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缮性
醉月不确定地问道:“殿下不是在生王妃的气嘛,他怎么会默许此事?”
丹姑敲了敲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真是个憨货,你就没见这几日里,安内监每日三番四次地派人来向王妃请示府中事务嘛?你真当他只是在请示?他是在替殿下打探王妃情况呢!”
“我当他是在为之前的事给王妃赔罪。”醉月惭愧道,然后又小声问:“可也许又是安内监自作主张呢!”
丹姑哼道:“殿下虽说看着王妃的面放过了他,但气还没出尽呢,他哪里还敢来这一套。”
“也是!”醉月点点头,认可了丹姑的判断,可转头朝内殿看看,又心虚了起来,“我们这么做,王妃会不会生气啊?”
“气是肯定会气的。”丹姑不慌不乱地又道:“但若是殿下能趁机哄好王妃,那气自然就散了。若是哄不好,这气自是朝着着殿下出的,轮不到你什么事。”
“……”醉月默然无语。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福寿不见了!
一开始,令嘉还没当一回事。
福寿是只好动的猫,时常会在殿里四处溜达。令嘉不愿拘着,都是随它去的。总归福寿聪明通人性,从来不会跑到殿外去。
然而,当使女翻遍了整座定安殿都找不到猫后,令嘉就坐不住了。
她觉得福寿出事了。出什么事?
最大可能就是这只蠢猫又爬到哪棵树上下不来了。
就在令嘉带着使女搜查定安殿附近的树时,前院来人了。
“王妃的猫不小心跑承和殿去了。殿下本想让人给王妃送过来,谁知这猫认生,半点不让我们靠近。所以殿下让王妃派个这猫认得的使女去把它带回来。”脸上带着猫爪痕迹的侍卫恭敬地说道。
“……”
令嘉忍了忍,没忍住刺了句:“从后院到前院那几道门上守着的侍卫全都在做梦不成,竟叫福寿一只小小的猫给越了过去,以至于惊扰到殿下。”
侍卫低下头,小声道:“它是从墙上的窄道走到前院的。”
令嘉看着这个机灵的侍卫,忽地笑了,转头对醉月道:“醉月你随他去一趟承和殿。”
醉月愣了愣,忙推辞道:“福寿寻常都是宜夜照顾的,它对宜夜熟一些,还是让宜夜去吧。”
令嘉看着醉月挑了挑眉,便从善如流地吩咐宜夜过去。
过了一会,宜夜回来了,孤身一人。
她吞吞吐吐道:“福寿……福寿它不肯和奴婢过来。”
“福寿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令嘉皱着眉道,便从桌柜里寻出一个香囊递给醉月,吩咐道:“这是荆芥做的,福寿最是抗不了这个,醉月你去把它抓回来吧。”
还能这样!
醉月暗恨自己往日对福寿关注太少,忙推辞道:“我手下没个轻重,若是不小心伤到福寿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令嘉似是赞同地点头,然后又似恍然大悟地从腰间解下香薰球从给醉月递去,“你知道这个怎么用的。若是福寿还闹,你就拿这个把它熏晕。”
醉月对着这个香薰球接也不是,不解也不是,终是拿求救的目光看向丹姑。
丹姑踏出一步,用无奈的语气喊道:“王妃!”
令嘉收起香薰球,一声轻哼自鼻尖出,却也真起身往外去了。只脊背笔挺,步伐重踩,看着不像是去救猫的,倒像是去杀猫的。
醉月满怀忧虑地问道:“丹姑,你确定殿下能哄好王妃嘛?”
要哄不好,她就惨了。
丹姑胸有成竹道:“定然无事。”
虽然令嘉表现得甚是不满,但以丹姑对她的熟知,却可定论,她只是在半推半就。
气已气过,想也想通,却依旧不作为,不过是因为差了一个顺脚的台阶。
如今台阶已至足下,两相亦是情愿,岂非一拍即合?
第102章 夫妻吵架
那厢的丹姑信心满满,这边的令嘉却是面沉如水,半点看不出软化的迹象。只不过,一到承和殿,她就端不住这个架子了。
无他,只因令嘉在承和殿前一下软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抓心挠肺、摧心摧肺的凄厉猫叫。其叫声之惨烈,可引小儿夜啼。
令嘉面露怒容。
萧彻这厮还敢虐待猫质不成!
心忧爱宠,令嘉快步朝殿内萧彻所在的内室走去。
推开房门,转过几重屏风,便见萧彻坐在一张宽大乌木螭龙纹翘头案前,案下零落四散着笔架、文书、砚台等,还有一个黑玉盘龙镇纸——或者说,两个一半。案上,正有一只福寿,它四肢大开地被人按在上面,它张着爪子使劲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自令嘉的角度看去,就见一抹凛凛寒光,正杀气腾腾地朝福寿划去,而它只能无力地叫喊着。
令嘉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住手!”
萧彻被这一声喝住,手上动作稍顿。
“你对福寿作什……剪爪?”怒气冲冲的质问忽然顿住。
令嘉不过上前几步,视角一变,就发现那把短匕是冲着福寿的右后肢上的尖利指甲去的,而福寿前肢旁的那些透明断爪正是旁证。
萧彻镇定道:“它的爪子太尖利了,我觉得还是修一修地好。”
……这么点小事,怎么到你手上就成了杀猫现场一样。
令嘉深吸一口气,可还是没有稳住,近乎气急败坏地问:“你修爪用的都是短匕吗?”
