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我倒不知,县主竟这般会取笑人。”
白倾沅笑呵呵地揽上她的手臂,“小婶婶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王爷来了就让他来了,且让他等等你又何妨?”
召宜反问她:“那你拉着我又是要做甚?”
“我自然是——”白倾沅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什么花样,偷偷瞥见召宜观望的神情,她昧着良心道,“我自然是,有事要求婶婶你。”
不知为何,听她唤自己婶婶,总有种莫名的奇妙感,召宜无奈地摇摇头,“那县主有何要我帮忙的?”
白倾沅神神叨叨,掩了嘴巴道:“那得进屋说。”
召宜早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知道她千方百计就是想留住自己,遂再次拒绝道:“我又不是等会儿就要走了,今晚还在,明日还在,往后也还在,你的事呀,等我回来再说。”
“不是,婶婶,我这真的是急事!”
白倾沅着急地跺了跺脚,召宜却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之前太后派了摄政王去北郡巡察,一走就是近两个月,如今好容易盼到人回来了,她也有了孕,好事成双。结果两人还没团聚几日,她又被太后带上了山养胎,总是这样分分合合,她实在是想念丈夫。
身边嬷嬷护着召宜,一路走的平稳,白倾沅见自己拦不下她,便想着赶紧跟上去,好随机应变。
谁知南觅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她焦躁回头,见南觅指了指她的鞋子。
白倾沅低头,见自己原本白净的一双鞋上赫然沾着些湿泥土。
她立时明白过来,她方才故意用脚踢翻了太后门外的花盆,这些湿土,估计是那时候沾上的。
这山上的寮房可比宫里的殿宇要妙多了。这里的寮房没有院子阻隔,全都是统一的长廊曲折串连而成。故而若是在宫中,那太后和摄政王不论是谈事还是偷欢,院子外头总得有人远远守着,外人进不去;而这寮房就不一样了,太后和摄政王在屋里谈事情,太监宫女们若就在门口守着,那岂不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叫他们听去了,而这寮房之外,又都是林子,守在林子里,四面通风,守不住半个人,那还有何意义?
白倾沅就是借着这个漏洞钻了空子,知道召未雨不会叫人守在自己门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过去造次。
她以为把苏疑碎和顾言观的事透露给召未雨,至少能叫他们大吵一架,哪知他们吵是吵了,结果最后还是腻歪上了,她没办法,只能气的用脚踢翻了花盆,再吓他们一吓。
南觅抽出又一条帕子,替她将鞋上的泥土擦拭干净。
白倾沅盯着南觅蹲下去的头顶,喃喃道:“南觅……”
听见她的声音,南觅抬头,回了她一声:“县主。”
两人目光汇聚在半空,明明只是片刻,白倾沅却觉着,南觅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数载寒冬。
“王妃都快走远了,县主要想拦着人家就赶紧吧。”南觅起身道。
白倾沅不明不白地点了头,转身又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拉着南觅问一问,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好像全都知道。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召宜现在去找摄政王,指不定会撞上什么场面。
她尽力奔着,目光逐渐凝聚,望着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渐渐坚定。
但还是晚了。
她见到屋门大开,召未雨独自由嬷嬷陪着从屋中出来,而陶灼正陪在召宜身边,说着什么。
她逐渐走近。
“阿沅来了。”召未雨见到她,抿唇笑了笑,将她招到自己身边。
“见过太后娘娘。”
白倾沅放缓脚步,行至三人身边,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再见到摄政王陶灼。
召未雨向她介绍:“这是摄政王,你该叫叔叔的。”
白倾沅该正经装一装的时候还是像样的,她笑得大气,“见过叔叔。”说罢,她又看向召宜,语气中带着调侃道:“见过婶婶。”
召宜知道自己又是被她给取笑了,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眼中却无半分责怪。
真好,白倾沅看着她,只要能笑得出来就还好,这时候多笑笑,再往后,便是想笑也只会哭了。
“这位便是嘉宁县主?”陶灼一手揽着召宜的腰,扫向白倾沅的目光都带着冷箭,“县主看起来很累啊。”
白倾沅面颊红润,被他骤然这样一问,登时心虚了大半,她袖中虚虚握着拳头,笑意戛然而止。
这位摄政王,似乎对她敌意颇深。
“方才正想同婶婶说些事,结果婶婶急着要来见叔叔,我也没想太多,就跟过来了。”她试图解释道。
“召宜有孕了走不快,县主做什么还要用赶的?”
