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虞嫣望着他,乖巧地微笑,应下,仪态万方地行了个礼。
萧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何贤,”虞嫣望着萧寰的身影消失在外面,对何贤道,“我听碧鸢说,阿陶做糕点很是不错?”
何贤忙道:“正是。”
虞嫣颔首,道:“殿下事务繁忙,定是疲惫。你让阿陶做些好吃的,夜里给殿下送些去,免得他饿着。”
何贤忙应下,满心欢喜地去安排。
回想起刚才的一切,何贤百感交集。
王妃和萧寰用膳的时候,他和一干仆婢也伺候在堂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就在不久前,王妃在萧寰面前不但毫无礼数,还净说些奇怪的话,他们一度担心她触怒萧寰,身陷险境。
但现在,王妃竟是一下子变成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温柔贤淑千依百顺,教他们喜出望外。
何贤只觉自己几乎老泪纵横。
他让碧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王妃为将来打算,尽力讨好殿下。谢天谢地,王妃究竟是听进去了。
而殿下显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色,与王妃坐在榻上面对面地吃着饭,仿佛真正的夫妻一般。
自从滕氏倒台以后,他们这些人无不担心着改天霉头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日日吃不香睡不着,如今看着这些,无疑像做梦一样美好。
萧寰回到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他坐到案前,继续坐下来,看那些文书。
李泰过来磨墨,一边磨着,却一边将眼睛瞥着萧寰,脸上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
“笑什么,”萧寰淡淡道,“似傻子一般。”
“殿下为何不让王妃来伺候。”李泰笑嘻嘻,“那般体贴的美人,世间难寻。”
“体贴?”萧寰看他一眼,“你忘了她先前行径有多荒唐?”
“也不能说荒唐。”李泰道,“王妃也说了,是为了寻找她母亲的遗物才跳了池子。她一直痴傻,又是一个弱女子,全凭滕坤摆布,先前与殿下的婚事,也不是她的错。”
萧寰道:“如此说来,你也相信她先前是被玄女附身?”
李泰知道萧寰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不由讪讪。
“小人也就一说,殿下莫怪。”他说,“殿下若想再弄清楚些,何不多留两日,反正京中也不催……”
“不留了。”萧寰道,“明日便回京。”
李泰只得应下。
第23章 凌波殿(上)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日,终于收住。
早晨,天空变得晴朗。
京中还有事,萧寰没有继续留在宅中,用过早膳之后,便乘着马车回京去了。
虞嫣醒来之后才知道这事,有些诧异。
“殿下真回去了?”她问。
“当然是真的。”碧鸢道,“我刚才出门去,何管事说,殿下天刚亮就起身,带着随从离开了。”
虞嫣忙匆匆穿上衣服,走出去看。
只见他屋子里空荡荡的,马厩里的车马也不见了。
对于这事,何贤等人也很是措手不及,甚至还有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碧鸢长吁短叹,满脸遗憾,“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不多留几日。”
虞嫣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昨晚上,她一直在劝虞嫣亲自去给萧寰送夜宵的糕点,可谓贼心不死。
“王妃也是。”碧鸢又看着虞嫣,“先前王妃不是说若想勾引殿下动动手指殿下便会乖乖就范么,如今殿下怎就走了。”
虞嫣不以为然:“谁说我要勾他,不害臊。”
嘴上这么说着,她其实也纳闷。昨天她那么卖力地表演,他居然能做到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嫣心里嗤一声,怕不是个gay。
不过,萧寰还是留些了一些侍卫留守宅中,领头的仍是卫琅。
虞嫣特地将卫琅请来,向他询问萧寰离去的事。
“圣上不久要东巡,殿下须得随行,故而要回京做准备。”卫琅对虞嫣道,“殿下令我等守在宅中,护卫王妃安全。”
虞嫣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有事才离开的。
这所谓的护卫她安全,不过是说得好听,其实还是对她不放心,让人监视着罢了。
不过作为最大的绊脚石,他离开本身已经是大好的消息。
“东巡?”她问,“要去十分远的地方么?”
