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崽要吃草
清雅笑了笑,“赵世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是正常的。你呀,就别再惦记他了。”
稀里哗啦一碗面迅速吃光,楼岚擦了嘴角,又喝了口热茶,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明儿我要去他家,做做属下家访。”
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词语,清雅问:“何为家访?”
“拜访他们家,了解了解属下的生活情况,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自当帮扶一二,这样才是真的敬贤下士,爱民如子。”
这么一说,他还是那老匹夫的爹了嘿。
楼岚被自己逗得一乐。
闲聊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清雅忽问:“阿岚,如今原家军该如何安置?”
梁国虽不强盛,却也并非一点兵力也没有。
此次漠北军能轻松南下,及时按下战火的苗头,各处被分散又由赵丞相以清雅名义重新集合起来的原家军直接放行,并帮助安抚当地官府百姓等,也可算得上功不可没。
不过清雅并没有直接要赏赐,毕竟原家军的行为,真要计较起来,算得上是“叛国”。哪怕这个叛国是帮了漠北,清雅也不能断定楼岚会对此心无芥蒂。
——没有当权者会喜欢叛主之人,因为他们多疑善虑。
清雅自己可以毫无顾虑地对楼岚付诸托付身家性命的信任,可她不能草率地代表十数万原家军。
楼岚如何不知她的顾虑,却并未表露,而是佯装无知无觉地摆摆手:“还能如何安置?现在他们就是我们的原家军,自然是回归旧部,该如何便如何,好好为天下百姓守住疆土。”
听他如此说,清雅反而有些担心,思考片刻,斟酌道:“外祖父一家无一生还,至今也未听说有幸存血脉遗骨。不若我们替外祖父选位有情有义又善谋略带兵的义子,也算是继承了原家香火。”
这既是给了楼岚掌控原家军的机会,又让清雅外祖父一家有个后人上香叩头。
楼岚也知道这时候的人对于死后香火之事格外看重。
他本意便是逐步同化原家军,看在清雅的份儿上楼岚可以允许原家军继续存在,作为她外祖一家的象征。担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原家军生出异心。
这般提议,自是两全其美,楼岚没有拒绝的理由。
稍后楼岚便用装可怜的方式留下清雅陪自己一起处理公务。
此时尚无女子不得干政的说法,清雅只是试探了一番,确定楼岚真的是想要她帮忙,而不是猜忌,便也放下心来,认真帮着将公文分类,偶尔有拿不准该分到轻重缓急内务外务哪一叠时,便轻声询问楼岚。
两人分工合作,效率确实提高了不少。
之后楼岚就以此为由,每每拉着清雅一起在勤政殿当牛做马劳心劳力。
赵丞相有幸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被王上亲自“家访”的臣子,外人看来真真是满心满眼的羡慕嫉妒恨,可赵丞相本人却有苦说不出。
他说自己年迈,精力不济吧,王上立刻义正严辞请来数位太医,吩咐太医们要日日为他烹煮药膳。
“赵相还是年轻时吃了太多苦,你看,郊外田垄上便是满头银发的老叟也能挥舞锄头,为一家生计劳作。”
赵丞相又顺势说自己年轻时忽略了家人,现在年纪大了,就想要多多陪伴家人,享受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
这次王上听得连连点头,满脸感慨,瞧着是颇为赞同的。
然而赞同过后,却是一大通“爱子孙,当为之计长”的长篇大论,说什么他的丞相府寒酸破败,每日里羹食也着实寡淡了些。
末了还招手唤来了在一旁玩耍的小孙孙,一脸疼惜地摸着孩子脑袋叹息,“看看这可爱的小娃娃,长得眉清目秀,却小脸瘦黄,头发也没甚光泽,一看就知道是身子没补好。可怜,可怜啊。”
可怜完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小孩儿,问:“小娃娃,想不想吃糖?”
