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周氏点头又摇头。
林秋曼:“???”
周氏抹泪道:“天可怜见,你的嫁妆还留着的,其他的全抄没了。”
林秋曼失笑,“那狗东西还有点良心。”
见她一直扶着腰,周氏担忧问:“你的腰闪着了?”
林秋曼点头,“我那些嫁妆还能支撑一阵子吗?”
周氏:“能,田产房地都在,还有些私物首饰珠宝都给留着的。”
林秋曼到宅子里四处转了转,说道:“府里养不下这么多人了,阿娘把他们都打发了,自寻出路,别困在林家等死。”
周氏:“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稍后林清菊过来,见林秋曼坐在椅子上,忙上前打量她,问道:“没事吧?”
林秋曼摇头,“没事。”顿了顿,“阿姐去瞧瞧那两个孩子,我不擅长哄人的,他们没爹没娘的,家也被抄了,只怕受不住。”
林清菊匆匆去隔壁院儿。
林秋曼冲莲心招手,说道:“林府败了,养不下许多人,我把你的卖身契给你,再给你一些钱银,自个儿去寻出路,别守着我等死。”
莲心红眼道:“奴婢不走,小娘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林秋曼沉默了阵儿,“我以后是没有前程的,也护不了你。”
莲心:“奴婢不走,奴婢是小娘子的人。奴婢还要看着小娘子上公堂辩理讨公道,还要看着小娘子一步步出人头地,让曾经得到小娘子恩惠的女郎们敬重小娘子。”
听了这番话,林秋曼的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你太真,我是做不到的。”
莲心摇头道:“小娘子莫要气馁!你忘了当初挨打去投湖的卫娘子了吗,是你在公堂上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许多我们都不看好的事,在你手里就有出路,那证明你是可以的!”
林秋曼看着她,心里头有些触动。
莲心激动道:“小娘子曾对奴婢说过,只要有一条命在,就要继续往前走。你也曾说过,一枚铜钱值一条命,女郎的命就是这般轻贱。可是当很多铜钱累积在一起,它们就是有分量的。”
“奴婢要好好守在小娘子身边,看着小娘子一点点站起来往前走,跟最初那样,跟不公较劲儿,跟不可能较劲儿。”
林秋曼垂首不语。
莲心跪到她身边道:“小娘子在公堂上辩理的样子可俊了,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马县令,为受委屈的女郎争取生路,他们都说你了不起。”
林秋曼半信半疑,“真的很俊?”
“俊!我家小娘子是顶好的小娘子,不信你去茶馆听听,全都是夸赞小娘子的。”
林秋曼被哄得高兴了,“那我便信你一回,再也不沮丧了,还继续上公堂,继续折腾。”
莲心展颜道:“对,继续折腾,继续凑铜板!”
第153章 腰疼
林秋曼把她扶了起来, 随后过去看那两个孩子。
林湘十三岁,林竞十一岁,两个稚子遭遇这等变故, 定然是承受不住的。
林竞一个劲哭, 说想阿娘。
林清菊耐心安抚他们的情绪。
林秋曼不擅长哄人,只是站在门口沉默。
林湘看向她, 含泪问:“二姑母,阿娘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林秋曼憋了会儿, 才回答道:“林家败落, 她不会回来了, 她有她的前程要奔。”
林竞哭道:“不可能, 阿娘平日里这般疼我们,不可能会抛下我们走的!”
林秋曼没有说话,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是孩子能理解的呢。
见她不吭声,林竞跑上前拽住她问:“二姑母你说句话啊,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走?”
周氏怕把她惹恼了, 忙将林竞拉开。
林秋曼受不了他们哭哭啼啼,自顾走了出去。
林清菊上前, 忧心忡忡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秋曼:“明儿去趟刑部大牢, 我还得向大哥讨要一份和离书。”
林清菊:“……”
林秋曼扶着腰, 似想起了什么, 说道:“阿姐回去后得叮嘱姐夫, 继续死脑筋, 别学大哥, 那晋王精得跟什么似的,什么人做什么事他心里头清楚得很,谁都忽悠不了他的。”
林清菊试探问:“晋王有说什么吗?”
林秋曼看着她, 一本正经道:“他还挺欣赏姐夫的,说他是干实事的人,有几分才华,不像大哥擅钻营。”
林清菊心里头既庆幸又担忧,“如此说来,四郎的想法倒是对的,只是在官场里淌,哪能不湿-身呢。”
林秋曼摆手,“安安分分做个纯臣,不拉帮结派,兢兢业业做事就好了。”又道,“晋王是个人精,朝廷里都是他的人,他若对姐夫有心思,必定会想法子把他收拢过来的。可若他没这个心思,姐夫又胡乱站队,那秦家也会遭殃的。”
林清菊点头,“你这话我都记下了。”
林秋曼指了指房里的两个稚子,“他们要见大嫂,便把二人送到大嫂娘家去见一面,让他们自己死了这份心,免得天天哭闹,我听着心里头烦。”
林清菊皱眉道:“二娘这心也太狠了。”
林秋曼不高兴道:“大哥造下来的孽,我给他收拾烂摊子,保了全家大小的命,日后还得赡养老母侄儿侄女,你还想我怎样?”
