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什么都有。”刘方笑笑,道,“有斩妖除魔,有鬼怪传说,还有破案奇闻之类。”
“哦?”萧寰来了兴趣,“破案奇闻?破什么案?”
“多了,盗宝案、诈骗案、杀人案等等,王妃讲的又吓人又精彩。”刘方说着,眼睛发亮,“对了,小人出来之前,王妃正在讲一个无头尸首的案子。说的是一队商旅在荒郊野外遇到大雨,见到一处宅子,便去投宿。可不料,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都死在了这宅子的池塘里,且个个都不见了脑袋……唉,可惜那时候小人还没听完,卫琅就让小人出来送信了。那当真是有意思得很,小人在驿馆投宿,夜里几乎都不敢自己去如厕。殿下将来见了王妃,可让她再与殿下说一说。”
萧寰有些无语。
“卫琅在信中说,王妃待你们甚是亲切?”他又问。
“正是,王妃待我等真的十分好。”刘方道,“前阵子,有弟兄生了病,王妃不仅悉心照顾,还派人去请了医。”
萧寰道:“生病?什么病?”
“不是大病,风寒罢了。”刘方道,“卫琅为了让王妃打消念头,还让我等到池子里去帮忙寻找她母亲的遗物,找了几回,每次都要在水里泡上许久。”
萧寰听得这话,有些不解:“寻一个镯子罢了,在岸上用网来捞便是,何必下水?”
“王妃说在岸上找不到,必须要像她那日跳池子一般,钻到水里。”
萧寰:“……”
讲故事,让别人下池塘。
两日来,萧寰一直回想着这些话,颇觉玩味。
这人的怪事倒是越来越多了。
萧寰知道,虞嫣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
自从跟她打交道开始,萧寰就十分明白地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全然相信过她说的话,哪怕是她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他一直让人留在宅中监视,目的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这讲故事,可以视为她正在想方设法打消身边人的防备,并且看起来卓有成效。因为据卫琅说,虞嫣和宅中的所有人都相处得不错,连他也不例外,这从他在信中的语气能看出来。
萧寰见识过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知道她如果想要讨好谁,全然办得到。
至于她让人下到荷塘里去给她找东西,萧寰忽而又想起了她跳水的事。
他越来越觉得,虞嫣真的是要在那池子里找什么东西。并且,他并不觉得她要找的真是一只玉镯。
她到底想做什么?
春和殿上,乐声依旧悠扬不绝,贵胄们觥筹交错,笑语声声。
萧寰望着远处,似乎又看到了虞嫣坐在他面前的模样。
她与他对视着,唇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懒得跟他解释。
蓦地,他再度想起了虞嫣那句话。
——“……比如,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广陵王妃,而不过是个容貌相似的人,因为跌入了那荷花池,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了此处。”
宴席散了之后,萧寰回到寝殿,李泰向他禀报道:“殿下,刘方要回去了,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萧寰没有答话,却忽而看了看她:“李泰,你相信这世上有阴间么?”
李泰一愣,讪讪:“殿下不是从来不信鬼神,怎突然问起这个?”
“不过是想弄清一件事罢了。”他缓缓道,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孤若有朝一日突然不见了踪影,你们不必惊慌,对外便说孤回广陵国去了。”
李泰愕然。
萧寰却不多言,让他退下。
再望向外面,他深吸一口气,不由再度觉得自己可笑。
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么不是这个世道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午后的风吹来,虞嫣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的碧鸢见状,忙道:“王妃刚出了汗,不好在此处吹风,不如回房去?”
虞嫣摇摇头,道:“不必。”说罢,继续看着池塘里。
卫琅正领着几个侍卫,在池塘里到处扑棱着,在水底摸索。
虞嫣知道自己不太厚道。
但她也是没办法,身边总是有人跟着,她没有亲身下水去试,只能看看别人下水会不会有效果。
于是,她仍用那寻找遗物的理由,让卫琅和侍卫们帮忙下到池塘里去。
结果,仍然让她失望。
几次下来,他们满池塘都扑腾遍了,也不见突然有什么人消失。
“王妃,”卫琅仍然热心,问她,“那镯子果真就落在了这池塘里?王妃可还记得别的地方?”
虞嫣摇头,看着这情况,终于死了心。
“不见就算了,”她和气地说,“弟兄们辛苦,都上来吧,不必再找了。”
第31章 刺杀(上)
卫琅倒是负责,道:“王妃,这池塘中荷花太多,兴许被茎秆藕根挡住了,我等再找找?”
虞嫣又摇摇头,目光高深莫测:“既然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想来也是注定,不必强求,随缘便是。”
众人听得这番话,相觑着,纷纷上岸。
虞嫣又体贴地让仆人领他们去冲洗,好吃好喝招待。
看着他们热闹的样子,虞嫣认真地盘算着,也许,别人下去了不灵,必须她亲自下去?