这会儿的糖还是奢侈品,赵丞相咸鱼半身,又不贪污敛财,唯一或可依靠的儿子也早就在数年前丧生,只单靠微薄的俸禄,自是没余钱给小孙子买这些小玩意儿的。
小娃娃就没有不爱吃糖的,得了意外之喜,小娃娃对这位据说是王的叔叔好感飙升,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咸鱼半身保平安的赵丞相最后被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孙孙闹着让他好好给王上办事,多多挣钱回家给他和祖母买糖吃。
楼岚满意地背着手离开了,假装自己并非被某个老匹夫拉长着脸三次端茶强行送走的。
漠北从上到下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又有楼岚改革的新规制,每个人的职责清晰分明,运作起来也井井有条,快而不乱。
旧梁很快就被翻新,有才能的继续任用,无才有德的,留下备用,既无才也无德的,那基本上轻则“净身出户”,重则抄家不够还要掉脑袋。
漠北迁居梁国后,其余四国自然紧张不已,频频送来书信,想要派来使者“恭贺”。
说是恭贺,真实目的不言而喻。
不外乎就是打探一下他们这边的态度。
毕竟老丈人国都说灭就灭了,跟玩儿似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收拾好旧梁就要挥军继续南下,来打他们?
此番迫切希望,也正合楼岚意。
两个月后,六月的炎炎烈日也没能挡住周、吴、郑、乾四国使臣团携带各种珍奇贺礼奔向旧梁都的步伐。
第218章 Y《和亲公主13》 四国来贺,分而挑……
这一次四国来贺, 带的贺礼不可谓不精心准备。
除了珍奇异兽奇珍异宝,另外还有他们精挑细选带来的本国公主。
谁人不知,漠北王对旧梁公主爱若珍宝。
虽然梁国下场凄惨, 可没人会自动把悲惨厄运往自己身上套。
再则说,就梁王那怂样儿, 被灭也是早晚的事。现在能留下一条小命, 被封为安乐候继续享富贵, 指不定还是托了六公主的福。
既然漠北王是个重情(美)意(色)的,那他们的公主未尝不可取旧梁公主而代之。
——说不定因为灭国之时, 漠北王与旧梁公主已经生出嫌隙。
此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四国使臣热热闹闹进了前梁都惠远城, 也受到了漠北上下热情的招待。
下午, 四国使臣大人求见,楼岚兴致勃勃地在御花园接待了四人,开头便好奇询问:“听说诸位都带了本国最才气横溢娇媚似花的公主?今日可有一起入宫?”
四国使臣对视一眼,纷纷笑弯了眼睛。
一向自诩正统的周国使臣率先开口,答曰:“几位公主殿下远道而来, 都在为今晚宴会表演作准备,未曾前来。”
顿了顿,却又说:“不过我大周九公主自幼擅骑射, 每年秋猎都是女公子中的佼佼者, 听闻王上有百步穿杨之能,仰慕已久, 若是王上想见,微臣这便派人去驿馆通禀。”
其余三人气得恨不能以眼神作刀,将这卑鄙小人乱刀插死!
一开始就装大头蒜,代表他们其余三国说话,末了却又单独把自己国家的公主提出来, 真是卑鄙无耻!
三人正急着想要找机会为自己公主辩驳,也好在漠北王面前讨个好印象。谁知楼岚已经爽朗地大笑起来,兴致盎然道:“想当年,本王就是亲眼见到了王后的俊秀。当时本王就想,不知是怎样山灵水秀之地才能孕育出此等佳人。公主多才多艺学识渊博,言之有物,所生所长之地必定人杰地灵,经济繁荣文风昌盛。本王日日夜夜心痒难耐,这不,苦熬了一载,今时今日总算是如愿了,自打进了惠远,本王晚上睡觉都踏实了。”
这一番话绝对如同晴天霹雳,劈得在场四人愣在当场,哪里还记得起几秒之前彼此还在暗自较劲。
楼岚说完,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端起茶盏笑了笑:“嗨,扯远了扯远了。本王打小就有这么个毛病,哈哈,对什么感兴趣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能纳入掌中细细把玩观赏。既然大周的九公主有空,不知另外三位公主可方便也抽空与本王聊聊?也好叫本王看看诸位又是生成在哪种境况之下。想来必定不比梁国差。”
这话就差说梁国之所以这么快就凉凉,都是因为漠北王从送去的和亲公主身上看见了梁国的美好,于是迫不及待攻下了梁国。
如此一来,在座四人哪里还敢说什么把自己国家的公主郡主立马送进来给楼岚瞧瞧啊。
就怕瞧完了聊完了,这野蛮人就对她们身后的国家感兴趣了,然后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地要来攻占他们的国家。
吴使臣率先反应过来,脸色讪讪然告罪:“不瞒王上,微臣惭愧,实在是愧对大王谆谆嘱托,也愧对王上殷殷期盼。实乃颜玉公主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浑身长了红疹......”
