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可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呢?白倾沅想着,也不知能不能提她那桩婚事,毕竟她曾钟意过顾言观,骤然要让她嫁给别人,也不知她是何感受。
“县主?”沈知鹤也瞧出了她的局促,遂贴心道,“我方从后头园子过来,此时离开席还有会儿,不若,我带县主去园子里逛逛吧?”
“那自然好。”白倾沅拍手道。
沈家的园子也是从前瑞安帝赏的,派头自不必多说,单园子里那廊桥池景,便是许多富贵人家也都望尘莫及的。
沈知鹤一路带她走着,上到廊桥正中央,视野开阔,天清云朗下,清澈的池中红尾锦鲤结伴而游,激起层层涟漪,晃动小片的晚生睡莲,她左右盘桓,惊叹于这里的好风景。
“那是谁?”远远地,她瞧见池边假山上的小凉亭里坐了两个人,背影甚是眼熟。
不待沈知鹤开口,那个名字便卡在她的喉咙处,呼之欲出。
沈知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我两位兄长。”
白倾沅一愣,“你也有两个哥哥?”
沈知鹤饱含柔情地笑了,“我只一个亲哥哥,还有一个是表哥。”
表哥,沈知鹤的表哥,不就是顾言观?
白倾沅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原来他这几日不在山上,都是在沈家么?
也是,顾言观的母亲是沈家的女儿,那如今的沈老太爷,不就是他的外祖父?
这样想来,在沈家住几日,为外祖父贺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白倾沅抿了嘴,眯眼瞧着不远处的顾言观,他这几日若都是在沈家,跟沈知鹤岂不就是朝夕相处,日日相对?
“不若我带县主过去瞧瞧吧,两位兄长都不是什么外人。”
京城的名门淑女,哪里会不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可是沈知鹤居然亲自开口说要带她过去,白倾沅心下随意一想,便知道她对顾言观,多半是余情未了。
也是,只要还没真正嫁到喻家,万事皆有可能。
“那便过去吧。”她略一思忱,稍显矜持道。
假山上,顾言观同沈知觉正在烹茶作画,待落完这最后一笔,沈知觉满意地盯着自己的画作,道:“近来朝中事务繁多,真是难得有静下心来的时候,一幅画耽搁了我整整两个月的功夫,你瞧瞧。”
顾言观看了眼,“还不错。”
“难道只是不错?”沈知觉怀疑地欣赏着自己的画,“还是你在山上呆久了,要求都变高了?”
顾言观轻笑一下,没有回他。
“要我说,既然姑父姑母的案子已经被重新提了起来,你何不趁热打铁,干脆借此留在山下呢?”沈知觉有条有理地劝说道,“近来皇帝开始掌权,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便烧在了赋税官银上,前段时间是刑部,今早又到了工部,咱们且等着看,从现在到年底,有多少人得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有人下去,便总得有人上来。如今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若现在回来,不做武将也行,以你的聪明才智,做个文官,皇帝定也会重用你。”
“文官?”顾言观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笑道,“那我这么多年的沙场,岂不是白干了?”
沈知觉微顿,他的笑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其实里头包含了多少执念多少恨意,没有人能知道。
可是他也不敢提让顾言观回去继续做武将的事。因为他知道,即使顾将军夫妇早已身亡多年,太后也绝不会再让顾家的人接触到兵权,甚至于当年若非顾言观自己一心上山出家,他还有没有命活到如今都很难说。
晦涩的过往不堪回首,二人默契地止住了谈话,拎起一旁小炉上的紫砂壶,倒了两个小盏。
“哥哥,表哥。”沈知鹤携白倾沅出现的时候,山上的两人都有一瞬的错愕。
沈知觉还没有见过白倾沅,“知鹤,这是?”
“这是西郡的嘉宁县主,此番代皇上和太后娘娘来为祖父贺寿。”沈知鹤向二人介绍她道。
白倾沅莞尔,与沈知觉互相见了礼之后,娉婷袅袅地盯着顾言观道:“许久不见,顾先生。”
“县主同表哥认识?”沈知鹤微有吃惊。
“是,先前在灵泉寺休养时便见过,后来在成熙姐姐的公主府也见过。”白倾沅道。
“原是如此,那也算旧识,大家就不必拘谨了。”
沈知鹤的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红晕,走了几步到顾言观身边,与他并肩看着桌上的画作道:“哥哥的睡莲花了这么多时日,总算是完工了,表哥,你觉如何?”
白倾沅听了她的话,也跟着瞧了眼桌上的睡莲图,只是她向来没什么欣赏的眼光,只分的出好看和不好看。
于是她也同沈知鹤一样,将目光转向了顾言观,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孰知顾言观只瞥一眼那幅画,便含笑道:“县主怎么看?”
“我?”
问题突然被抛到自己身上,白倾沅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想来这里其他三个都是有文化有内涵的读书人,如今竟要她来评判他们的高雅情趣,那她万一说出个什么东西丢人现眼了,那可怎么办?
她回头看一眼侯在亭子外的南觅,求救的神情显而易见。
南觅为难地笑笑,她连画都没看到,哪里又好提示她什么。
白倾沅无奈回头,盯着那幅画简直跟生吞了只苍蝇似的,越看越窒息。
“这副画……它挺……别致。”
众人等了她良晌,就只等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对,别致……”
白倾沅吞吞吐吐,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到一旁小火沸腾的紫砂壶,便忙转移众人注意道:“茶水沸了,我正好口渴,不如我为你们沏茶吧?”
