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爬山山
沈秋和沈冬是中午一起回来的，陆烟儿掐着时间给让厨房备好了饭菜，正巧陈氏和沈老汉也赶集回来。
一家人围着方桌正准备用午膳的时候，沈春带着小豆子一起来了。
陆烟儿一见到小豆子，脸上便绽放了笑脸，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包糖递给他，问道，“小豆子，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舅母呀？”
小豆子腼腆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手中的糖包，却不敢伸手去拿，小手紧紧地抓着沈春的衣摆。
沈春尴尬一笑，说道，“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这次来赶集是特地来看看爹娘。小豆子还是个小孩子，忘性太大，好久不见你们了，难免有些陌生，你们别介意。”
陆烟儿将手中的糖包交到沈春手中，说道，“小豆子这才第二次见我呢，不认得也正常。”
她站起来招呼道，“快坐下吃饭，我去再备两副碗筷。”
只是她还没动，旁边桌正在吃饭的伙计赵毅便机灵地站起来说道，“夫人，小的这就去厨房拿碗筷！”
说完便兴冲冲地跑到厨房，不多时手中便拿了两副碗筷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而后识趣地回到自己桌上，继续吃饭。
他旁边的伙计莫笑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嘀咕道，“你倒是会在主子面前献殷勤。”
沈春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找了空位坐下了，看着坐在对面爹娘，叫了声，而后让小豆子叫外公和外婆。
小豆子记得陈氏和沈老汉，每次娘带他去沈家村探亲戚的时候，他们都给他很多好吃好喝的，便扬起一张笑脸，甜甜地喊道，“外公，外婆。”
还未等人说，便对一旁的沈秋和沈冬高高兴兴地喊道，“三舅舅，幺舅舅！”
陈氏乐呵呵地说道，“小豆子已经记得叫人了，真聪明！”
沈老汉只笑了一下，便看向沈春，问道，“福德怎么不和你们娘俩一起来？”
第65章 泼出去的水
沈春脸上的笑意寡淡了些，说道，“婆婆中风躺在床上，他这几日回去伺候他娘了。”
陈氏愣了愣，唏嘘道，“上次见的时候，徐氏还叉着腰杆，中气十足地骂人呢，没想到竟然中风了。福德也是孝顺，徐氏当初不把他当人，还把他单独分了出去，如今徐氏瘫在床上，他还愿意回去伺候。”
沈春垂下眼眸，说道，“徐氏对他再不好，到底也是他的亲娘。”
陈氏嗤笑一声，说道，“亲娘会一直把儿子当牲口使唤？亲娘会到了儿子适婚年龄不给儿子说亲，反而把儿子赶出去？牛头村不是有个传闻，说福德是捡的吗？我看那传闻未必就不是真的！若不是福德自己有本事撑起一个家，为人也老实本分，当初我也考虑到你嫁过去后不必伺候公婆，才不舍得把你嫁过去！”
沈老汉闻言乐了，说道，“我以前还觉得你娘的想法荒唐呢，哪个小媳妇不是从媳妇熬成婆的，偏她歪理多。但这么些年你嫁过去也的确免受公婆磋磨，即便是你三年无所出，福德也没想过休妻，对你一如既往地好，我才慢慢琢磨出来你娘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陈氏得意地说道，“幸好当初春儿嫁的人是老实巴交的福德，若是她嫁给了别人，三年肚子里都每个动静，家里还不得闹翻天？说不得就……”
她堪堪收住了嘴，又说道，“还好你后来也争气，生了小豆子，如今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沈春知道娘后面想说的是什么，若是当初她嫁的不是李福德，而是别人，恐怕早就被休回娘家了。
谁也不知道成亲三年还为有身孕，沈春心里有多辛苦和愧疚，她甚至好多次跟福德自请回娘家，福德却说他不在乎，若再等一年他们还没有孩子，便去收养一个儿子，当作亲儿子来教养，将来也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
万幸成亲的第四年她终于怀孕了，还一举得男。
只可惜生了小豆子后，她的肚皮便再也没个动静，这辈子怕是只能有小豆子这么一个儿子了。
陆烟儿囧囧地听着大姐婆家的事情，目光却一直落在可可爱爱的小豆子身上，见他一直盯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对话，打趣地说道，“爹娘，大姐，咱们先吃饭吧，你们瞧瞧，小豆子已经馋得流涎水了！”
沈春连忙掏出手帕，给小豆子擦了擦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早就听说三弟和三弟媳妇在镇上开了一家饮食楼，生意很好，却还是第一次来饮食楼，也是第一次尝到饮食楼的饭菜，惊叹道，“原来弟妹你的厨艺这么好，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早知如此，上次你来家中的时候，就该让你展示一下厨艺。我做的那些饭菜，怕是入不了你们的口。”
