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池影
对上那双黑沉眼睛的那一刻，慕凌不知为何心底一阵心虚退避，人群挨挨挤挤涌来，她眼神一缩，不由自主往后面跌去。
但下一刻，一双绷满青筋稳健有力的手掌忽然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
那人发着颤，力道大得像要把她钳进骨子里。
矃着她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慕凌！你再躲一次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就逝世qaq
第95章
顷刻间,马背上的人消失在眼前。
青年撞开人群，粗暴生硬地攥住女孩儿胳膊！
若不是方才亲眼看到他俯冲过来时近乎狼狈的失控姿态，诸人恍惚要以为,他这是要把人生生钉死在原地!
随从们对视一眼,默默挥开轰乱的人群。
街头巷尾迅速清空,安静的青石转角,只剩两人。
似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到，女孩儿缩在围困起来的阴影底下，小脸低垂着,微微发着抖。
然而青年始终无动于衷,攥着她右臂的手力道大得跟铁钳一样，甚至有越收越紧的趋势。
随着距离越逼越近,滚烫慑人的低沉气息开始弥漫在两人周围。
池郁绷着身，呼吸因为情绪混乱而剧烈起伏,眼眸却死死盯着她的脸。
那是一道足以焚烧泯灭她的目光。
贪婪的,怨恨的,数不清的晦暗情绪将他包围，几乎淹没一切。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张开手，把人死死摁进了怀里
“慕凌！你快把我逼疯了知不知道！”
池郁箍着她，手势凶蛮发狠,声音却嘶哑得近乎颤抖。
身躯贴近的一刹那，尖锐疼痛自腰腹往上漫延，他像感觉不到般，紧紧勒着女孩儿的腰，疯一样地往里收紧。
似乎这样，她就能驻扎在胸腔里,再也不会跑。
“池郁……”
被圈禁到近乎窒息，慕凌空白的意识终于回拢。
她呢喃着动了动指尖，忽然感觉满手温热黏腻。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跟前声音嘶哑得让人心底发酸。
慕凌无措地低下头，却看到自己手攥刀柄，指尖仍停在深刺进对方腹中的短刃上。
鲜血染满了指背，慕凌慌忙松开手，然而手腕却不听使唤，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竟然震了震，再一次刺向对方身体。
这一下，跟前人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低嘲着自笑了一声，嘴唇抿着，眼眸却是冷的。
“就算这样，那也迟了。”
话落，他松开手，掌心极用力地按向她后颈。
意识模糊的那一刻，慕凌感觉到一阵温热湿意落入颈窝。
昏沉的光遮盖了他的眉眼，慕凌靠在温热沉默的怀里，感受着他灼热却绝望的心跳，心底却忽然泛起一阵酸疼刺痛。
她唇尾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眼帘却不由自主地往下垂，渐渐陷入迷蒙中……
再醒过来时天色已至黄昏，暮黄灯光里，周围人影绰绰，窸窣声、脚步声不停，像在热闹地准备着什么东西。
慕凌睁开眼，对面镜中映出一张肤若芙蓉、媚艳唇红的脸。
旁边女官为她描上细腻的黛粉，几位宫女小心翼翼地扶正她头顶上的九凤点珠簪，嘴里的惊叹赞美声一叠声儿地往外送。
慕凌听着她们一声接着一声的娘娘，再看看自己身上奢华精致的大红嫁衣，心神恍惚。
今日似乎是那人继位选妃的日子，难道她现在也加入选妃中的一员了么？
可她今天明明……
“娘娘，吉时已到，请随奴婢们前往天坛迎接陛下。”
女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等她有所反应，诸人便左右搀着她的袖口扶起，一群人抬着轿撵浩浩荡荡往前移动。
天坛边百官已经就位，数十名打扮庄重的秀女矜持地站在侧边轿撵前，接受着诸人或打量或艳羡的目光。
她们姿色昳丽，或娇俏或明媚，每一位都各有自己的特点，是帝国世家里最受人瞩目的娇娇女，但在这里，她们不约而同端坐在下首，眼神期待地看向台侧，静静等待着君王的恩泽。
慕凌从后宫侧门过来的时候，天坛下明显出现了骚动。
秀女们看到她坐着凤撵公然入列，眼睛扎得像针，一直端庄稳当的姿仪忍不住出现了几丝裂痕。
但慕凌不知道，她身形坐在凤撵上动弹不得，只看到自个被簇拥着送至秀女队列里的最后一排，跟所有待选的可怜人一样，等着君王眼睛一扫看到自己，赐给她们或妻或妾的身份。
