠谱?靠谱的话就打听个名号来,娘给你去摸摸底!”
“当然不靠谱!”
宋湘脖子梗的老直。
长得好有个毛用?要不是因为这世里的他还没有招惹她,眼下杀他有点伤天害理,她早在菜园子里就把他给掐死了!
渣男自作多情给她赔礼,结果忍了他一整日的她还要面对他留下来的麻烦?
这个扫把星!
“到底怎么回事?”郑容又凑上前一点。
宋湘沉气:“宋夫人,您知道现在您是在打听谁的八卦吗?”
郑容顿住,嘿嘿着又把脸退回去一点。
宋湘也不瞒她了:“是有这么回事,一个不知打哪来的什么人,今日驾着马在菜园里把我撞昏了,路过的时候看到我,就打发人来赔礼。我没搭理他。”
“你被撞昏?”郑容再次支起了耳朵:“你怎么会被撞昏?怎么可能——”
这个神奇的母亲,听到女儿被撞昏,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她受伤没有,反而是不相信她会被撞昏。
宋湘瞄她道:“因为我当时被瓜藤缠住了脚。”
强将手下无弱兵,将门出身的宋夫人的女儿居然会随便被撞昏,确实不太容易。
郑容恍然:“难怪了!”
觑见面色仍不豫的宋湘,她又一拍着窗台道:“原来是不知哪来的小兔崽子见色起意,有种倒是直接请媒人下庚帖求亲!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想干什么?还留下这种首尾来祸害我女儿!我这就去村口敲锣,先把那些传谣的给骂憋气再说!”
宋湘望着她:“这话有两处不对。一是哪怕他说媒求亲也不成。我看不上他。二是虽然这是谣言,但先也不必急着跟人撕破脸,不然反倒显得我们急着掩饰什么似的。”
乡下妇人见识浅,哪懂那么多大道理?这事儿兴许她们就当个乐子议议,可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寻她晦气,那她们撕起脸来可比你要快得多。
郑容想想也有道理:“那依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阻止肯定是要阻止的。
毕竟陆瞻当时的样子确实古怪,难免有人会多想。
宋湘不反对议婚,能早早找到个靠谱的人共度余生也很好嘛,但是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陆瞻。而且是想也不要想。
乡邻里没有他们读书人那么看重男女大防,要不然前世陆瞻还能在他们家养半个月?
谈论这个多少即便是出于八卦的心思,但以陆瞻那些侍卫的阵仗,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尤其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撇清了,如今留下这些首尾更是不好的。
她转身走到屋里,拿出两双做好了的鞋垫:“咱们去找里正娘子说明白利害,再请她出面制止谣言。如此若是旁人无心为之,自然到此就结束了。倘若是有心人故意如此,那么她再跳出来的时候,也就怪不得咱们不给脸面了。”
……
晋王今日奉旨去了皇陵巡视,须得明日才回来,陆瞻因为心里有数,也就没盼他。
这一日除了最先出现的陆昀与晋王妃外便没再见过什么人。晚上一个人躺在偌大延昭宫,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虽然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但是只要想想,这辈子没有赐婚圣旨等着他,他也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他又强迫自己适应了下来。
翌日上晌晋王连衣裳都没换就到宫里来看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布满着忧心。“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让父亲担心了。下次我会小心点。”
陆瞻不想事情弄得复杂,诚恳地说。
父亲对他一直很上心,但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沾了王妃的光,毕竟这是一位即便是去了侧妃房里过夜,翌日早上也还是会准时出现在王妃房里陪她用早饭的丈夫。
陆瞻有时候也会觉得妻妾成群让人别扭,持家理财生儿育女,明明是一个人就能做下来的事情,偏偏要交给许多人。
但他自己也是庶出,若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他,显然他没有资格批判他的父母。
晌午皇帝也派了太监过来探视,太监是得过皇帝示意的,陆瞻把人打发了出去,就将自兴平带回来的几封书信给了他。
急着回来的原因之一就是为免耽误了皇帝的事,东西到手,他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接下来几日总有人递帖子前来,魏春送进来给陆瞻看,他挑了其中几封留下,然后便令魏春去回了。
这日重华终于回来,拿着张舆图到了跟前。
“给宋姑娘选了几个地段的宅子铺子,宅子是跟她如今住的一般儿大的三进院子。铺子也都是眼下正红火的旺铺。价钱都不等,请世子定夺。”
陆瞻正拄着拐杖在殿里走路:“挑最贵最好的便是。”
重华愣一下:“世子亲自挑挑不显得更有诚意?”
陆瞻抬头:“谁挑的她看得出来吗?”
重华更愣了:“来日世子去串门,不是就可以说?”
陆瞻脚步停下:“谁说要去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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