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池影
“我可以配合,但前提是殿下得先松绑将我放了吧,不然我怎么知道殿下到底有没有诚意,还是抱着什么其它的想法。”
“啧,那可不行,池郁可是你的老相好,要是到时你一时心软,跑出去告密怎么办。”
庞晏勾唇笑笑,而后轻柔地抚了抚她唇角的血渍,“你这样,本殿也很心疼,不过这束藤只是牵制了你的神识行动,并不伤害身体,只要你愿意跟我立契约,我可以立马除去。”
说完,见她蹙眉不答,庞晏松开手后退一步。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你别忘了,人与魔本来就势不两立,你现在一时不忍,将来祸害的,可是整个人族……”
话音渐消,庞晏的身影消失在暗影深处。
慕凌攥着手心,想着夜里所见的一幕幕,又想着从前那人乖顺低头的种种样子,一时心神刺痛,良久无言……
黑暗中,时间过得特别慢。
藤蔓紧缚着她,周围冰冻寒冷,隐隐有水渍滴答的声音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前边忽然响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来人窸窸窣窣地忙活了一会,而后拿着几颗不知名丹药,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嘴迫使她吞下去。
慕凌心生抗拒,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再加上接连被汲取元神血液,双重剧痛之下,她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同一时刻,靖王府。
天色清冷,靖王府后院却仍然嫣粉一片,桃花瓣们锦簇地开着,偶尔随微风落下纷纷扬扬几片。
仆人们远远看着焦心,“殿下还在那里?”
“一个多时辰了,自从王妃失踪后,殿下每日都会来这边独处一阵。”
“可殿下不是已经日夜不寐忙了大半个月了么,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
大伙欲言又止,那日王妃来了之后,殿下便每日以元力蕴养这片桃林,以保花期长期不败,花团开着,大伙也高兴,都在等着王妃过门,谁知道……
仆人面面相觑,尽管压低了声,些许余音还是传入了桃林里。
池郁听着这些声音,冷冷扯了扯嘴角。
是啊,没什么意义。
她连亲手送的戒环都能随意丢弃,捧着哄着送上门的王妃之位都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在乎这点心意呢。
他那般卑微求全,收敛所有脾气伪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却还是留不住……
“主上……”
守卫看他冷着脸又取出了那枚玉戒,不由心生不忍。
那是早些时候主上日夜钻研了许久,亲自打造的对戒,本来先前听说已经送给那位,未来的王妃也定下了,谁能想到,前两日会在城外的荒野路边发现这个……
正腹诽着,跟前静立的人忽然垂下眸。
“查到什么了。”
守卫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上报。
“当晚轮值的守卫已经盘问完毕,那一夜的确有一名女子拿着御赐令牌出城,当时天色昏暗,守卫并没有看清其容貌,这几日属下们已经彻查皇城以及附近所属城池内外,亦未发现其踪影,只发现了遗弃的马匹以及这枚玉戒。”
“……”
所以,她是独自出的城门。
他就这么可怕,让她东西都来不及拿,解释都不听一句就急着逃离?
池郁闭了闭眼,一遍遍地克制着心底的躁怒痛楚,一遍遍安抚着意识里即将发狂的那根弦。
而后攥紧手心那枚玉戒
慕凌,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第93章
昏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慕凌昏沉间,恍惚感觉有人正擦拭着自个脸颊边黏腻的污渍,眼角一直覆盖着的暗红血痂似乎也已经脱落,些许微光透进来。
慕凌眼帘颤了颤,抬起头,毫不意外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是那几日不时过来给她喂食丹药的女子,看打扮,应该是宫女。
对方看到她睁开眼似乎有些慌乱,下意识便收紧绣帕,端起盆子就要走。
慕凌叫住她“等等……可以给我拿点水么?”
女子闻言犹豫了下,念及她这几日慕凌滴水未进,脸色确实苍白得可怕,最终还是捧来了一壶清水。
“谢谢。”慕凌狼狈吞咽了几口,后者仍旧一言不发地收拾着东西,并没有搭话。
慕凌也不计较,瞧见对方背影消失,这才抬首打量起周围。
但一入目,她就惊住了。
这是一处墓室,幽暗空旷的青石地板之上,八具刻满了诡异图案的红漆棺木以她为中心点,正汇成八卦之势,牢牢堵住出口。
更令人惊骇的是,棺木里外隐隐游动着细长扭曲的黑色长条,其游走如蛇,蜿蜒着爬满了壁面墓底,像是密麻纠缠的蛇群般摇曳晃动着钻进每一个缝隙中,更有甚者,直循着她身上的血味而来……
慕凌终于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扎进她身体里汲取血液的是什么东西了,每每想到这几日就是这些东西一直游走在她肌肤间,无时不刻包围着她,她就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四肢百骸犹如被毒蚁钻咬一样的疼。
庞晏就是这个时候自黑暗中走来,他踏着阵纹,蛇群不知忌惮着什么,自动从他脚边分开,迅速分出一条道。
看到慕凌面上还未来得及隐去的惊惶害怕,庞晏眼尾悦意越深,语气却心疼着,“可算醒了,怎么样,感觉可有好些?”
