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白倾沅此时正含笑看着另一位夫人说话,眼里的余光瞥见,福嬷嬷说完之后,召未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出现了阴霾。
她心下了然,回头笑意盈盈地给召未雨送了一盏桂花汤圆,“太后娘娘吃些糯米圆子吧,桂花沁入了味儿,味道香的很。”
“好。”召未雨显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吓,扯着嘴角笑得勉强。
这一场桂花宴落下帷幕时,召颜仍旧没有出现。有几个夫人又不免提起此事,白倾沅回到兰阙殿内,见泠鸢正笑得放肆开怀。
“县主是没瞧见周美人今日的脸色,我与南觅跟在她身后,亲眼见她闯进了居正殿,而后便是凄厉的一声叫嚷,可想而知里头正是怎样鲜活的场面。”
“最后周美人可是哭着出来的,而那召六姑娘,也不知要在居正殿里躲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可都还没出来呢。”
“皇上呢?”白倾沅问。
“皇上也没出来,倒是有个候在外头,看上去有些年长的御前宫女,估摸着给太后报信去了。”
世人喜爱看热闹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泠鸢越说越来劲儿,还要再叽叽喳喳嚷嚷不休,南觅忧心忡忡地看着,苦口婆心将她给劝住了。
“县主自己不想坐那位子,便要推召家六姑娘上去,这样虽可叫太后对您和西郡王不好交代,但对她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大难题。”南觅冷静与她们分析道,“但是对于县主自己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一来,您还在宫里,太后是定不会轻易许召六姑娘那个位子,到头来忙活一场,说不准还是点名要您;二来,召六姑娘若真成了皇妃,身份越到了您上头,她又与县主您积怨已久,怕是会施些手段欺负您的。”
“你说的不错。”白倾沅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许,“所以,我得给你们看看这个——”
只见她神神秘秘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在南觅和泠鸢面前晃了一晃。
泠鸢讶异道:“这不是平日里与甘城往来的家书么?”
“是。”白倾沅示意她们拆开瞧瞧。
南觅先接过,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惊奇道:“县主的哥哥们要进京了?”
不怪南觅震惊,就连泠鸢也是才知道这回事,忙夺过信纸来看,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世子和二少爷真要进京了?”
“是啊。”白倾沅洋洋得意,“前几日来信时便已到了京郊小县外头,算算日子,明日便可正式进京了。”
“可原来不是说要年后跟着王爷一道进京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泠鸢看完了这封信,甚是疑惑。
“自然是想我了呗。”白倾沅傲娇地不行,脸上满溢幸福的笑意。
她不会说,是她早就写信告诉哥哥们要这个时候进京来,因为召颜正式封妃的时候,便是她该离开皇宫的时候。
白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只是常年不住,只年节时分西郡王进京述职时会暂住半月,寻常时候便只有一宅子下人留在那里看守打扫。
白倾沅一进京便被召未雨接进了宫,若早早地就说要自己回那宅子里住,她肯定会以不安全为由不同意,但若是还有两个哥哥在,那她便是想阻止也没理由阻止了。
***
慈宁殿
“哥哥来了。”
召未雨刚结束宴会,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夫人小姐,在月上树梢时才回到自己宫里,一进宫门便见德昌侯召伯臣冷着脸坐在座上。
她心下一凉,知道大事不好。
召颜正低着头跪在一旁,眼眶水润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了。
她扬起笑脸,坐到召伯臣身边,“阿颜这是跪着做什么?”
