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崽要吃草
本身距离并不远,刚才楼岚也才从宫外回来,正想着换好衣裳就去看女儿。倒没想一会儿的功夫,这小丫头也等不及。
分隔数月,女儿还对自己粘乎,当爹的自是高兴,父女俩互相抱着腻腻歪歪不愿撒手。
清雅是懒得管他们俩的,只亲手给夫君穿好衣裳,又吩咐宫人送上些清爽的小菜米粥,好叫他垫垫肚子。
刚回朝,本应稍作休息,可谁让楼岚出去一回再回来,就一口气带回了三国疆土呢。
虽说在旧郑时已经火速安排了一应事务,那也只是粗略形式,许多政务还急待处理。
好在这些年楼岚始终与清雅分权而治,并无忌惮避讳,此时忙将起来,也有个强有力的帮手。
两人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楼岚还在遗憾没有抽空去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人手还是不够,可惜能提拔的都筛好几遍了,全国教育尚且刚起步......不能因为工作,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话还没嘀咕完就没了声儿。
在一旁通发的清雅没听见呢喃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
放下木梳,清雅起身走过去,靠在床榻边低头认真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男人的面容。
除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人还是当年那样英挺俊朗。
想到最近朝中零星出现的进言,清雅眸光闪烁,抬手看着自己右手掌心。
还是如当年那般纤细白皙,食指中指间却多了一层薄茧,那是长年累月每日握笔留下的。
这些茧代表着无上的权力,这只手,也不再柔弱到杀鸡也费力,而是翻掌间,便可决人生死。
殿中安静异常,只有暗淡的烛光被不知哪里溜进来的风逗弄得摇曳摆动。
许久,清雅无声一叹,将那只手轻轻放在男人耳畔,动作轻柔地为他勾起唇角抿住的几丝黑发。
不管怎样,她还年轻,虽然生桐儿是亏了身子,可仔细调理几年,也并非不能再诞育王子。
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不可再生育,现在她手中掌控的力量,也可保自己与桐儿一生无忧。
睡梦中的男人皱着眉头,手下意识地往床榻内侧摸索,没摸到东西,眼见着就要醒来。
清雅心头一暖,动作轻巧地一翻身,在他醒来前让他捞到了自己。
五国如今只剩两国,且一国大如象,一国小如鼠。
周国尚且战战兢兢全民备战,楼岚这边却轻飘飘去了一封信函,话里话外都是感慨自己的不容易。
“凌兄赵兄还是太冲动了,好在现在二人来惠远,与寡人岳父比邻而居,慢慢相处,想必不久之后就能重修于好。”
郑王姓凌,吴王姓赵。
听闻周王看完此信后,失态到连连倒退摔进椅子里,大呼漠北王真乃恶鬼修罗在世!
楼岚听说此评价,不由无奈摇头,答曰:“周王负我苦心多矣。”
此言一出,一个月后,周国送来一大批珍奇珠宝。
至于送礼的名头?
啊,暂且当做是被大哥的良苦用心所感动,所以怀着愧疚之心送上的道歉礼吧。
此后,楼岚但凡有空,就会时不时给唯一身在远方的“好兄弟”周王送去一封书信。书信内容也并不奇特,不外乎就是自己的日常——一下子多了三个国家的疆土百姓要管理,大哥我好累啊。
偶尔提及岳父及兄弟们的近况。
——亲爱的岳父梁王长胖啦,需要多运动,所以我送了一条来自漠北草原的正宗獒犬,岳父感动得每日都与獒犬一起跑步,目前减肥效果绝佳。
——凌兄最近与赵兄每日一起交流,看起来感情增加了不少,二人前两日还在感慨上次盟军伐乾时太冲动,白白误了杨兄性命。否则如今四人凑在一起,也可推一把牌九。
絮絮叨叨,颇有些推心置腹闲话家常的意思。
可在周王看来,这绝对是明晃晃的威胁。
看看,不听话的梁王,被那恶鬼修罗放恶犬每日追逐!
郑王吴王两个死冤家每日都要被迫呆在一起!
就连早死的乾王,也被这厮提出来威胁他!摆明了就是在用乾王的下场来告诉他,再不听话就要挨打了!
每次收信,周王都会频频噩梦继而大病一场,偏那可恶的漠北王竟又会紧急送来慰问信,闹得周王连病了都不敢随意召见太医。
对了,每次他前脚刚病,明明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后脚那厮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也让周王每日生活在随时可能会被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砍了脑袋的恐惧中。
短短半年,周王就嗝屁了。
楼岚知道后,很是遗憾,并给新周王发去一封哀悼的信函。
又是一年春耕刚忙完不久,漠北的王上又一次准备带兵出征了。
然而这一次楼岚连惠远城城门都没出,就接到周国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的归降书。
自此,分裂了三百多年的中原再次大一统,此番更是囊括了整片北方草原,疆域是前所未有的辽阔。
一年后,漠北王于泰山携妻女百官祭告天地,并颁布诏书,定国号为华夏,定年号为元丰,定国都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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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元丰帝元后数年无所出,只得一女。朝堂上下,纷纷上谏,希望陛下能广纳妃嫔,尽早诞下皇长子,为华夏百年计。
后宫中气氛有些莫名紧绷。
经过数年的努力培养,现在已经过了两次大考,朝中也多了不少可用之才。
楼岚不是个乐意“事必躬亲”的性子,各部工作进入正轨后就爽快地当起了掌舵的掌柜,就连早朝也改成了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每七日可有一日休沐。
今日刚好是大朝,楼岚一大早就起来,胡乱塞了些点心填肚子,就急急忙忙去了前朝。
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好容易得了空,楼岚回了乾坤宫,刚要找清雅,就看见宫女内侍进进出出,似在忙活着搬东西。
楼岚一头雾水,正自纳闷儿,忽见一名青衣宫女捧着清雅最爱抚弄的焦尾琴,心头咯噔一跳,连忙把人给拦了:“这不是皇后的琴吗?怎地这是要搬去哪里?”