“正巧手边只得一把短匕。”萧彻见令嘉脸色难看,安抚道:“放心,我看得准,不会伤到它的。”
令嘉指着福寿爪垫上站着的血迹,咬着牙问:“那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萧彻坦然自若,“是福寿太过娇弱了些,不过剪爪而已,居然都会流血。”
案上的福寿无力地叫唤几句,似是在为自己分辨。
令嘉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萧彻,抱起福寿,见它好几个趾垫都沾了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大声斥责道:“萧彻,你太过分了。分明是你剪到了血线,伤到了福寿,你居然还好意思怪福寿娇弱。”
“血线?”听到陌生的词汇,萧彻不耻下问,“这是什么?”
“你血线都不知道,还碰福寿作甚!”令嘉狠狠瞪了萧彻一眼,绕过他,朝内处的软榻走去。
自来享受着无微不至的呵护怜爱的福寿莫名遭此无妄之灾,整只猫都蔫了下来,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半点不见往日的活力,即使令嘉带了它最喜欢的线团过来,它也不过是是瞥了一眼,还是一滩生无可恋地的死水模样。
令嘉心疼更甚,恼怒也更甚。
于是跟上来的萧彻便又挨了好几个眼刀,但他倒有些任打任骂的精神,一声不吭只默默递过去一个檀木盒。
令嘉瞥了一眼,燕王殿下出手十分大方,宫廷出产的顶级伤药,却没伸手去接,只把漂亮的杏核眼又翻成了死鱼眼白,“这是给人用的,不是给狸奴用的。”
她从右边袖子里拿出一个香薰球,扭开内胆,用指尖沾了药粉,往福寿的趾垫前的细小伤处抹去。
萧彻看着她的右边手袖,抽了抽嘴角,问:“你连福寿用的药都随身带着?”
令嘉愤愤道:“福寿惯是能上难下,从快两丈高的隔墙跳到你这承和殿里,我都准备好它被折腾得摔断腿的可能了,岂会不带上它的药。”
萧彻面不改色道:“七娘多虑了,福寿是你心爱之物,谁敢伤它。”
正给福寿上药的令嘉冷笑一声。
萧彻干咳一声道:“这是意外。”
“你闭嘴。”少少的三个字都快装不下令嘉的杀气了,
萧彻终是做了回俊杰。
给福寿的几处伤口都敷上药粉后,令嘉头也没回地朝萧彻伸出手。
“刚刚那把短匕呢?给我。”很有些把萧彻当跑腿小厮的架势。
萧彻安静地做起了小厮的活。
方才心忧福寿,没有留意。如今短匕到手,令嘉才发现这短匕做得极不一般。
这把短匕五寸余长,三指宽,柄是温润细腻的碧玉,鞘是明亮灿目的金,上面雕着龙腾云雾,在细致的雕工下,龙的鳞片、胡须乃至头角都清晰可见,就在龙头朝向的不远处嵌着一块与通宝大小仿佛的圆形血玉。只以刀鞘看,与其说是利器,不若说是工艺品,美丽而无用。但握着握柄而出,那阵阵寒光却是证明它的锋利。
令嘉瞥了这把精致得连她都要眼睛一亮的匕首一眼,一直紧抿的唇角稍稍松了些。
匕首轻薄,便携,多做刺杀搏命之用,非君子之器,高门子弟少有用这种兵器的,萧彻自也如此。反倒是令嘉,虽出身将门,武艺不精,总偏好一些旁门左道之物。所以这把精致美丽却锋利的短匕是给谁准备的,就很明显了。
只不过——
“为什么是短匕?”令嘉仍带着不满。
她既不好武,也不好兵,萧彻莫非连“投其所好”都不懂。
“地动之后,你不是一直都没找着合心意的短匕嘛?这把是我让人冶坊作的,不曾见过血。”
令嘉不喜血气,虽常带匕首防身,但都是不曾见过血的新刃。谁知地动那次,不得已出手杀了人,心里没多少惊惧之情,可那把匕首却是再不肯要。本是要再寻一把新的来,但她眼光奇高,非是定好的绝不肯用,偏中间一段时间里,事情堆叠,竟抽不空去令人搜寻。
以这柄短匕的工艺水平,绝非这几天就能成的,萧彻大约早就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了。
令嘉明了之后,却是带着几分羞意,接着又转作恼意,她质问:“丹姑是什么时候与你投诚的?”
也只有她贴身的这些人才知道她从来不用见过血的兵刃这个隐秘,而其中敢自作主张告知萧彻的,也只有丹姑了。
萧彻坦然道:“就是回燕州途中你因思亲而郁郁的那阵子吧,她盼着我能开解你一二,便将你的喜好全说与我了。”
令嘉脸色阵青阵白,心中分明是恼的,却偏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即使想要无理取闹一番,对着萧彻无辜的表情,她又发不出脾气来。
最后磨了半天牙,也只恶声恶气道:“少说废话了,跟我学学怎么给猫剪爪。”
萧彻:“……”
萧彻学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皇子该学的经纶世务,他熟谙于心,皇子不需学的旁门杂艺,他也略知一二。但涉猎广博如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还得跟他的王妃却学怎么样给一只成日里只知道吃吃睡睡的蠢猫剪脚爪……
鬼知道他学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将来他还要伺候这只蠢猫不成。
萧彻暗暗叹了口气,颇有丧权辱国之感。
令嘉对萧彻的复杂心思一概不知,正一本正经地向萧彻传递知识。
她按住福寿脚上的肉垫,按出爪子——因着方才她来得及时,福寿四肢里的右后肢逃过了萧彻荼毒,如今正好拿来做示范——捏着这爪子对着窗外天光,她指着爪子里一条细小的红线道:“这就是血线,剪甲剪到这,福寿就会受伤。”
萧彻默不作声。
令嘉杏目稍眯。
既然权也丧了,国也辱了,那割地赔款好像也没什么。
萧彻认命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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