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大约是因为到底愧疚,滕蕙的伺候很是周道。虞嫣在脸上拍着护肤品的时候,已然心平气和。觉得滕蕙固执归固执,脑子倒是好用,至少知道把她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不像萧寰。上次她过来的时候,连个洁面乳都用不上……
虽然腹诽,但虞嫣想到萧寰,心头动了动。
她看向滕蕙,终于开口问道:“你明天打算怎么办?要去看你那个蒋管事么?”
滕蕙点头:“我是为了他回来的,自是要去。”说罢,她撇了撇虞嫣,道,“你不必跟着我去。”
虞嫣道:“为什么?”
“那边离这里有些路程,不好走。”滕蕙瓮声瓮气道,“而且我也不知外头现在如何了,不知会遇到什么事……”
虞嫣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无奈。
这些日子,虞嫣对滕蕙的性情算是小有了解,每当她口是心非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既然不知道外面怎么样,我更要跟你一起去,两个人也好有照应。”虞嫣道,“不然我追着你过来干什么。”
滕蕙望着她,目光动了动。
“我什么都会,不用你照应……”她嘴里嘟哝着,继续给虞嫣擦着头发,唇角却不由弯起。
两人动作不算慢,但终于把一切收拾清楚的时候,虞嫣手表上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两点。
榻上已经铺好了被子,两人也不折腾了,一起钻到被窝里躺下来。
虞嫣睡外面,滕蕙睡里面。
被子很是厚实,虞嫣闭起眼睛,没多久,发现滕蕙挤了过来。
“干什么……”她问。
“我脚冷。”滕蕙小声道,“方才忘了放汤捂子,阿嫣,你让我靠一靠。”
虞嫣无奈,“嗯”一声。
滕蕙随即把脚凑过来。
那皮肤冰冰的,虞嫣不由“嘶”一声。
“怎么那么冷?”虞嫣忍不住道,“你平时都这样?”
滕蕙道:“一直是这样。阿嫣,还是你那边舒服,就算外头下大雪,屋子里也暖得很。以后入冬,我就到你那边去。”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虞嫣翻个白眼。
不过听她提到以前的生活,虞嫣仍有些好奇,问道:“你从小到大,都住在这屋子里是么?母亲也是?”
“正是。”滕蕙道,“从小,母亲就陪着我住在这屋子了。”
停了停,她的语气有些幽幽:“阿嫣,我总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不想只过了一年余,我又躺在了此处。”
虞嫣怔了怔,不由觉得好笑。
“你想念这里么?”她问。
“我一直觉得我不会想念。”滕蕙道,“从前,我恨不得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必看到这里。可离开之后,有时夜里做梦,我总以为我还躺在这榻上,母亲也在旁边陪着我。”
虞嫣听着这话,心头不由软了软。
她想起了奶奶。
虽然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但虞嫣仍然会时不时地梦到她,跟着她去护城河边散步。
在某些意义上,她和滕蕙的心路历程其实挺像。
比如,她们都没什么安全感,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困境,只有自己才能拯救。
所以,在奶奶去世后,虞嫣不顾虞祥的反对出道;而在母亲和乳母去世之后,滕蕙选择逃离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义无反顾地隐姓埋名混迹市井。
当然,两人的际遇又有所不同。
虞嫣即便和虞祥闹翻,口口声声嚷着要自己独立,但身边其实一直有虞甯和陈怡他们关照着。
但是滕蕙,自从失去母亲和乳母之后,就彻彻底底地孤身一人,真真正正的是万事都只能靠自己。
推己及人,虞嫣自然明白滕蕙的不容易。
所以这些日子,虞嫣会有意无意地对滕蕙照顾起来。就在前几天,虞甯还开玩笑说虞嫣变了,吃大餐的开始懂得谦让,把好吃的先给滕蕙。
“别想那么多,睡吧。”虞嫣也向滕蕙靠了靠,将她身上的被子拉上一些,“明天还要出门。”
滕蕙乖乖地应一声,和虞嫣贴在一起,少顷,闭上眼睛。
第二天,两人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滕蕙亲自下厨,做了几张饼,将就着当早餐吃了,然后放到包袱里,当着预备的干粮。
外面的情形,两人现在仍然不清楚,一切都需要谨慎。
最要紧的,当然是安全问题。
于是,虞嫣打开登山包,把一些工具带上。
滕蕙果然预谋已久,虞嫣把电击棒拿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充好了电。
她没好气地瞪一眼滕蕙,让她把电击棒带在身上,而自己则顺手将两瓶防狼喷雾塞进包袱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小小的警报器。只要将它仍在地上,就会发出瘆人的尖叫,能吓退歹徒。虞嫣觉得人类心理都是共通的,带上也无妨。
再有,就是两人的装扮。
外头的局势既然不安全,滕蕙和虞嫣如果以女子的面目示人,难保会被欺负。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决定扮作男子。
萧寰也有些衣服留在这宅子里,不过无论质料还是做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而且身量也大太多,不何用。幸好这宅子从前仆人众多,两人四处翻了翻,在库房里找到了两套合身的衣裳。
滕蕙从前还住在宅子里的时候,曾扮成男子偷溜出去多次。对于乔装改扮,可谓熟门熟路。在她的操作下,虞嫣的头发被束起,盘作男子的模样。
弄好之后,滕蕙似乎仍不满意。
“太白了,不像村里的农人。”她说罢,又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拿出一瓶粉底液。
虞嫣看到,愣了愣。
那是她梳妆台里最暗的色号,平时很少用,最多拿来打打阴影。
连这个都考虑到了……虞嫣看着滕蕙,目光意味深长。
第214章 装扮(下)
滕蕙见虞嫣盯着自己,索性嬉皮笑脸:“你这脂粉反正也不用,放着岂非可惜。我想着过来之后少不得要装扮得仔细些才好蒙混过关,便顺便将它拿了来。”
“顺便?”虞嫣道,“你还拿了什么?”