那宫女不敢抬头,蹲身呐呐回禀:“禀陛下,娘娘吩咐要把惯用之物都搬去凤仪宫。”
定国都后,皇宫自然要稍稍修葺。虽然楼岚自己确保自己不会用,可谁知道以后的子孙后代会不会用到?
所以按照规格所修的凤仪宫还是有的,只是一直荒废着罢了。
怎地现在忽然就收拾出来,要把惯用的东西搬过去?
这不就是中年夫妻突然分居的节奏吗?
楼岚剑眉一皱,顿知此事并不简单。
在处理公务的偏殿找到还在整理文书的清雅本人,楼岚细细观察一番,斟酌着询问:“夫人怎地在今日收拾东西,现下太阳也不适合晒书。”
清雅回眸,抿唇浅笑,并不理会他的委婉打探。直接道:“并非晒书,只是最近不少命妇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劝说我身为皇后,要大度,要贤惠,要以国事为重。我想着身为皇后,第一条要做的就当是从这乾坤宫里搬出去才合适。”
对方肯如此敞亮地说话,楼岚反而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手里的书都拿了重新一本一本塞回书架上,一边嘟囔:“你管那些人作甚,桐儿也就算了,你我夫妻一体,哪里有感情如此融洽却还要分隔而居的!”
清雅也不阻拦他的动作,只是叹气:“前朝后院儿都齐齐上阵了,你说是我闭目塞耳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吗?”
楼岚也知道她要面临的压力,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真是闲得,等我去弄清楚来找你的都是哪些人,看我如何整治她们!”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清雅拉着他衣袖没好气地道:“你还真要去找一群妇道人家算账啊!”
楼岚不以为然:“妇女又怎样?不知道妇女能顶半边天吗?没有妇人在家中操持一应内务,哪有男儿在外专心打拼的?再说了,如今工厂遍布,女子挣钱养家的也不在少数,咱们还是朝廷官员,是一个国家的风向标,如何能比老百姓都还迂腐守旧!”
说罢,楼岚就又急冲冲地走了。走到门外,忽又倒回来,叫她让宫女们都给停下:“若是再搬,回头我就把凤仪宫给拆了!”
当日,家中有命妇进宫给皇后谏过言的官员都被一股脑安排了许多工作,估摸着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忙得回不了家。
而后便是那些命妇。
家里有儿女不成器的,便是儿女在外惹了什么事,让做母亲的好一番头疼忙碌。
没有儿女拖累的,则是人在家中坐,却有颇有善名的妇人找上门,言辞诚恳地希望自己经营的抚孤院得到资助帮扶。
或是哪里出现了什么天灾,哪家遭遇了让人愤恨不平的人祸,急需这些个有钱有势有身份又有闲的夫人发发善心出手帮助。
一时间,京城中竟是出了许多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
原本还有不乐意的,可被迫出手帮助之后不仅得到了被帮助人的诚恳感激以及送的锦旗,另外京城民生报上竟还特意刊登了此事。
获得了巨大荣誉感的命妇对做好人好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其他想要被人赞叹的人也莫不投以热切关注。
清雅原本以为这就算是完了,正自暗叹治标不治本时,她那位偶尔有些不靠谱的夫君竟是在某日小朝时,突然把年仅六岁的公主带到了议事厅,还就近在自己的龙椅旁安了座位。
按照往朝旧制,那个位置,应当是太子坐的。
小朝只是皇帝的肱骨大臣才有资格参加,虽然对此十分疑惑茫然,可到底是跟元丰帝共事多年,知道这位陛下不是荒唐之人,所行所言必有用意。
楼岚确实有用意,开始议事后,他并不像往常一样专心与朝臣商议国事,而是每次都会让女儿发表一下见解。
刚开始大臣们还深觉荒谬。且不说公主是一女子,便是忽略性别,她也只六岁稚童罢了,如何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打脸来得既快又狠。
年仅六岁的公主不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因为稚童的单纯直接,看事的角度很有些不同,给了大臣们不少启发。
有些政治观点虽然尚且稚嫩,却能言之有物,并非天马行空地瞎编乱造。
楼岚很是自豪:“桐儿自幼便是朕与皇后亲自抚育教养,自懂事起便拿公函玩耍......”
大臣们:“......”
正儿八经的公函拿给公主玩耍,这有什么好炫耀得意啊陛下!
然而某位父亲却毫无所觉,还在絮絮叨叨自己女儿多聪明多机智多厉害。
总结一句话,他如此机智聪慧的女儿不当皇太女着实浪费了,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是要给自己宝贝女儿!
此情此景,大臣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能做到元丰帝肱骨之臣的,必定在某一点上与他本人脾性有一定的相似,譬如辛辛苦苦给孙子挣了几年糖钱的赵丞相,居然从陛下夸夸其谈的言论中品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什么?
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培养下一代帝王,自己好早早轻松退休啦!
赵丞相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以己度人!
所以说,真理往往存在于少数人的心里。
楼岚确实有这么个想法。
再纳小妾生儿子是不可能的,几辈子都不可能。再努力跟清雅造?嗨,都努力好多年了还没有结果,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