陶灼句句问在实处,将不怀好意这四个字实打实刻在了脑门上。
白倾沅还想为自己狡辩几下,却听召宜为她解释道:“是我太心急,要赶着来见你,所以走的快了些,嘉宁县主刚才做了噩梦,已经很累了,再要赶上我,可不得费些劲儿。你这做叔叔的,不叫人休息也就罢了,还问那么多。”
陶灼听了召宜的话,这才对白倾沅放下些戒心,不过仍是不待见她,“大人间还有事要谈,县主既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白倾沅可怜兮兮地看着召宜:“那我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这回倒真惹了召宜心软,“好了好了,我先前说过的,晚上定会过去看你。”
得了她的承诺,白倾沅这才跟个得了糖吃的孩子似的,欢快地想要蹦起来,可她又不能失了礼,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兴奋。
陶灼居高临下,淡漠打量着她,见她脸上展现的都是些寻常小女孩儿才会展现的模样,总算是没什么破绽,这才肯罢休。
见白倾沅规规矩矩地离开,他搂紧了召宜的瘦腰,面向太后。
召未雨知道他这是又在向自己示威,并不打算多理他。
“我今儿个才刚把你带上山,这人就找我兴师问罪来了,我是管不了他了,召宜,你自己带回去好好管管吧。”
召宜得了她的意思,正想谢恩,不料身边的夫君却道:“太后娘娘别急着走啊,咱们也难得碰见,不如坐下小酌一杯?”
本还高高兴兴的召宜,听见他这句话时,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自己嘴角的弧度了。
她今早还在心里抱怨召颜不顾及自己有孕,在自己面前喝酒一事,结果一转眼,她的丈夫,明明知道她已经怀孕了的丈夫,居然也说出了这种话。
火热的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召宜扯了扯嘴角,终于听见太后在维护她,“召宜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喝酒?你是怎么想的?”
陶灼仍是没当回事,闲闲懒懒地问:“女子有孕就不得饮酒了?”
召未雨气急,严肃道:“是,不得饮酒。”
“啧,如此麻烦。”
陶灼这最后一句抱怨,还是落在了召宜的耳朵里,她双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可置信,她怀的难道不是他的孩子么?他居然会嫌麻烦?
“王爷……”召宜不着痕迹地挣开陶灼的手,退到了一边。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大好,陶灼还想上前搀着她。
这回召宜却不愿意再让他搀了,她巧妙避开陶灼的手,福了一福,“王爷见谅,臣妾实在身子不适,有些恶心想吐,王爷怕麻烦,还是先不要碰到臣妾的好。”
“这是闹——”
“摄政王。”
太后强硬地打断陶灼的话,赶客道:“你要见召宜,她如今就站在这里让你见了,你该满意了,赶紧回去吧。”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这灵泉寺上风景独好,我虽见过我家夫人,可这山林风光,我倒是还未认真欣赏过,不如,再准了臣四下走走,好好品一品这山间美景。”
召宜站在一旁,怎么都笑不出来。
原来他还是真的不在乎她啊。即便是有了孩子,即便是日日同榻而眠,他也丝毫不会顾及到她的感受,依旧我行我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是摄政王,没有人敢忤逆他,却不妨碍有人可以讨厌他。
在她嫁入王府前,她就知道这摄政王的名声不大好,又疯又癫,旁人难以驾驭,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人,她不嫁不行。
她以为,就算再过分的人,只要她好好安抚,好好照顾,人心迟早都是会变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陶灼根本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她心灰意冷,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脊背依旧挺直。
但凡她这时候肯抬头看一下陶灼,就会发现,他的眼底不是装不下人,只是装着的人,不是她。
第34章 生变故
陶灼最后下山的时候很不愉快。
他自认这一路走来, 自己没少帮召未雨绸缪办事,不仅皇位给了她儿子,就连召家要把召宜嫁给他做王妃, 他也同意了。要权力给权力, 要体面给体面,他们召家还想如何?
她召未雨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早就看清了, 可就是戒不掉。
下山这一路他走的颇不平静,原本就只是想来这看看她,同她好好温存温存的, 结果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遭, 他现在急需找个能打骂的对象, 将火气都转移。
混沌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皮糙肉厚的苏疑碎就这么被选中了。
***
苏府
苏疑碎和李成画正在安静用饭,李慕瑜坐在他们身边, 如坐针毡。
他已经在苏府住了好些日子,不知他姐夫是怎么想到的这损招,说他在外头容易闯祸, 他们无论如何都管不过来,不如干脆将他关在苏府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放在眼皮子底下, 总不会还能惹出事来。
更绝情的是,他长姐居然同意了这荒唐的决定。
自那之后,李慕瑜便被强制留在了苏府,日日被他姐姐逼着读书诵经,每天一睁眼,不是住在书房, 就是跪在佛堂。
有一回他实在受不了,趁着他姐午睡的时候,偷偷爬墙想要溜走,不料书房的围墙外头竟守着护卫,他刚探出半个头,人就被拎了起来,扭送到了后院佛堂里。
午睡醒来的李成画清清冷冷地跪在蒲团上,见他被扔进来,也没说半个字,继续诵经念佛。
李慕瑜有心想跟她认错,求了老半天的情,却没见她搭理自己一句。
他实在害怕这样的姐姐,可外头守着护卫,他出不去,只得跟着她一块儿跪着。
整整一个下午,李成画没跟他说半个字,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过他,生生把他给吓怕了。
当晚苏疑碎回来,见他哆哆嗦嗦地缩在佛堂角落里,对他又是好一阵假模假样的关心,他听了直想吐。
最后也是真的吐了。
吐的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姐姐和姐夫也没打算放过他,在他康复后,又将他扔进了书房里。
如今他每一次见到这对夫妻,都只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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