顾言观和沈知觉原已倒了两杯,此时都已凉了,便又取出几个小盏来,白倾沅兴致勃勃正要上去帮忙,便见顾言观拎起小壶,平淡道:“我来吧。”
她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沈知觉接过顾言观递来的茶盏,道:“这可并非是普通的茶水,用的是旧年灵泉山上的雨露。”
语毕,他头一个闭眼,开始享受这茶水。
白倾沅听他这话,想起曾经见到顾言观拿着竹筒收集雨露的画面,原是为了这个用处么?她似懂非懂地观察了会儿手中的茶水,见与寻常并无不同,便又试着轻呷了一口。
果然她是个大俗人,一杯茶水尽数入肚,也未察觉出有何独特。
可她知道自己至少该装装样子,不能太煞他们高雅之人的风景,便也学着沈知觉的样子,闭眼享受了一番。
人家享受雨露茶水,她享受顾言观在侧的自由气息。
只要一想到这入口的雨露是他亲自收集的,她便觉嘴里回味起来,似乎真的清冽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觉才开口道:“时候差不多,午宴该开始了,咱们去前厅吧。”
白倾沅缓缓睁眼,闭了多时的眼睛一时受不了这刺眼的光芒,她便抬手挡了一挡。
目光在单手的遮掩下,逐渐抬向一旁的顾言观,原本只是想偷看的她,惊讶发现顾言观竟弯了半边的唇角,正朝着她笑。
她赶紧松开手,挺直了脖颈,抬高了头颅,最后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沈知鹤瞧着两人的互动,心中不觉有些吃味,似乎顾言观从未同她这样自然玩笑过。
白倾沅不知她心中所想,冲上来拉住她的手,与她一道走在前头,“咱们走快些,不同他们一块儿。”
“这是怎么了?”
沈知觉和顾言观跟在两人身后,笑得不明所以。
男女的席面是分开的,男人在前头正厅,女人在一侧的花厅,白倾沅一到花厅,便被沈夫人请到了主桌上。
以她的身份,坐主桌自然是没问题,只是这满满一桌,除了她和沈知鹤之外,全是已为人妇的诰命夫人或诰命老夫人。她抽了抽嘴角,打算抡起筷子埋头吃。
岂料人家诰命夫人,平日里最好的就是打听东家儿子和西家女儿的亲事,白倾沅这才刚一落座,便听到沈知鹤身侧一位夫人道:“听闻沁和乡君已和喻大夫人家的孩子定了亲,好事将近?”
那夫人口中的喻大夫人正好也在主桌,闻言慈爱地看着沈知鹤,微微一笑。
满桌的夫人都是人精,一见这阵仗,便什么都明白了,一个一个皆是恍然大悟,恭贺之词张口就来。
白倾沅瞧着这场面,只觉是一群猛虎围了一只小白兔,马上要将人生吞活剥了,她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便忙端起面前的酒盏,凑到嘴边时微微倾斜,让酒水都洒在了自己衣摆上。
“呀!”她故作惊慌地站起来。
众人被她吸引去了目光,关切道:“县主这是怎么了?”
“酒杯没拿稳,不小心洒了出来。”她抱歉地笑着,“我可能需要去后头处理一番,各位先用。”
“我带县主去厢房吧。”沈知鹤主动道。
白倾沅知道她多半也不怎么喜欢呆在这种场合,便应下了。
只是两人刚走到后头回廊上,便又碰上了顾言观。
第66章 一把火
“表哥。”沈知鹤不论何时见到顾言观, 眼中总是充满憧憬和仰望。
白倾沅见了一阵泛酸,不知自己该不该计较这些。她其实还是羡慕沈知鹤,可以时时大大方方地陪伴在顾言观身边的。
“这是去哪?”顾言观难得会问这些琐碎事。
“县主的衣裳洒了酒, 我带她去后头厢房收拾收拾。”沈知鹤看一眼白倾沅。
瞧见顾言观目光也循自己而来, 盯着衣上那一小摊酒渍看,白倾沅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随后, 她便见到顾言观主动让出路来。
“多谢顾先生。”她假模假样做淑女道。
顾言观淡淡:“不谢。”
直到走出老远,白倾沅才肯回头看一眼他,见他已朝另一个方向去, 只留一个逐渐缩小远去的削瘦背影, 孤独落寞。
她揪着心, 问沈知鹤道:“你表哥他不吃酒宴吗?”
“表哥是要出家的人,吃不得酒肉。”沈知鹤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之情流露眼底, “听说灵泉寺上要求十分严格,本来表哥应是可以剃度的,只是不知为何, 那住持突然去了西郡,还得等他回来才行。”
那可不, 白倾沅心下得意,她就是为了拦住人, 这才特意将住持请去西郡的。
“如此……我同你打听个事,可好?”她忽然卖着关子道。
“县主想问何事?”
“像你表哥这样的人,从前定也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世家公子吧?那他上山隐居前,可有定过什么亲没有?”
不怪白倾沅会这样问,照顾言观从前的身份和能力来看,哪个媒婆会不想给他说亲呢?
沈知鹤听了微有些失神, “定亲倒是没有,不过想结亲的的确不少。”
白倾沅刨根问底,“都有哪些人家想与他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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