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青拿天鹅
“你想让我帮你查问?”他说。
“对王妃最了解的人,莫过于严夫人和王妃的乳母。”虞嫣道,“何贤他们说,过去许多年,贴身服侍她的只有这两个人,现在她们都去世了,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王妃。”
说着,她看着萧寰:“你难道不想弄清楚那位真王妃的下落么?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
萧寰不以为然,心想寻到了又怎么样,是他过来告诉她,还是她过去找他?
经历过这些风波,他们两个人日后恐怕都不会再踏足对方的世界一步。
“我自会再派人搜寻王妃。”萧寰道,“不过她已经消失了半年,又是个痴傻儿,无论是否出走,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虞嫣也知道这个道理,微微点头,却看了看萧寰。
“你现在也相信她是痴傻儿了?”
萧寰神色平静:“我先前怀疑,不过是因为你。如今既然撇清干净,自然也就不必再疑。”
虞嫣撇撇嘴角,继续喝酒。
“你不是还有叔父叔母?”过了会,萧寰又道,“何不问问他们。”
“他们能知道的也是这些。”虞嫣淡淡道,“我被捡到的时候,身上连出生证明都没有,他们知道的不会比我奶奶更多。”
萧寰微微颔首。
“故而这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
虞嫣喝一口酒:“我买的,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住。”
萧寰又想起她那些绯闻男友。
既然只有她一个人住,这些天,她也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么那些人便是断了么?
——“……相处一阵子觉得不合适不喜欢了,就分。”
他又想起虞嫣先前说过的话,片刻,心中又觉得无趣。
那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你说过,你是你祖母带大?”少顷,他又问。
虞嫣:“嗯。”
“你去那什么公司中做事,也是她的意思么?”
“不是。”虞嫣道,“这是我自己选的。”
“为何?”
“我不想寄人篱下。”
萧寰看着她,微微抬眉。
“你不会明白的。”虞嫣笑了笑,喝一口酒,向后仰躺在沙发上,“你生下来就是皇子,无忧无虑,人人都喜欢你,锦衣玉食长大,也不会知道寻常人为生活打拼有多辛苦。”
萧寰看着她,怔忡片刻,却自嘲一笑。
无忧无虑,人人都喜欢。
这些话放在他身上,才是天大的讽刺。
——“难为你了。”
蓦地,他又想起母亲王婕妤曾经对他说的话。
那时,她看着他,目光怜悯。
“你笑什么?”虞嫣忽而道。
萧寰抬眼,只见她看着他,似乎很是不满。
“我笑的不是你。”萧寰淡淡道。
虞嫣“嘁”一声,似乎不相信,继续把头靠在沙发抱枕上。
“轮到你了。”她说。
“轮到我什么?”萧寰问。
虞嫣喝一口酒,看着他,眨眨眼:“我们说好不互相打听,现在我说了我的,你当然也要说你。”
原来这这里设了埋伏。
萧寰淡淡道:“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
“那都是别人说的。”虞嫣道,“你没有亲口说过。”
“你想知道何事?”萧寰问。
虞嫣笑得贼兮兮:“就说说我上次问那个,你在朔方是不是有女人?”
萧寰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盘算这些,心里不屑。
“你方才说的都是家人,并非丈夫。”萧寰道,“我也只说家人。”
虞嫣心里“嘁”一声,小气。
她放下手中的空啤酒罐,把一瓶果酒打开继续喝:“你说。”
“我最亲近的人,是舅父,他叫王隆,也是将军府长史。”萧寰道,“你应该听说过。”
虞嫣点头。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王奕,一个叫王熙,与我也是自幼相善。”
虞嫣道:“你不是皇子么,宫里应该还有很多兄弟姐妹。”
“有许多。”萧寰道,“不过大多不来往。”
虞嫣对皇宫里的事很好奇,道:“为什么?你不是从小就很受人追捧么?”
“那是宫外。”萧寰道,“滕太后不喜欢我和母亲。”
虞嫣明白过来。
她听碧鸢说过一些当年滕氏的事,能猜得到他们的心里。
对于滕太后和滕坤而言,萧寰不是自己人,又名声在外,自然成了怀璧其罪。后来,滕坤强行把滕蕙嫁给萧寰,其实也是出于拉拢考虑。可惜滕坤这人想来是横行跋扈久了,做得太难看,以致萧寰直接出走。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虞嫣抿着酒,想了想,道,“你回去之后找到了王妃,会怎么样?”
萧寰看着她,道:“你是问我还会不会将她留着?”
虞嫣点头。
“不会。”萧寰道,“她是滕氏的女儿,就算我不愿意,父皇也不会容许我留着她。不过我将她休了之后,仍会赡养终老。”
虞嫣知道他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微微点头。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在滕氏倒台的时候就把她休了?”她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碧鸢他们也一直说不清。有人说萧寰是为了博个仁义的名声,有人说他只是在朔方事务缠身,没法回来收拾。但无论哪种说法,除了那宅子里的仆婢们,据说天下人都希望他把王妃休了,越快越好。
“就算将她休了,难道便不会有第二个滕氏送过来么?”萧寰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同样都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人来做王妃,新人不过是不姓滕罢了,又有甚区别?”
虞嫣不解:“可那时候,滕氏倒台了,难不成还有别人能强迫你结婚?”
萧寰听得这话,不由觉得可笑。
这样的话,也只有她这种只想着从他这里打听风流韵事的人能够问得出来。
“就算滕氏倒台,朝中的争斗也不会停下。”他耐心道,“便拿当下来说,父皇不曾再立太子,周氏与袁氏都想夺位,明争暗斗必是愈演愈烈。我手中有朔方兵权,无论哪一方都会来拉拢,又怎会放过我的婚姻?”
果然。
虞嫣心想,只有到了这种完全没有利益相关的地方,他才会说实话。
但听着他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忽而觉得有些感慨。
在那宅子里的众人看来,萧寰像神一样高高在上,能够为所欲为。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会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当然,就算是这些烦恼,也不过是皇子的烦恼罢了。如果问愿不愿跟萧寰身份互换,承受这样的烦恼,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回答愿意。
想着这些,虞嫣心思一动。
“也对。”她点头,无比赞同感叹道:“就算不考虑什么拉拢不拉拢的,过日子是自己的事,总是要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才好。跟那些面都没见过的人比起来,你在朔方的那些女人……”
“方才我说过什么?”萧寰淡淡道,“不提家人之外的事。”
啧,没劲。
虞嫣白他一眼,喝一口酒,无趣地转回头去。
凉爽的风徐徐吹来,带着荷花的香气,很是舒服。
两人享受着,一时间,各不说话。
萧寰望着天空上寥寥的星星,喝一口茶,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44章 过往(下)
说起来,这个地方如果有什么让萧寰觉得看不上,那么奇怪的书法是第一,茶就是第二。
在他那边,烹茶极为讲究。从茶饼研磨的粗细到煮茶用的水,每一步都有颇有来头,而最重要的,则是加入各种佐料。
萧寰本人就是此道的高手。
他自幼师承名家,烹茶之精,连先帝都称赞不已,在宫外更是名声响亮。
所以到了这边,当他看到虞嫣拿出一罐茶叶泡茶的时候,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喝了几次下来,他也有些习惯了。
这茶叶自有独特的味道,清清淡淡,余味缠绕。
就像现在的生活。
虽然一无所有,但萧寰并不讨厌。
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放松地坐着了。
既不用担心塞外或宫中有什么事发生,也不用理会任何人的想法。
从小到大,萧寰身边永远会有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