心里叹一口气,这老天爷是跟她有仇么……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各种试探,虞嫣的想法也越来越明确。
如果这个通道存在,她下去找不到,别人下去找不到,那便说明了不是位置不对,而是时机不对。
她出事的时候,应该是深夜到凌晨之间,那么很可能关键点也就在这里,她需要原样再试。
这些日子,她做的铺垫已经有了些成果。
随着她和宅中仆婢侍卫渐渐熟悉,他们对她的防备也放松下来。晚上,只有碧鸢一个人陪着她,院子里也不再有别的闲杂人等守着。
那身睡裙,虞嫣一直收在屋子里,她要等的,只是让碧鸢熟睡。
皇帝身体不好,众人怕他受累太多,到宗庙祭祀过后,祭扫皇陵之事就分派到了各位皇子的头上。
萧寰自然不例外,两日后,他率着仪仗,到一处帝陵去祭扫。
那帝陵离洛阳很是遥远,祭扫加上往返,需要三日。
第二日黄昏,萧寰祭扫完皇陵,正当返回驿馆歇息,一名使者突然从洛阳而来,称有急信。
萧寰拆开看,吃了一惊。
那信是梁王发来的,称皇帝病重,令萧寰速速返回。
萧寰于是即刻撇下仪仗,只带着身边的亲随,骑快马连夜回洛阳。
在朔方的时候,夜里的急行军对于萧寰等人而言是家常便饭,此番赶路也是一样。
天空无云,一轮月亮高挂,众人经验丰富,甚至不用点火把,也能在道路上疾驰。
将近子夜的时候,路程已经过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山谷的影子,望去,只见夜色中,树木愈发茂密,两侧的山梁高耸崔嵬,将头顶的月光遮了去。
萧寰望着,示意众人停下。
送信的使者不明所以,问:“殿下,怎么了?”
萧寰用马鞭指了指前方左侧的岔路:“孤记得由此处走,可绕开这片谷地。”
李泰在一旁听着,明白过来。
这是萧寰的习惯。
山谷地势,是十分理想的设伏之处。
即便是在白日,只要埋伏上一支兵马,可以以一敌百,夜里则更是厉害。萧寰在外征战多年,早已经学会了慎之又慎,即便是在中原这等远离战事的地方,他也不会轻易破例。
众人正待往那边走,使者道:“殿下,那路绕是可绕,但这一走便多出了几十里,圣上还在宫中等着,怕是要耽误脚程。小人以为,这山谷虽昏暗,点起火把照亮也不妨事,通过之后便是一片坦途,凌晨便可到洛阳!”
萧寰却不为所动,道:“城门未开,迟到些也无妨,绕路便是。”
众人得令,纷纷调转马头,往岔路而去。
不料就在此时,只听破空之声掠来,萧寰心中一个激灵,本能俯身闪躲,一支箭堪堪掠过耳旁,射中身边一个侍卫的手臂。
“有刺客!”李泰大喝。
话音未落,那使者突然亮出刀,朝萧寰扑来。
与此同时,十几条黑影从路边的高草丛中蹿出,月色下,阴冷的刀光掠过。
萧寰没有继续闪躲,抵住那使者的手,顺势带着他,一道摔落马下。
他的身体很是灵活,在腾空之际,往后用力顶下。落地时,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那刺客已经折了脖子,瘫倒身亡。
而他手下的一众侍卫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见惯了厮杀,个个剽悍勇猛,对于这般场面也毫不畏惧。
虽然人数少于对方,但遇袭的一瞬,众人已经自觉摆开阵势,将萧寰和刺客护在中间。没多久,胜负已分,刺客死伤大半,剩下的见毫无指望,不是纷纷逃走就是咬毒自尽。
侍卫们对付被俘的奸细一向颇有经验,迅速将一个受伤的人掐住嘴巴堵上布块,防止他自尽。
萧寰唯恐前方还有埋伏,令众人莫追。而后,几人警戒,剩下的人点起火把,在尸首身上搜寻物证。
这些刺客颇是在行,死尸上身上除了兵器,什么也没有。
那使者身上倒是有一些,不够都是些符令之类的通行之物,还有那急信上的梁王印,不管是偷窃的还是伪造的,都需要到宫中核对。
“殿下,看这个!”李泰给那个使者搜身时,拿出一样物什。
萧寰看去,却见是一面金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字:滕皇天命。
众人皆惊。
李泰瞠目结舌:“这……这不是滕氏乱党当年举兵谋反的旗号?”
萧寰盯着那令牌,目光沉沉。
“刺杀广陵王?”寿阳侯袁广听到陈王说出他的打算时,大惊失色,“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