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甜饼
“妇联的人我接触了一下,还不错,他们会保护好孩子的。”
沈娇宁忽然想到:“那上坝村那些人呢?他们是杀人未遂,我觉得这孩子肯定不是第一个。”
“没办法,没证据,他们的孩子都是自己村里人接生的,整个村子沆瀣一气,目前能救下这一个就不错了。”他想,幸好她之前没醒,要是听到上坝村人的说辞,还不得把她气坏了。
沈娇宁又低落下来:“女孩子真可怜。”但很快,她又说,“都是那些陈旧思想荼毒!顾之晏,你能不能让革委会的人去查查那些人啊?我觉得他们才最应该被好好拷问!”
“人家根正苗红,祖上十八代都是贫农,不用下放,本来就在种田,住的地方就比牛棚好一点点,还能把他们怎么样?”顾之晏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别想了,走吧。”
沈娇宁心有不甘地走了。
她想,她要用思想改变思想,排出舞剧,然后跳进一座座大山,就像现在的样板戏一样。
……
顾之晏把沈娇宁三人从绵顺直接送到了文工团门口,沈娇宁准备下车时,又嘱咐了一遍:“娇娇,安心跳舞,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嗯,那颜老师那边……”
“记着呢。”
“谢谢,团长再见……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团长还是上校啊?”
顾之晏失笑:“是上校也是团长。一个是军衔,一个是职务。”
沈娇宁哑然。
她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写书的小师妹肯定也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一直在书里用上校称呼他,而事实上这里的人,更常用团长来称呼……
下了车,贺平惠就拉着她问:“你跟这位团长什么关系呀,他居然喊你娇娇!”
沈娇宁也注意到了顾之晏对自己的称呼,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喊她的,连沈首长都没有:“两家是世交。”
“我怎么觉得,上次在东望镇把你们送回来的也是他啊?上次我就觉得这兵哥长得真帅,今天我仔细看了,觉得他更帅了!他好像比颜老师还高一点呢。”
沈娇宁赞同:“我也觉得他好看。”
贺平惠:“那你们发展一下革命友谊啊?世交嘛,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的男人错过了以后就不一定有了。”
“……这就不了吧。”
几个小时前,她和顾之晏才刚刚互相表达过,他们对彼此没有任何结婚意向。
她不想结婚,只想跳舞。
三人走进文工团没多久,薛佳文就跑得上次不接下气地过来喊他们:“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快带上练功服去小礼堂。”
贺平惠忙问:“怎么了,这么急吼吼的?”
“跳舞!过去跳舞!你们快把衣服拿上,我路上跟你们说!”
薛佳文等他们都拿上了练功服和舞鞋,边走边说,“省里突然来人检查了,抽到我们芭蕾,我们就三个人在团里,刘思美还腿伤没法跳。我跟焦梦玉两个人,先跳了窗花舞里的伴舞,他们不满意,那时候我们心态就有点绷不住了,又各自跳了一遍红莲,比前一段还差。”
一路小跑到小礼堂门口:“你们三个一定要认真跳,不然我们真完了!”
沈娇宁进去前,问了句:“焦梦玉呢?”
“没什么,被主任骂哭了。我听到有人说你们回来了,赶紧来叫你们。”
沈娇宁点头,进了小礼堂。
前不久还在吕副主席办公室跟他们互相扯皮的主任,现在一看到他们,仿佛见了大救星,随手拉了一个,推到一个人面前:“曾组长,刚刚那两个业务能力确实平平,她才是我们团的台柱子!”
被随手拉过来的沈娇宁眨眨眼,主任就不怕她等会儿出岔子吗?
曾立轩随意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看过才知道。”
那边贺平惠和葛光亮已经被人带着,走上小礼堂的舞台。
主任松了手,催促她:“你也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就到你。”
沈娇宁去后台,迅速换好衣服,走到舞台大幕内,一边编□□花辫,一边看贺平惠和葛光亮的表演。
他们俩没怎么搭配过合舞,今天也是分开各自跳了一段独舞。
贺平惠的窗花舞跳得无功无过,葛光亮好一些,但沈娇宁悄悄瞄了一眼那位曾组长,看神色似乎也并不满意。
沈娇宁也觉得,他们俩今天跳的还不如那天晚上在绵顺旅馆里的自娱自乐。
曾立轩看下来,认为他对绵安文工团的芭蕾水平已经有数了,比起往年退步了不少,摇摇头准备走。
“曾组长,还有一个没跳呢!台柱子!之前我们出去演出,其他几个都是伴舞,她是跳喜儿的!”主任完全忘了,沈娇宁只跳过一次喜儿,还是为了救场。
“那就看看吧。”曾立轩又坐了下来,“平时跳喜儿,今天不为难你,也跳喜儿吧。”
贺平惠和葛光亮都下了台,只有沈娇宁一个人站在台上,面对小礼堂观众席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以及数不清的空位。
沈娇宁揪着她刚刚编好的□□花辫,没急着开始,对主任说:“主任,要是我今天超常发挥,有奖励吗?”
主任没料到这种时候,曾组长就在旁边看着,她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那你得跳好了才行!”