“太后娘娘都知道了吧?”召伯臣开门见山道,“臣本不该在此时还来叨唠娘娘,只是此事事关阿颜和皇帝的名誉,臣实在着急,只想看娘娘尽快处理,给个决断。”
他虽没说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但这样气势逼人地坐在一旁,语气强硬,召未雨哪里还敢不花心思去揣摩。
她僵着脸,看了眼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的召颜。
“阿颜先起来坐吧。”她头疼道。
召颜胆怯地抬眸看一眼她,又揪着手心看看自己的父亲,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为了能陪在皇帝身边,已经什么都做了,已经无路可退了。
“多谢姑母,多谢父亲。”
她通红着脸起身,由丫鬟搀着,一瘸一拐往座上去。
召未雨看在眼里,知道召伯臣也是没叫她少跪。
“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哥哥怎么就要孩子跪下了。”召未雨嗔道。
“在太后娘娘眼里,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召伯臣抖着胡子道,“这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
“是,可我是说,宣儿和阿颜,我本也就是要撮合的,如今不过早了些时日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哥哥实在不必大动肝火。”
召未雨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可根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去。她本想着自己回来好好教训召颜,结果一回来,发现召伯臣倒是先教训上了。既然人家已经对自己的女儿唱了白脸,那她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只能□□脸说软话。
“既然娘娘都说不过是早晚的事,那事情提早发生了,便也该提早给阿颜一个位分吧?”召伯臣直截了当道。
“位分……”召未雨蹙了眉头,并未急着接话。
她根本不想在这时候给陶宣纳妃子,不然后宫这么久怎么会就只有周悠禾一个病秧子,召颜这样莽撞的行事,简直毁了她这么久的良苦用心。
她早就考虑好了,等西郡王白胜进京,两人商议过之后,让陶宣娶白倾沅做了皇后,才好再纳其他妃子,这样才能让人家感受到足够的重视和体面。可召颜这一下子倒好,这一下子,是直接将她给推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太后娘娘不会还未想过要给阿颜一个位分吧?”召伯臣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危险地眯了眼。
“怎么可能。”召未雨强装镇定,将问题抛回给召伯臣,“那哥哥觉得,该给阿颜什么样的位分才好?”
既然她都开口问了,召伯臣也不客气,“阿颜是我最小又最疼爱的女儿,我自不想她受委屈,她不敢说,那我替她向太后娘娘讨个贵妃的位子,不过分吧?”
“不过分,咱们德昌侯府的出身,贵妃自然是做得。”召未雨先稳住了人,转而又委婉道,“只是哥哥,现在的时机不大合适。”
召伯臣明知故问,“怎么不合适?”
“哥哥,西郡的嘉宁县主还在宫里呢。”召未雨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召伯臣的脸色,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召伯臣丝毫不想体谅她的苦衷,拖着长音道:“所以太后娘娘是属意那个西郡来的野丫头做皇后,连给我们阿颜封个贵妃都得看她的脸色了?”
“哥哥,你也知道西郡的兵力有多厉害,威胁有多强,我怎么能眼睁睁放任它不受掌控,放任它留在白家手里?要白胜肯将女儿嫁给宣儿,总得给他十足的面子才行。”召未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颜的事我不是不管,只是得等到年后白胜进京……”
“我女儿封个贵妃,还要看他白胜的面子!”召伯臣不晓理也不领情,只是勃然大怒,“阿颜已经这样了,若是此番之后有了孩子,你叫她没个名分,日后如何见人?”
召未雨被他逼得焦头烂额,“哥哥,孩子的事哪有这么容易,阿颜我会好好养在宫里,叫人落不着她的话柄就是了。”
“这宫里几千几百张嘴,你能保证这宫墙不透风,这消息不传扬出去?到时候你儿子是皇帝,万事无恙,倒是苦了我家女儿,受人指点唾骂!”
召伯臣气焰更甚,咄咄逼人,召未雨被他怼地没办法,索性撕破了脸皮来讲:“这本就是阿颜送给宣儿的吃食中加了脏东西,阿颜自己犯下的错,哥哥还要我用宣儿的前朝江山来承担不成?”
“好啊,太后娘娘这是终于肯说出心里话了。都是阿颜的错,臣这就带她回家,叫她日后再不必进宫,丢人现眼。召家的女儿,日后都不会再进宫!”召伯臣一拍桌子,拉起召颜就要走。
召未雨急忙扯住他,“哥哥!”
召家是她的母家,是她最后的底气和靠山,她又如何能够轻易割舍丢弃。
兄妹俩是如出一辙的臭脾气,谁都不肯让着谁,可最终还是召未雨败下阵来,苦涩道:“如果哥哥执意要阿颜现在得个位分,那便只能暂时封个妃位,待到宣儿立了白倾沅为后,才能晋为贵妃。”
召伯臣回头,似在权衡着什么,兄妹俩的精明与算计都是旗鼓相当,不消多时,他便矜持着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条件。
两人各退了一步。
待召伯臣走后,召颜也被安置去了偏殿,召未雨终于松下一口气,疲累地瘫倒在贵妃椅上。
今夜窗外的月亮不够明也不够圆,堪堪落在屋内的窗台一角,她耷拉着眼皮,没看一会儿便觉眩晕。
若是陶灼在,说不定还能替自己分担些事情,她困倦地怀念着,可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70章 二把火
建承五年, 九月十五
又是月中,按理说应当又到了白倾沅要收家书的时候,可是这回不一样, 这回她的两个哥哥, 连人带信,都会出现在她跟前。
她正在铜镜前摆弄着自己的首饰, 花枝招展的金钗蝴蝶全都往头上戴,南觅过来见了直摇头,将东西一一取下, 再按着顺序簪好。
“县主为了见哥哥们, 还真是用心良苦。”她哭笑不得。
白倾沅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满意笑道:“我哪里是要见他们,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出宫了,可以见到心上人了么?”
