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鹤
……
十五岁的定北侯世子,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不学无术。
脾气暴躁,整日打架惹祸,京中年龄相仿的儿郎,几乎都被他打过。
定北侯也头疼不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管教不住,也就由着他闹。
好在闹归闹,终究懂得分寸,没有闹出人命,也没有仗势欺人,没做过坑害百姓之事。
这下好了,定北侯管教松了,倒是段景峥把自己闹晕过去了。
额头破了一大口子,血流满面,被人抬着回来,把一大家子的女眷吓坏了。
太医刚出来,就被一群女眷围着,紧张的额角出汗。直到太医连连保证无大碍,这才被放行。
十五岁的暴躁少年,与二十一岁战神将军的冲击。
你是我,而我也是你。
重生第一日,刚醒来的段景峥看着身边围成一圈的长辈,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又遇上了可亲的家人。感叹着,死了也好,起码一家人又能相聚在一起。
大家面面相觑,都以为他摔傻了。
段老太太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乖孙哦,我的乖孙,不哭不哭,祖母给你买糖葫芦。”
段景峥破涕为笑,将头靠在祖母肩膀上,觉得分外温馨。
定北侯府夫人确是愁容满面,红了眼眶,好好的儿子,摔傻了,可如何是好?
段景峥还需要休养,故而段老太太她们并没有呆太久,就离开了。
“你们都随我过来。”段老太太表情严肃,没有了先前的和蔼。
“派人去营中,把侯爷叫回来。”接着又吩咐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松鹤院去,刚坐下,老太太就忍不住叹息。
“峥儿如今的情形,似乎不太乐观啊。”
“苏太医言,峥儿的伤不打紧,只是我瞧着……”说着,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里面,似乎伤到了。”
定北侯府夫人乔氏虽然也是如此想的,但毕竟是亲儿子,还是不愿意相信。
“娘,苏太医说了没事,没准只是吓到了,过几日便好了。”
“哧”二夫人邵氏嗤笑出声,阴阳怪气地道:“过几天想必也那样,大嫂,你没看到峥儿那模样?”
乔氏气急,“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氏也不管旁人脸色多难看,依旧在一旁幸灾乐祸。
瞥了一眼乔氏:“不过也没事,长子嫡孙不中用了,侯府还有我家峰儿撑着。”
“大嫂放心,我家峰儿仁孝……”邵氏还想落进下石,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一拍桌子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胡说八道,休怪我请家法了。”老太太此言一出,邵氏讪讪地闭上嘴,满脸不服气,却不敢忤逆。
老太太看向一旁的小孙子段景康,道:“康儿是个好孩子,就算峥儿真伤了脑子,康儿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说完双目锐利,扫视一圈。
定北侯夫人乔氏,也看向段景康,冲他招招手。
段景康五岁,年纪还小,并不理解大人们的意思。
他走过去,乔氏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康儿会一直对大哥哥好的,对吧?”
段景康懵懂地点点头。
乔氏将他搂在怀中,段景康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自小养在她的膝下,如亲儿一般对待。
段景康的姨娘巧娘是乔氏自小一同长大的丫鬟,一向忠心不二。
乔氏生下女儿君菀后,身体大不如前,便询问巧娘意见,为她去奴籍。
而后,作主将巧娘许给定北侯做良妾,巧娘感激乔氏为她打算,即使成了定北侯的人,也依旧每日到主院照料乔氏。
后来生下段景康,乔氏提议将孩子养在膝下,巧娘很痛快地答应了。
庶子养在嫡母身边,对孩子有益无害,她知道这是夫人在帮她,她自当感恩。
乔氏对于段景康,也是悉心教导,还,会教导段景康,要敬爱自己生母,要孝顺。
“淑琴啊,你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张院正来一趟吧!”