林清菊被噎着了。
林秋曼不痛快地揉腰,林清菊道:“你这腰到底是怎么闪着的,我给你揉揉。”
“床上闪的。”
“……”
“昨儿我被晋王带来看抄家,我不痛快,他也不痛快。昨晚上相互折腾,都把腰给闪了,他今儿估计在政事堂是坐不住的。”
林清菊又气又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林秋曼翻白眼道:“那人有病,又疯又野,表面上看起来清贵端方,骨子里劣得要命,疯起来跟鬼一样,能把人吓得半死。”
听了这话,林清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秋曼糟心道:“大晚上被他追得满院子跑,把我当鸡仔一样玩弄。他要是心情不好了,还会杀死囚泄-欲,一个院子全都是血,你说这是人干的吗?”
林清菊的眼皮子跳了跳。
林秋曼只要想起那三天的情形,整个人都裂了,嗑药,杀人,纵欲,真的像个疯子。
晚上母女二人在一起清点嫁妆,除了田产外,一盒子珠宝首饰林秋曼瞧着没什么用处,说道:“阿娘把这些都变卖了吧,换成银子使。”
周氏:“你好歹是女郎家,又时常外出,总得备两身行头的。”
林秋曼把当初华阳在春日宴上赏给她的镯子留下了,又随意挑了几件,“往后我穿胡装,配饰用得少,行动也方便。”又道,“这些耳饰都拿去换成银子,用不上。”
周氏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林秋曼继续道:“我要搬回林府住,外头的宅子全部典租出去,能收多少租子就收多少。”
周氏应声是,黯然道:“往后你嫁人,娘家什么都陪嫁不出去了。”
林秋曼失笑,“阿娘甭想了,我这辈子的路算是彻底断了,能活着才是正经事。”
母女二人细说了阵子,林秋曼才去睡下了,明日还得去刑部大牢看林文德。
有晋王事先打过招呼,前去探监倒也顺利。
林秋曼被狱卒领进地牢,里头阴暗潮湿,条件不比东县府衙的地牢好。
走到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见林文德一身囚衣精神颓靡地蜷缩在角落里,林秋曼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想来是受过折磨的,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极其憔悴。
林秋曼把食盒放下,轻轻唤了一声。
林文德回过神儿,见她来了,忙爬了过来,激动道:“二娘来了,家中可平安?”
林秋曼把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递进去,“家里头平安,一家老小性命无虞。”
林文德不由得老泪纵横,喃喃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林秋曼蹲在他面前,两人各自沉默了阵儿,林文德的情绪才平复了些,小心翼翼问:“可是你去求的晋王?”
“嗯。”
“他可有为难你?”
“一个女人去求一个男人,你说他还能干什么?”
林文德难堪地垂下了头。
林秋曼继续道:“他说了,你五年流徒,他保你在流徒期间性命无虞,韩家是不敢对你动手的,你大可放心。”
“那家里头……”
“抄没得干干净净,只留了我的嫁妆,算是晋王给的人情。”
“你大嫂呢?”
“走了。”
林文德沉默了半晌才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怨不得她,只是苦了两个孩子,遭遇这等变故,无爹没娘的。”
林秋曼淡淡道:“我暂且替你养着,待你刑满后自个儿回来养。”
听了这话,林文德感激道:“难为二娘了。”
林秋曼嘲弄道:“谁让你们当初吃了豹子胆去攀韩家的亲,那就是个不好惹的门户。林家才多大点势,韩家在朝中盘根错节,岂容得了你们在头上作威作福。”
林文德闭嘴不语。
林秋曼:“这回若没有晋王插手,你的脑袋是砍定了的,林家抄没,家眷全部夺籍发卖,由此可见韩家的手段。”又道,“往后我林二娘也会被韩三郎搞,护一日便算一日吧。”
林文德忧心忡忡,“此事没牵连到四郎吗?”
“没有,姐夫是晋王亲自提拔进京的,没人敢动他。”顿了顿,“大嫂临走前曾让我来找你讨要一份和离书,你给还是不给?”
林文德黯然道:“事到如今,她要寻生路自然是要给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家彻底败了,不能把她困死在这里。”
林秋曼斜睨他,“还算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