自家人的厨艺她心里是有数的，唯独没尝过三弟妹的厨艺，这一桌子的饭菜，想必都是出自三弟妹之手。
陆烟儿摇着头说道，“今日这菜可不是我做的，是娘亲手做的呢。”
沈春满脸疑惑地看向陈氏，问道，“娘，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她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炒菜连油盐都舍不得多放的陈氏之手。
陈氏瞪了沈春一眼，说道，“什么叫变得这么好？我的厨艺一直都很好！只是跟三媳妇学了许多，做得更好了！”
好歹在厨房里待了好几十年，被亲生女儿质疑厨艺不好，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沈春抿嘴一笑，说道，“娘的厨艺一直很好，只是我好久没尝到娘亲手做的饭菜了，都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陈氏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吃便回来吃，爹娘又不是不让你回来。”
沈春无奈地说道，“逢年过节回来一趟便罢了，哪里有嫁了人还有事无事成天往娘家跑的道理，被人见了少不得又要说闲话。”
沈老汉不高兴地拍了拍桌子，说道，“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别只顾着说话饭都忘了吃。”
陈氏不甘心地嘟囔一句，“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两个回来一趟都千难万难！”
她一直给小豆子夹肉，慈爱地说道，“外婆的乖外孙儿，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都快成一把骨头了！”
小豆子嘴巴不停地吃着，抽空回道，“谢谢外婆！”
午饭后，沈秋又要送沈冬去学堂，沈老汉说道，“送完他你就回来，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记得路，没必要一直等到他下学再一起回来。”
沈冬原本高高兴兴地牵着三哥的手准备出发，听了爹的话后失落地垂着头。
他知道让三哥一个人在书院外面等他那么久不好，可是他还是想一下学就可以看到三哥，然后和三哥一起回家。
沈秋一手摸了摸沈冬的脑袋，对沈老汉说道，“今天是他第一天进学堂，对里面的什么都陌生，不认识几个同窗，一个人回来也孤单，我便陪他一路。明日便不送了。”
沈冬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却懂事地没有再反驳。
饮食楼的生意这么忙，三哥今日还专门空出一天时间陪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陆烟儿递给沈冬一包零嘴，叮嘱道，“到了书院后和同窗一起分着吃，不可小气，知道吗？”
沈冬乖巧地点点头，将零嘴揣进衣袖里。
“谢谢三嫂，我会和他们一起分着吃的！”
如今这广袖长袍就是好，衣袖里能揣的东西更多了。
中午这会儿有些热，小豆子没坐多久就昏昏欲睡。
陆烟儿小声地说道，“大姐，我将小豆子抱到我的房里睡会儿吧。”
沈春宠溺地看了小豆子一眼，说道，“那就麻烦三弟妹了。”
陈氏立马揽下这活儿，对沈春说道，“我把我的乖外孙抱到我房里去，你三弟妹还怀着身子，怕是抱不动人。”
沈春惊喜又羡慕地看着陆烟儿的肚子，也不管陈氏抱着儿子走了，问道，“三弟妹怀孕几个月了？”
陆烟儿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微凸的肚子，说道，“两个半月了。”
沈春问道，“我可以摸一摸吗？”
陆烟儿点点头，笑着说，“可以。”
沈春小心翼翼地探手，在她肚子上抚摸着，高兴地说道，“我当初怀小豆子的时候，三个多月才显怀，三弟妹这两个半月的肚子竟然比我当初三个月的时候还大，可见孩子壮实得很呢！”
第66章 借钱
陈氏这会儿出来了，正巧听到了沈春的话，自豪地说道，“三媳妇怀的是双胎，肚子自然大的快些。”
沈春惊奇地看着陆烟儿的肚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怀双胎的孕妇，她羡慕地说道，“三弟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三弟妹这么好的媳妇。我若是能再有个儿子或是女儿就好了。”
陆烟儿也知道她嫁人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儿子，的确很是遗憾，便问道，“找大夫看过没有？”
沈春无奈地说道，“已经看过好多次了，吃过那么多药都没用。”
陈氏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夏儿比她晚成亲两年，如今都有一子一女了。我给她找了那么多偏方也试过，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陆烟儿沉思一会儿，严肃地问道，“只有大姐你一个人看过大夫？”