以后，她要跟这些女子其中的某些位，一起争夺侍奉那个人，追讨他的欢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原本想要留住的不过是那个只身从魔渊中来，懵懂偏执地黏在她身边，心底眼里只容得下她的那个少年而已……
慕凌眼神空茫地望向天空，脑海里闪过相识相认，历尽艰险来到这里的一幕幕，不明白为何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明白自己那天为何要刺进去。
“君王要过来了……”
惘然中，后方传来一阵恢弘声乐。
那张熟悉隽毅的脸出现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着景仰着穿过宮道，越过人群也越过她，清冷肃穆地迈向天坛。
高昂嘹亮的宣读声响起，青年漠然遵循礼节，焚香进俎，行终望燎，最后端着青龙玉印，沉沉回望下首。
被那视线扫到，秀女们像被烫到一样纷纷垂低下颌，羞红着脸聆听宦官宣读御选，但那眼神只是一瞬而过，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人群开始轰动起来。
慕凌眼睫颤了颤，逃避似的垂下眼帘，身后宫人却忽然扶起她的手臂，支配着她的身体与秀女们站到一起。
前方传来脚步声，那人踏着沉稳均匀的脚步迈下天坛，缓缓略过前列秀女。
听声音，像在选择或者打量。
慕凌跟其他人一样忍不住想攥紧手指，既怕他选了别人，又破罐破摔地想着那样也好，早点选完，她也早点解脱，再也不必抱任何期待。
但她动弹不得，只能靠着背后宫女的支撑艰难地等着前面的动静。
渐渐地，那脚步声停下。
男人衣衫摩挲，像是抬起手检验了什么，忽而无趣地开口。
“容色平庸，下一个。”
人群中很快响起侍者快步架起人以及秀女羞愤难抑的痛哭声，其余人痛快又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来临，又生怕下一个被羞辱的是自己。
但很快，下一道声音响起。
“呆木古板，下一个。”
“过于艳俗。”
“拖走……”
接连响起的冷漠贬斥让哄闹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众人呆滞茫然地看着上首那位君王，百官惶恐着眼一脸不知所措。
终于，青年挑挑拣拣走到了最后。
他背着手朝后排那个清丽柔弱的秀女仔细端详了两秒，缓缓点头，“这个还不错……”
“……”慕凌刚降落的心神蓦然提起，眼眸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盯着那人脚尖。
那是倒数第三，站在她左侧方向的女子，刚才过来时她看了一眼，恍惚认出那女子似乎曾经在洛嘉城出现过，就是在那，他找到了她，把她带回这里。
所以他千里迢迢带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看他有多受欢迎，可以随意挑剔么？还是等着让他像刚才那样羞辱别人那样评点，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她的那一刺？
“以前我最喜欢这种香味，那时有人日夜不眠调制这种香药——是为了我。”
青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像在嘲笑自己又似是冷哂。
女子闻言立时鼓起勇气羞涩开口：“陛，陛下……您喜欢的话我可以多带点香药进献给您。”而且那天在城外，他明明刻意停下来看了自己一眼，可见他也是喜欢她的。
女子一时喜悦又甜蜜，却不曾想，方才还轻言浅语的男人面色一秒变得阴沉。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带我的香？”
“……”
惶恐的嘤咛声立马被侍者拖动掩盖。
在这沉凝莫测的气氛里，慕凌百般陈杂地看着青年越过首辅嫡女沉着脸站到自己面前。
“最后剩你一个了。”
男人捏起她下颌，眸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表情，晦暗情绪明明灭灭。
就在她坚持不住垂低眼帘时，下颌传来的力道忽然往里收紧。
“所以，你来当我的皇后吧。”
第96章
慕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被送入后殿的。
她抬眸望向镜面,镜里端坐的人面红唇艳，身上披着的大红凤袍与身后的鸳鸯锦被热烈相映，烂漫的红包围着她,耳旁是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
“你来当我的皇后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含着数不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