“那当然。”
曾立轩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这个台柱子,舞蹈功底还没看到,思想境界未免太低。跳好了是文工团演员的本分,她居然还要奖励。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跳出什么样的舞蹈,能让她这么有底气。
没想到台柱子紧接着就问他了:“曾组长,我能跳两段舞吗?”
曾立轩说得不咸不淡:“要是跳得不好,再多也没用。”
沈娇宁笑了笑,只说:“跳喜儿和白毛女的两段独舞。”
《白毛女》的主人公叫喜儿,她从地主家跑出来后,独自在山野过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直到她身上的红衣服都褪了颜色,头发也一片雪白,成了白毛女。
她们是同一个人,但前期和后期的心境截然不同,舞剧现场一般都会由至少两位演员完成。
沈娇宁先跳了喜儿的独舞,就是先前在苍龙镇,她临时代刘思美上台,被颜嘉明去掉的那一段。
她当时没有练习过这段舞,无法立刻上台呈现,可是回来后,她就自己练起来了,不仅是这一段,她差不多把整部舞剧里喜儿的舞蹈片段全练了。
《白毛女》是一部以歌为核心的舞剧,这一段喜儿等待父亲回家过年的舞,配的歌曲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北风那个吹》。
台下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因为她之前开口向主任要奖励的话,曾组长一行人看她的目光,比之先前更为挑剔。
但他们硬是没找到丝毫不足。
从她推开门,拎着小油灯出来的动作开始,表情到肢体,都无可指摘。
此时的喜儿还是个少女,虽然家贫要躲债,可眼里还有独属于少女的纯真与欢乐,父亲回来时,还有“欢欢喜喜过个年”的期许。
曾立轩心中点头,可想到主任说她是台柱子,一直跳喜儿,又觉得是应该的。因为这个就开口要奖励,未免自视过高。
只有芭蕾组的人,暗暗吃惊。
在苍龙镇,刘思美是看着沈娇宁跳的,当时只觉得沈娇宁把细节都注意到了,但就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去完成这些细节,很明显是练的时间不够。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她居然就能这么稳了?
刘思美咬着食指,如果现在让她和沈娇宁比,她都不敢说自己有多少把握能赢。
旁边的焦梦玉更是苦笑。还记得沈娇宁刚来的时候,练完把杆累得路都走不动,可现在呢?她被主任骂得抬不起头,沈娇宁却可以独当一面了!
台上,沈娇宁跳完了《北风那个吹》独舞片断,神情一变,紧接着开始白毛女上场的第一段舞。
第41章 《女儿》2 开始编排舞剧
《白毛女》中, 由喜儿转变为白毛女,有一段著名的“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是一段极为精彩的独舞。
其中春夏秋都还是喜儿, 她的衣服在灯光效果的加持下,一点点变白, 最后在“冬”的部分, 彻底成为白毛女。
沈娇宁跳的就是这一段“冬”。
她先抬手, 看似随意, 却是把辫子尾端的发绳扯了,紧接着就是一段平转。
先前她跳喜儿时,已经可见舞蹈功底, 这一段平转却更令人称绝。
曾立轩先是注意着她的腿部动作,等再一抬头,却发现她的辫子不知何时散开了, 绑过麻花辫的头发乱蓬蓬的, 随着她的动作飞散开。
若非她的头发乌黑油亮,简直完全契合了白毛女的形象——独自在荒野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 自然不可能还梳着一条整齐的大辫子。
舞剧从上演开始,便历来如此, 只是曾立轩没想到,沈娇宁这个时候还能注意到头发。
平转过后,便是典型的芭蕾大跳。
她不仅是跳,她是内心挣扎痛苦下的跳。
山中无岁月, 鲜妍少女成了满头白发的野人, 那些日日夜夜的孤寂,那些无人诉与的思念,全包含在了她的跳跃之中。
她揪扯着头发, 想要去复仇,又有着茫然,眼前的漫天大雪,她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最后,她坚定起来了,她要出去报仇雪恨!
定格动作是带着期盼伸出双手,正对应这段舞的最后一句歌词:
盼东方,出红日。
……
刘思美看得目露迷茫。
这怎么可能,她是一直在跳喜儿的,太清楚其中的难度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步得这么快?
难道这就是天赋吗?
她一向自认属于有天赋的,可今天看沈娇宁跳舞,心里居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可能永远都比不上沈娇宁。
她不知道怎么自己会有这种念头,并且挥之不去地盘踞在心头。她感觉到恐慌,明明前不久选吴清华的时候,她还赢了的!
在场的人都在鼓掌,贺平惠奇怪地推了一下发呆的刘思美:“你想什么呢?娇宁都跳完啦。”
“哦哦。”她如梦初醒地跟着鼓起掌来。
……
曾立轩有点服气这位台柱子了,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旁边主任巴巴地等着他评价,便难得地夸了一句:“有柔有刚,刚柔并济,不错。”
想了想,又说:“但舞跳得再好,也是你的本职工作,跳个舞还要奖励,这种思想境界可没法去省里演喜儿。”
沈娇宁眼睛一亮,曾组长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可以去省里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