沈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道，“寻常人家哪里生的起病，若不是实在太想要孩子，我们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银子看大夫。”
陆烟儿秀眉轻蹙，说道，“让大姐夫也找大夫看一下吧，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万一毛病出在大姐夫身上呢？”
沈春连忙捂住陆烟儿的嘴，嗔怪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被外人听到怎么办？怀不上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和男人有什么关系？”
尽管这么说，可怀疑的种子却扎在了心底。
万一问题真的出在福德身上，那她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岂不是都是帮他受的？
陈氏倒是眼前一亮，说道，“三媳妇说的不无道理，反正现在也别无办法，不如让福德看看大夫试一试？”
沈春犹豫了，无助地说道，“这种事我要怎么跟他开口？他这人好面子，我若是说自己怀疑问题出在他身上，万一因此伤了夫妻情分怎么办？”
陆烟儿朱唇一勾，说道，“我跟李大夫挺熟的，可以让他以别的名义给大姐夫看一看。至于要以什么借口让大姐夫接受李大夫给他诊脉，还得大姐你来想。”
沈春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说道，“其实我这次是专门来借银子的。”
陈氏沉着脸，冷声嘲讽道，“果然有句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久不回娘家一趟，回来一趟就是专程来借银子的，娘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所以这辈子你来讨债了？”
沈春羞愧难当，低着头说道，“福德要给婆婆看病，可家里没有那么多银子，所以我想帮他借点银子，日后一定会还的。我可以在大夫给婆婆看病的时候，顺便让福德也瞧瞧。”
陈氏冷眼瞧着她，目光好似能够看穿一切，问道，“你是来找我和你爹借银子的，还是来找你三弟借银子的？”
不等沈春回答，陈氏冷冷地质问道，“你是不是看老三在镇上做生意，以为他发达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来攀扯？”
沈春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氏，问道，“娘，你怎么能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女儿？”
陈氏撇了撇嘴，说道，“我当然当你是我的女儿，但你现在更是李家的媳妇，你的心早就跑到李家去了！”
沈春气恼地站起来，忍着泪说道，“既然娘不欢迎我，我以后不回来便是！”
她说完便要走，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陆烟儿一手拉着沈春一手拉着陈氏，劝道，“娘，大姐，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么久不见面，见面就是吵，多伤感情啊。”
陈氏拍了拍陆烟儿的手，脸上的冷意顿时散去大半，对沈春说道，“你这个女儿还没有我三媳妇懂得体贴娘，一来就跟我吵架！”
沈春气急道，“难道不是娘你先阴阳怪气地跟我吵？”
陈氏反驳道，“要不是你开口就要借银子，我会跟你吵？”
她们这边的声音惊扰到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沈老汉，他走近问道，“你们怎么了？刚刚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看着像是要吵起来了？”
陈氏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烧起来了，没好气地对沈老汉说道，“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女儿。”
沈春羞红了脸，嘴巴蠕动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觉得自己没错，只是回娘家借银子，若是娘不借便不借，何必用那样的话来羞辱她？
她能跟娘吵，却不敢和爹吵，也不敢把刚刚的话说给爹听。
虽然爹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少说多做，但她却从心底对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天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