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虞嫣:“……”
萧寰:“……”
高高悬起的心,在见到萧寰之后,终于落了地。
萧寰一向做事不拖泥带水,见到虞嫣之后,他沉着脸让李泰将王熙等人带出去,只留下了虞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虞嫣再度将他细细端详,确认他无碍,却更加疑惑,“王熙为什么说你病了?”
“此事你不必怪他,是我的意思。”萧寰道,“是我教他无论遇到何人,都不可说出实情。”
“实情?”虞嫣问道,“什么实情?”
萧寰将她拉到榻前,跟自己一起坐下。而后,将前后之事细细解释。
两个月前,朔方的军士巡逻时,在大营的水源地发现了几具死尸。
这些尸首,都是得虏疫而死,浑身溃烂,面目全非。得知此事之后,萧寰随即下令将朔方内外封锁,追查来源。结果很快明了,这些尸首,都是从京畿来的。主使之人,正是袁氏。
虏疫给袁氏治下的京畿惹来不小的麻烦,加上支持袁氏的各路军阀纵容手下为非作歹,民怨甚大。
要摆脱大疫,自古以来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让各地官府治疫救灾,二是甩手不管,等染疫的人死绝了,熬过去。
虏疫凶猛,治疗起来不仅成效不大,还要花费许多钱财。袁氏虽然掌握了朝廷,但当下要对付萧寰和周氏,到处是花钱的地方,要拿出巨资来应对,自是不愿意。故而他们选择的,就是第二条路。
当然,袁氏也不愿让这疫病只影响自己,于是使出了阴招。从前两个月开始,不仅朔方,反对袁氏的各方势力地盘里,都有疫情流传开来,以致各地都手忙脚乱,以至于原本一触即发的时局竟然得以维系微妙的平衡,暂时平静下来。
萧寰的治下,因为应对及时,虏疫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众人商议之下,决定将计就计。
朔方进一步封锁,似铁桶一般,让外界无法摸清底细。同时,朔方一方面发出檄文,大骂袁氏不安好心,散布虏疫,并坚称朔方安好,不曾被虏疫纠缠;另一方面,朔方却花费重金,四处收购治疗虏疫的药材。
而后,朔方放出了萧寰染病的消息。
这些消息放得似是而非,暧昧不明,种种迹象,让人怀疑萧寰染病了,却又不确凿。
这计策很是得力,袁氏那边显然自以为识破了萧寰的伪装,觉得自己已经得手,只需要安心等着萧寰死掉,朔方不战而败。
有了这想法之后,袁广停住了进攻并州的脚步,转而纠集兵力,对付洛阳的周氏。
而趁着他们麻痹大意,朔方则加紧备战,萧寰暗地里调兵遣将,为将来的大战布局。
听了萧寰的亲口解释,虞嫣终于明白过来。
“所以,你什么事也没有?”她松一口气,望着萧寰。
看着她关切的模样,萧寰心中一暖,唇角弯起。
淡淡的笑意冲淡了棱角的冷峻,他抬手,抚了抚虞嫣的头发:“自是无事。京中事变之后,我无法再回到那宅中,故而也无法去见你。”
虞嫣也笑笑。
长久以来积压的各种情绪,此时都得以释然,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虞嫣忍不住将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在他唇上用力地亲一口,望着他,眼睛亮亮的。
“太好了寰寰,你没事比什么都好!”她说罢,忍不住又吐起苦水,“你不知道,我这阵子多担心你,还给你带了许多药……”
看着那委屈的模样,萧寰明明知道她在撒娇,心中却是一软。
他低下头,与她的额头相抵,少顷,再度将唇覆上。
久违的触感和气息,仍旧温热而熟悉,虞嫣享受着,有一瞬的失神。
但很快,她将他的肩头撑住,挣脱开来:“你的事还没交代完……”
“交代何事?”萧寰低低问。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虞嫣好奇地追问,“待在朔方不好么?”
萧寰有些无奈。
“此事,我们往后再说。”他看着她,忽而道,“你先说说滕蕙又是怎么回事?你如何找到了她?”