“也不十分远,就去洛阳。”卫琅道,“不过毕竟圣上车驾隆重,从京城一路过去,来回少说要大半月。”
虞嫣听得这话,露出微笑:“原来是这样。”
更让她高兴的是,萧寰准许她回到了那个荷花池的园子。
显然,她昨天说的话,他到底还是听了进去,至少相信了她不是一个想不开随便寻死的人。
虞嫣看着那满池的荷花,心情振奋。
“殿下还会再回来么?”她问卫琅。
“殿下不曾说。”卫琅道,“圣上东巡,殿下要伴随左右,他就算要回来,也不是一时的事。”
不要回来最好。
虞嫣顿时踌躇满志。
京城里,太阳正是耀眼。
晴空深蓝,白云高耸在天边,与地上恢弘的宫城仿若天地两重,宫室巨大的鸱吻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正值盛夏,玉液池里碧波连绵百余顷,芙蕖盛开,清风送香。
一片空地上,禁军和年轻臣子们组队蹴鞠,打得正热闹。
而不远处的凌波殿上,正是笑语声阵阵。
皇帝与臣下一向融洽,无事的时候,常邀请亲贵大臣到宫中来,君臣同乐。今日也是如此,不仅大臣,女眷们也入了宫来,到凌波殿赏景乘凉。
凌波殿是一处凉殿,每逢暑热,巨大的水车从池中取水,从殿顶浇淋而下,使得殿中凉爽宜人。
戏台上,宫中的俳优正在演着滑稽戏,三个侏儒优人扮演着邻里吵架,互相推搡,神色动作怪诞夸张,引得人忍俊不禁。
袁皇后坐在上首,倚在凭几上,发髻上的金钗珠玉相叠相缀,颇是雍容华贵。
而不远的下首处,周贵人端坐着,看着戏台,神色闲适,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贵妇们众星拱月一般围坐在二人身旁,身上的裙裳轻薄而精致,衣香鬓影,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听说,广陵王妃落水了?”正寒暄中,有人忽而道,“不知是真是假?”
广陵王是近来京城中热议的话题,提到这个,贵妇们都有了兴趣。
“当然是真的,”有人随即答道,“连京兆尹都亲自过去了,听说还在沿岸各县抽调了好些人,到河里去搜寻,阵仗可大了。”
“广陵王也去了?”
“去了。”
贵妇人们交换着眼神,各是诧异。
“广陵王原来还这般关心王妃?”一人道。
“怎么说也是广陵王妃,出了事,焉能不顾。”另一人道,“后来呢?如何了?”
“也不如何,听说是找到了,平安无事。”
众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都有些失望之色。
广陵王和王妃的过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年来,京中的官宦高门,但凡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无不盼着广陵王把那痴傻王妃休了。可惜广陵王什么动静也没有,许多人觉得他是因为远在朔方无暇顾及私事,故而一再拖延。
近来,因广陵王回京,众人对这事的期盼又变得更加热切。只要广陵王打算另娶,媒人就能马上把王府的门挤破。
正当此时,广陵王妃落水的消息简直就是天籁。虽然不好说出口,但众人心里都盼着这王妃能够一了百了。
不料,竟是全然无恙。
“一个痴傻儿罢了,说她做甚。”袁皇后不紧不慢道,“广陵王自有广陵王的打算。”
妇人们见她这么说,纷纷附和。
周贵人淡笑不语,望着戏台,从宫人呈来的冰盘里取出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听说,圣上仍决意要东巡,”寿阳侯夫人纪氏转开话题,道,“不知广陵王也随行么?”
她是寿阳侯袁广的妻子,袁皇后的弟妇,时常入宫来,与袁皇后颇是亲近。
“当然要随行。”袁皇后道,“他八年不曾回京,这般大事,少不得去一趟。”
所谓东巡,指的是去洛阳祭祖。
洛阳是旧都,有宗庙和历代皇帝陵寝。
此番萧寰大败北鲜卑,将单于押解回京,无论对于朝野还是外邦,都是大大的震撼,也让皇帝欣喜不已。故而他决定到洛阳去一趟,亲自告慰先祖。
“圣上着实辛苦。”一名妇人叹道,“京城到洛阳,来回要大半月,天气又这般炎热,圣上若是身体吃不消可怎么好。”
“可不是么。”另一人道,“圣上一向龙体欠安,这两三年也不曾出过京城。”
这时,却听有人道:“这话便是多虑了,京城到雒阳,道路又宽又直,且圣上出行之事,梁王殿下早已安排妥当了,随行的太医都是精干,可保万无一失。”
妇人们看去,却见说话的是安平侯夫人唐氏。
她是周贵人兄长安平侯周祥的妻子,也时常入宫来,在京城贵妇中名望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