滕蕙讪讪,从包里又掏了掏,拿出一盒彩妆盘。
虞嫣无语。
这彩妆盘是品牌送的,一直没有开封过。虞嫣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收到之后要么给茉茉她们,要么扔到杂物间里。
滕蕙前阵子给她收拾过房子,应该就是那时候起的心思。
见虞嫣盯着自己,滕蕙仿佛有些心虚,忙道:“我虽不曾事先告诉你,但我留了信,带走了什么都写清了,以后都会赔给你……”
虞嫣不跟她纠结这些,看了看那彩妆盘。只见上面的色号倒是齐全,有几块深色的应该挺好用。
“你坐好。”她说,“把脸抬起来。”
滕蕙愣了愣:“你要做甚?”
“当然是给你化妆。”虞嫣拿起彩妆盘里的刷子,沾一点粉,在手背上试了试颜色,不耐烦道,“怎么用才能画出效果,你知道么?”
虞嫣的手艺的确比滕蕙好多了。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虞嫣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没多久,她的皮肤不仅变成了日晒的黑色,看上去脸型还跟原来有了不一样,消瘦疲惫,加上女子单薄的身量,活脱是一个贫苦出身的模样。
滕蕙对虞嫣的手艺很是惊奇。原来,她只打算把皮肤弄黑些,再抹一把草木灰,看上去脏兮兮的,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但如今看来,却是虞嫣的本事更妙一些,一眼看去,滕蕙似乎本来就长了这么个样子。
虞嫣也给自己化了妆,弄好之后,滕蕙还是觉得不够,从草木灰抹到两人头上,让头发看起来不那么乌黑光泽。
而后,两人带着随身的物什,从滕蕙以前出入的狗洞钻出去。
这个宅子所在的地方,本就是偏僻的郊野。天寒地冻,两人在路上走了许久,也没见什么人。
好不容易看到有乡人驾着一辆马车经过,滕蕙上前去问能不能载一程,那人听到她说要去蒋桥,脸色一变。
“你二人是从何处来的?”他打量着滕蕙和虞嫣,“莫非就是蒋桥出来的?”
滕蕙忙道:“我兄弟是北平郡人,在蒋桥有一位舅父,母亲让我们去探望探望。”
乡人摇头:“劝你二人莫去了,也莫与人说你们有亲戚在蒋桥。你们在北平郡不曾听说虏疫的事么,蒋桥前阵子有许多人得了,本是要封村封乡,可这般时节兵荒马乱,官府也不管,只任由乡人自生自灭。你们那舅父若是不曾逃出来,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二人面面相觑,虞嫣道:“可我们奉母亲之命出来,总不好连个信也没有就回去。”
“我也就这么一说,去不去自是由你们。”乡人道,“那虏疫你们可曾见过?浑身发疮,扛不住的便会溃烂流脓而死,甚是凄惨。此疫传播甚烈,稍有接近便会染上,你们还年轻,家中有父母要奉养,何必去冒这危险。”
滕蕙叹口气,道:“此理我等何尝不懂,只是既然来到了此处,就算远远望一眼也比半途而废的好。”说罢,她看了看乡人的马车,道,“足下这马看着脚力不错,不知可是自家的?我二人着实疲惫,足下可否将马连同车子一道卖给我等?”
乡人听得这话,有些诧异,打量了一下滕蕙。
“你要买这马车?”他问,“你们怕是买不起。”
“总有个价。”
乡人犹豫了一下,道:“如今到处兵荒马乱,车马难寻,我这马车,就算到附近乡中市集上卖,也少说要五千钱。”
滕蕙笑了笑:“好说。”
虞嫣看着滕蕙,也觉得诧异。
她们从那边过来,除了个登山包什么也没有,滕蕙也不曾在宅子里搜刮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路上有,她打算用什么来付钱?
不料,滕蕙伸手在包裹里摸了摸,没多久,摸出一块剔透的红宝石。
虞嫣无语。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那天滕蕙在小商品市场里买的。
“这是我家传之物,如今这世道,也只好用来花销花销。”滕蕙将红宝石递给乡人,“足下要是觉得能收下,我就用这宝石与足下换这马车,如何?”
乡人看着那红宝石,惊诧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