心上人是谁, 南觅自然知道,她无声地叹息着,望着铜镜里娇艳欲滴的白倾沅噤了言。
白倾沅看懂她眼里的忧郁, 反过来握住她的手,通情达理道:“你放心, 我就算是出了宫也不会抛下你的,待会儿我就去同太后娘娘说, 让你陪着我一道出宫,我带你去我家的王府里头住。”
南觅这才展了笑颜,“多谢县主。”
“都是你在伺候我,还要谢我做什么?”白倾沅娇嗔道,“往后跟我出了宫,还是得陪在我身边, 不过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好好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放你走的。”
饶是南觅这样再老成的,提到这个也只会羞着脸躲避,“县主惯会取笑人。”
白倾沅却是没羞没臊,自顾自撑着下巴道:“这有什么好羞的,日后你若真嫁了人,做了夫妻,不是还有更羞的么?”
“县主快别说了。”南觅红着脸,隔着空气想要去捂住她的嘴。
泠鸢正好蹦蹦哒哒地进来,粗枝大叶地没有注意到其他,只顾着自己说道:“县主,慈宁殿里的人说太后娘娘已经决定要给召六姑娘封妃了,礼部正在拟封号,应当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白倾沅来了兴致,“封妃?只是妃位么?”
“是,只是妃位,听说德昌侯昨夜离开时还老大不乐意呢,他们家的人总是心比天高,指不定还以为太后娘娘会给个贵妃呢。”
泠鸢多嘴多舌,一说起这些便停不下来,白倾沅赶紧拦住她,又问她可还打听到些别的。
“别的倒也有,我听说太后娘娘这几日同成柔长公主的关系有所缓和,时不时地出宫去看望她,想来还是要和女儿好好彼此珍惜的。”
“太后娘娘时常出宫么?”白倾沅揪住不对劲的地方问道。
“也不是经常,只是相比于从前,算是频繁了,这半个月,出去得有两三趟了。”泠鸢掰着手指头道,“听说有一回还同成柔长公主一道去看过那位小产的王妃。”
说到这,泠鸢又想起来什么,拍着双手道:“对了,似乎太后娘娘还在想着为那小王妃另寻一门好亲事,近来看了不少在室公子们的画像呢。”
白倾沅微微点着头,“召宜的确该再得个好人家。”她出宫后也该寻个时候去看看她。
几人边闲话着边做些出宫的准备,屋内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召颜不知何时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外头的宫女们没能拦住她,此时都一脸愁容,跪在地上。
“都出去吧。”白倾沅见怪不怪,早就料到她会来找自己。
宫女们鱼贯而出,她又老神在在地换了个舒服坐姿,即使被召颜居高临下地瞧着,也丝毫不见弱势,反而好整以暇道:“你想说什么?”
“再过不久,我就是皇妃了。”召颜高傲地扬起脖子,“你等着,到时候,我就会像当初你对待我那样,好好地将你折磨回来。”
白倾沅重生回这一世,最喜欢的便是召颜这样又蠢又坏的臭脾气。本还指望她能瞧出是自己在藏书阁里动手脚诓她上当,从而来找自己算账,没想到她来找自己算账倒是算账,只不过算的压根不是同一本账。
她居然只是来放下马威的。
空口白牙的威胁,最是无用。
白倾沅熟视无睹,瘫在椅上伸了个懒腰,望着头顶的横梁轻蔑道:“那咱们到时候就走着瞧吧,皇妃娘娘。”
她这样不轻不重的姿态惹恼了召颜,召颜正要再出言嘲讽,却在眨眼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她宫殿里的异样。
上一篇:锦堂春
下一篇:三个反派同时向我求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