说完又故作怜惜地拨开她脸颊边攀爬上来的藤尾,自顾自解释,“这些是南蛮传过来的妖藤,外形虽有些吓人,不过为了隔绝外面的神识,只得委屈美人一二了。”
他没说的是,噬骨妖藤除了能隔绝神识,其本身亦嗜血难控,最喜欢汲取修者的神魂血脉,自古便是邪魔炼制魔器的不二材料。
慕凌熟读丹典,自然认出了这玩意的毒害之处,但此刻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放她出去。
“别急嘛,咱们先看点有意思的。”
庞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右手一扬,虚空便蓦然铺展出一副影像。
墓室幽暗,唯有影像朦胧的光在黑暗中忽闪,画面里,那人手缠黑链,神情痛苦地挣扎着,他头生鳞角,外露的皮肤上爬满了扭曲可怖的魔纹,每嘶吼一下,便有密麻鳞纹争相冒出手臂。
像是兽吼又像夹杂着喘-息的低吼声响起,那人抬起头,赤红双眼猛然射向她
“——”
慕凌豁然惊醒,不可置信地蜷紧五指,而后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拳贯穿囚徒胸腔、徒手捏碎那颗鲜红心脏,顿觉浑身一阵无力。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魔种,泯灭人性,与魔为伍,却妄想统治苍龙!”
庞晏讽刺地看了影像一眼,而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到了这个地步,你该不会以为,你们还能继续下去吧?”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三皇子一丝诚意也无,民女实在不知如何合作。”
慕凌抬着头,表情冷淡。
先不说这影像是真是假,庞晏的话本身就没多少可信度,等了这么多天,估计他也没多少耐心了吧。
庞晏倒没指望她一下子服软,但接连躲在地下不见天日,母后那边又忽然失去了联系,堆积的心惶空虚已经逼得他心绪恍乱,不得不提前改变计划。
他靠近几分,再次试探着引诱了几句,见这女人软硬不吃,磨磨蹭蹭就是不肯立契,当下变了脸色!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殿也不是非要与你合作不可,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我心狠!”
话落,庞晏抬手挥落数枚阵石,石块落在八具棺椁前的那一刻,壁上游动的妖藤似是受了刺激般,瞬间自四面八方游向慕凌。
冰凉滑腻的触感自脚踝一直往上攀爬,慕凌本能地颤抖起身子,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意识却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秀女?”
朝堂内,一声讽喝。
池郁垂眸定定看了堂内慷慨激昂的群臣一眼,视线固定在戚真身上。
“戚首辅,你也这么觉得么?”
“……”
戚真闻言沉默一瞬,随即拱起手。
“传位在即,选取秀女确实不用操之过急,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尊上已经下旨,老臣认为,殿下应当尽早举行继任仪式才是。”
话落,众人纷纷附和。
“正是,尊上下旨已经多长时间了,现在朝堂动荡,理应尽快继位才是!”
“请殿下尽快举行仪式吧,秀女可以慢慢选,但国不可无君啊!”
“臣等附议……”
群臣激荡,龙座上的身影却骤然沉下眸。
眼瞧着堂内气势越来越冷,一旁侯立的宦官不由焦急地抓紧了手中的拂尘。
这些人可真是没眼色,明知道这些日子为了找那位,殿下已经连续多日不寐,整个宫廷都跟着绷紧了神不敢歇息,二来尊上废后那边还一团乱,这个节骨眼,他们居然提议选秀女?说得那么大义炳然,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拼命往后宫塞人来了!
宦官愤愤往下扫了一眼,瞧着自家殿下漠然拂袖而去,赶忙跟在身后。
“殿下,您已经多日未曾歇息了,要不奴等先把寝殿备着,您看什么时候过去……”
宦官苦口婆心地劝着新主子,正准备再进言几句,瞧见戚首辅儒雅的步子,又自发住了嘴。
得,又一个惹不起的来了,今儿个又得小心侯着。
宦官抿紧嘴,恭恭敬敬通传禀报,等人进去了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殿内,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面对着跟前戾气丛生的明日君主,戚真神情自若地侧立着,笑容依旧恭敬温和。
“如今万事俱备,所有阻碍臣等已经为您铲除了,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呵,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池郁看着他,眼神讥讽。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戚真的心情,戚真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殿下,时不待我,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所有人拼尽全力才奉送到您手里的,您不明白不要紧,但不要寒了底下人的心。”
说着,戚真将一小包药粉放到池郁手里,语带关切。
“听闻尊上近日体况愈下,这是东吴国近来搜寻到的灵药粉,可治百病,殿下晚些可一试。”
想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池郁并没有拒绝,反而冷笑提问,“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应从,不过,你又能给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