第226章 聚首(下)
“……在下并非蓄意欺瞒。”另一处院子的暖屋里,王熙亲自烹茶,用铜勺舀起来,添到杯子里,“此事乃机密,就算是在朔方,也只有殿下的近臣知晓。外面人多眼杂,便是再熟悉的人,在下也须得按规矩办事。否则一旦被泄露出去,岂非功亏一篑。”
滕蕙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榻上,听到这话,神色不置可否。
刚才,王熙敞开胸怀,大致地将前后的缘由交代了一番。对于欺瞒的行径,他没有否认,却毫无愧疚之色。
刘兴等几人跟着蒯头领,也坐在屋子里。
听得王熙一番话,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讪讪。
此番出门,当真是处处有意外。
那日,他们被当成细作羁押,本以为要吃大苦头,不料,竟然得到了王熙这样的人出手相助。
在那时候,众人就已经觉得,滕蕙那位神秘的姊姊虞女君来头不小,居然连王熙都认得。王熙客客气气地将她唤作虞女史,连带一行人好吃好住地招待。而重新上路之后,众人也都有了感觉,知道虞女君和滕蕙去朔方的原因,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做生意。
而现在,一切谜底揭晓。
这位虞女君,居然就是前阵子那个和广陵王闹得满城风雨的女子。
众人之中,最镇定的要数蒯头领。
他一向消息灵通,在王熙称呼虞嫣为虞女史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疑心。如今,答案明了,蒯头领已经不觉得意外。
“王公子到底是做大事的人。”刘兴干笑一声,道,“谨慎些乃是好事,我等岂敢有怨言。”
众镖师纷纷附和。
“方才我等都在院子里,也不曾有幸见到广陵王殿下。”另一名镖师神色憧憬,“不知王公子可否为我等引荐引荐,也不枉得走这么一遭。”
这话出来,其他人的神色也变得期待。
王熙微笑,继续亲自为他们添茶:“这有甚不可。诸位护送二位女君至此,乃大功一件,殿下自不会亏待。”
众人闻言,振奋不已。
没多久,宅中的管事过来,说饭食备好了。
王熙往众人跟着管事去堂上用膳,自己则和滕蕙留下来。
“女君就是滕蕙,原本的广陵王妃,对么?”门关上之后,王熙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
滕蕙看他一眼,没有否认,只不屑地一笑:“王公子现在才发觉么?”
“也并非现在才发觉,”王熙道,“在下自见到滕女君第一面,在下便已经有了疑心。”
滕蕙神色平静地喝着茶,没说话。
王熙继续道:“虞女史刚出现之时,便有人说她长得与广陵王妃相似,其实就是广陵王妃本人。不过在下知道,以殿下的脾性,断然不屑做出这等偷梁换柱之事,故而虞女史就是虞女史,并非王妃。而当女史身边有一个与她如此相似的人出现,在下便不得不怀疑此人来路,尤其是旁人还称她为蕙女君。”
滕蕙冷笑:“王公子原来在心中憋着这么多秘密,当真辛苦。”
这话里带着讽刺,王熙却不以为忤,笑了笑:“谁人没有秘密。女君假死离开王府,这身份的秘密,想来也是守得十分辛苦。”
说着,他又露出好奇之色,道:“不过在下还是不明白,女君与虞女史究竟是何关系?滕坤的儿女,除女君之外,都已经被处死,莫非虞女史真是滕氏流落在外的双生儿?”
这猜测已然八九不离十,滕蕙却没兴趣跟他聊这些。
“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她说,“既然王公子要给广陵王守着那天大的秘密,只消好好待在朔方便是,那般铜墙铁壁之处,王公子便是想要泄密也无从去泄。可王公子却山长水远地要跑到那两军对峙的边境去,也不知是做什么比保密还紧要的大事。”
王熙道:“自然也是为了保密。我先前说过,我到那边去,乃是为了准备后路。”
滕蕙狐疑:“什么后路?”
王熙道:“殿下既然快病死了,身边的人自是要尽早预备后路。我这等奸商,在京中产业无数,总不能跟着殿下一道倒下,该转走便转走,该贿赂便贿赂,免得坐以待毙。”
他说着,不紧不慢地抿一口茶:“若女君是袁广或袁皇后,得知了我这般举动,可会更加对殿下病重之事深信不疑?”
滕蕙明白过来。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他是个奸商。她心想,倒是有自知之明……
“女君想知道的,在下已经全说了。”王熙又道,“现下该女君来说了。”
“说什么?”滕蕙反问。
“自是女君的事。”王熙道,“女君如何假死离开王府,去了何处,又与虞女史是何关系?在下洗耳恭听。”
滕蕙目光狡黠:“我答应了要说么?”
王熙:“……”
他正要说话,门上传来叩门声。
“表公子。”卫琅进来,行个礼,却看向滕蕙,目光复杂,“殿下请滕女君到那边叙话。”
王熙闻言,有些不满:“只请她?”
卫琅赔笑:“殿下表公子一路奔波,请表公子先去歇息歇息。”
王熙不情愿地“嗯”一声。
滕蕙知道既然见到了萧寰,就总会有这个时候,也不多言,起身往门外而去。
卫琅和李泰都是知道虞嫣底细的人,自从见到滕蕙第一眼,也随即明白了她到底是谁。
滕蕙走出门去的时候,二人随即行礼,神色仍然带着些怪异。滕蕙不理会他们,走到那阁楼前,推门进去。
食物的香气传来,只见案席已经摆好。虞嫣和萧寰坐在上首,下首摆着一席,是滕蕙的。
“饿了吧?”虞嫣向她招呼道,“先吃饭。”
滕蕙“嗯”一声,瞥了瞥萧寰。
只见他也看着她,神色平静。
那目光天然的不怒自威,滕蕙不由地又将视线收回,走到案前坐下。
天色已经黑了,今天赶了一整日的路,滕蕙也早已觉得饥肠辘辘,见到面前丰盛的饭菜,随即埋头吃了起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
萧寰坐在虞嫣身边,气定神闲地给她布菜。
滕蕙则仿佛除了眼前的食物什么也不感兴趣,眼也不抬。
虞嫣有些无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这两人可能打算装死到老。
“蕙蕙,”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是喜欢喝鱼汤么,这鱼汤味道不错,你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