郑国乾国二位使臣反应过来,连忙紧跟其后,纷纷告罪,一个说自家公主一向身体不好,因爱慕漠北王,所以长途跋涉想来面见,却不料半路就病倒了,现在还在努力每日吃苦汁子,只为尽快养好病。
这家伙太鸡贼,既找了借口不把公主留在漠北,又表达了公主内心对漠北王的崇拜。
另一人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干巴巴表示自家公主贪玩,刚到就出去闲逛,却被人冲撞了,此后一段时日恐不便见人。
楼岚对此表示了遗憾,“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转而看向周使臣,他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期待道:“好在还有周公主,不知......”
周使臣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恕罪:“王上恕罪,微臣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微臣思来想去,深觉若继续隐瞒下去,着实不应当!”
楼岚皱眉,稍稍坐直身,有些不悦:“此话,从何说起?”
到底是杀伐果断,连结盟国都说灭就灭的漠北王,本人严肃起来,忒是气势迫人。周使臣冷汗津津,后背衣裳都濡湿了一大片,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实不相瞒,与微臣一通前来给王上贺喜的九公主,自由喜爱舞蹈弄棒,文墨不通不说,还、还、还......”
另外三人乐得看笑话,楼岚不耐烦地问:“还什么?有话就说,少结结巴巴啰嗦啰嗦!”
周使臣浑身一个哆嗦,欲哭无泪,俯身叩头,以额贴地,颤颤巍巍说:“还丑若无盐!”
“噗嗤——”
大殿中有人一不留神嗤笑出声,立马又憋了回去。
楼岚抬眸望去,无论是另外三位使臣还是站在周围当木头人的宫女侍卫,一个个低眉顺目,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偷笑。
不过楼岚也不怪罪,毕竟刚才他自己都差点破功了。
握拳抵唇咳嗽一声,楼岚重新整理好情绪,表现出意兴阑珊的模样嫌弃地摆摆手:“既如此,那还带来作甚?果然,这天下,也只有寡人的王后最是美丽动人,旁的女子皆是粗陋不堪。”
四使臣连忙附和,一叠声夸赞起漠北王后的才貌超群天下无双。
听了一大堆拍马屁的话,楼岚才算是心满意足地让四人回去休息。
“既然四位公主都......”斟酌了一下用词,楼岚道:“都各有各的难处,今晚晚宴上的献礼就算了,别劳累她们了。”
说完小声嘀咕一句:“可别破坏好好的晚宴气氛。”
今日本就是为了让漠北王别对自己国家生出兴趣,这才绞尽脑汁贬低随行而来的公主。
要说真的,四国为了表达结亲的诚意,选的公主别的且不说,一个个却都是貌美如花知情识趣的。
现在却被漠北王如此嫌弃,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四位使臣哪个心里不憋火?
一个个离开了王宫。
在宫门口对视一眼,四人各自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就各自爬上了各自的马车里。
甭管怎么说,回去以后一定要立刻将公主藏起来!
该病的病,该丑的丑!
要是万一哪一天,一个不慎让漠北王偶遇了自家公主,恰好那蛮子漠北王又从她们哪个身上看到了垂涎她们身后国家的优点,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使者们都离开了,清雅公主才从王座后的屏风绕过来,没好气地嗔他:“梁国被灭,是因我而起?”
刚才还拽得不行的楼岚立马露出讨好地笑,伸手去拉她过来一起坐:“王后之美,可倾城,亦可倾国。”
清雅并不在意这点红颜祸水的说法,她更在意的是这个男人拒绝其他女人的决心。
虽然此前说了一生只娶一人,只与一人共白首。
可世间男儿,哪有不贪心不好色的。
此番亲耳听闻他使计提前打消使臣们献上公主的一幕,清雅也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