堂中众人沉默许久,老太太才开口提议。
淑琴是定北侯夫人的闺名,她也赞同老太太的提议,点头应下。
松鹤院中,长辈们如何忧愁,段景峥是不知晓的,如今他正躺在床上,消化自己重生十五岁这件事。
起初以为自己在阴曹地府,后来看到林业和林平两兄弟,他们稚嫩的少年脸。
说话时的神态,毫无沙场气息。
而林业和林平两兄弟对于自家世子奇奇怪怪的问话,也是很耐心的一一解答。
过了一会儿,妹妹君菀来看他,看着娇小可爱的妹妹,段景峥问道:“君菀几岁了?”
小君菀甜甜一笑,“九岁。哥哥怎么忘了?”
她仰着脑袋,一脸不解。
段景峥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忍不住狂喜。
“哥哥没忘,只是想考考君菀的记性。”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哄着小君菀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房中又剩下他一个人,此时他已经能确认自己的年岁了。
十五岁,那时的自己还是京中人家教养儿郎的反面例子。
他还未随父亲上战场,还未成为战神,侯府也还是显赫门庭。
回想着十五岁之前发生的各种事,很多记忆早已模糊。
段景峥去北边时,一共有三个朋友。品学兼优的杜仲安,也是家人最喜欢,最乐意他结交的朋友。
长辈甚至将君菀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他,可惜,就是这个人人称赞的君子,用卑鄙阴狠的手段,将整个侯府推向地狱。
第二个是马伯言,文武皆是废柴,本以为是个会溜须怕马的憨憨。
不曾想,段景峥自己认为没用的人,最后将手段耍到他身上,而他也因为中了马伯言的药,最后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三个是段景峥表弟,乔允。他是舅舅嫡长子,却不爱读书。
整天跟着段景峥遛鸡逗狗,打架斗殴。
喜欢习武,家里反对,就每天偷偷摸摸跑来侯府跟着段景峥学。
后来侯府出事,乔家也受不少牵连,被打压得很厉害,而段景峥回京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乔允。
乔允没有告发他,还偷偷瞒着家里,帮他找了个隐蔽的住处。
想到这里,段景峥神情柔和了几分。
“吱呀”房门从外推开,段景峥不想动,就坐在床上,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夫人。”侯在外间的林业兄弟,恭敬行礼。
乔氏点点头,“张院正,这边请。”
“夫人客气了。”张院正回礼。
大家一同入内,段景峥也知晓来人是谁了,忙下床见礼。
“娘。”
“张伯伯。”
张家与段家是世交,一直以来,段景峥都称张院正为张伯伯。
乔氏有些惊讶,欣喜若狂。上前两步,抓住儿子的手。
“娘,你怎么了?”段景峥还不知道家人以为他摔傻了。
乔氏哽咽,“没……没事,娘是高兴。”
“来,给你张伯伯看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乔氏冲着张院正点点头。
张院正也上前,仔细检查一番,又询问了一些问题。
“嗯,并无大碍,这伤口十来天也能痊愈了。”
“只是伤口有些大,恐会留疤,到时让峥儿自己到府中找我,我给他开点祛疤的药。”
张院正这么一说,乔氏也放下心来。
“多谢张伯伯,我是男子,有疤痕也无妨。”
段景峥上一世征战沙场,身上多的是疤痕,也就没放在心上。
定北侯夫人,却不是这么想,一巴掌拍段景峥身上,“怎么就不打紧了?疤痕在脸上,还是有碍观瞩。”
“是是是,母亲大人,您说得对,儿子听您的。”段景峥学着自己十五岁时的样子,冲着乔氏耍赖。
“你呀!”乔氏点了点段景峥,有些无奈。
“你好好歇着,娘送你张伯伯出去。”
段景峥弯腰作揖,一直看着他们走出去为止。
然后自己一人坐在书桌前,回想上一世,十五岁之后发生的一切。
包括侯府出事之后,他偷偷回京城,在城中探听到的消息。
圣上是明君,定然不会立庆王为储君。最大的可能是,圣上病重,乃人为之。
贤妃与庆王是最大的受益者,此事与他们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