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亭君
等村里人跑到河边，三个大男人轮流下水才找到了张金桂，然后一起把她捞上来，这时离落水时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人早就不行了，村里人帮着把人抬回去张罗后事。
方大贵听说后拿了把菜刀就去隔壁生产队追方光华，支书不放心，叫方铁柱跟在后面。没多久，方铁柱就背着垂头丧气的方大贵回来了，据隔壁生产队的人说，看到李三妹拿着个包袱和方光华一块走了，去向不明。
方支书又安排村里的几个小伙子追到兴隆镇，镇上的人都说没看见他们。一个多钟头足够他们跑到兴隆镇又上班车走了，虽说到县城煤介绍信买不到火车票，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买不到火车票坐汽车也能走。方光华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应该早就带着李三妹跑得没影了，去追都是白费功夫。
方光明和李春兰安抚好老爹，在本家亲戚的帮助下开始张罗老娘的后事，同时给方光辉发了电报，让他回来奔丧。
方光辉捏紧拳头，恨恨的骂道：“便宜了方光华这个畜生！”
“就是，伯娘平时就最心痛他，想不到养出了头白眼狼！”田金玉狠狠的啐了一口。
小翠没做声，要她说啊张金桂真是自作自受！方光华今天的德行还不是都是她纵出来的，这是不是所谓的现世报？
可惜方光华跑掉了，要不可以抓起来坐牢去！这是小翠唯一遗憾的地方，真是祸害活千年啊！
到了方家村，小翠和方光辉，三个孩子披麻戴孝后去了灵堂，张金桂不过六十出头，方大贵请道士算了日子，棺木在屋里灵堂放了五天，第六天就送上了山埋葬。
办完亲娘的丧事之后，方光辉足足在屋里睡了一天，等他醒过来已经日落西山。人死不能复生，日子照样要过下去，他也应该从亲娘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让方光辉发愁的是父亲方大贵的安排，以前张金桂为了名正言顺的补贴小儿子方光华，和方光华一家住在一起。这回方大贵硬气了，死活都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方光明那里，以后他要跟着方光明住！方光华一家休息再占他的便宜。
张小云不干了，如果方大贵真的搬到方光明屋去，那方光辉每月寄回来的孝敬老人的二十块钱，他们一家可占不到便宜了。
便宜占久了，就成了习惯，一旦没有了，张小云就觉得吃亏上当了。不过她不敢闹，就怂恿孩子们去求爷爷，求爷爷给他们家一条生路。
方大贵虽然深恨小儿子，硬是把东西搬到了方光明屋的新房里，但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三个孩子，十分的煎熬……
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小云受方光华的影响，爱占小便宜，好吃懒做，他们的三个孩子也差不多，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
以前调唆张金桂抢星星皮鞋的小菊就是方光华的女儿，奶奶被爸爸推到河里淹死了，她很伤心。因为亲娘张小云重男轻女，小菊全靠着嘴甜讨得了奶奶的欢心才能吃得饱肚子又可以不去打猪草。
她看到跟着父母回来奔丧的星星，穿着漂亮的衣服和皮鞋，那款式花样凭她的见识做梦都梦不到。
爷爷搬走后，小菊听到妈妈在偷偷的咒骂爸爸：“那背时砍脑壳的方老三怎么不掉进河里淹死呢？他死了的话老娘就不用在这里守活寡，三个娃儿都可以赖送方老二，跟着方老二比跟着那背万年时的方老三强多了……”
是呀，爸爸不在，妈妈改嫁，自己不就变成孤儿了？想到这小菊突然恨不得死的就是自己的爸爸方光华，爸爸不在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求求二伯和二伯娘，带着她离开这里。
二伯和二伯娘给同是丫头片子的星星都买得起这么好的衣服，多养她一个孩子应该养得起吧？这个念头就像一粒种子种在了小菊的心里，从开始见到星星时它才是个小苗，到把张金桂送上山后，这个小苗在小菊心里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第94章 小菊的命运
小翠只想办完丧事赶紧带三个孩子回去, 至于方光辉和她商量想把方大贵带到平城跟着他们住养老，小翠也同意，不过小翠觉得老爷子未必会去。
果然不出小翠所料, 方大贵不愿意去平城，理由是在不认识人, 不如在老家自在。其实主要还是他放不下老三家的三个孩子。方光华跑得没影，张小云压根就养不活三个孩子。老爷子想自己还能下地，加上儿子寄来的生活费，还能帮着帮衬拉扯老三家一下，把三个孙儿养大。
其实方光华的大儿子方铁军, 小时候外号叫“方鼻涕”的, 已经满十六岁, 没心思读书, 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村里和他一样大的男娃不读书的话就下地赚工分，张金桂在的时候一直惯着他，不让他下地干活，牛高马大的大后生天天无事可做，到处晃悠，已经有当混混的样子。
方光华家的事小翠不想掺和, 老爷子想补贴自己的孙子也是人之常情。虽然小翠不想揽事, 可管不住有心人想给她找事做。
张金桂下葬的第二天，小翠看到兴隆镇赶集，就托方铁柱两口子在集上换了十斤米，又在生产队养鸡的人家里买了两只鸡，加上支书家送来的腊肉，在方光明家做了几个荤菜，给办丧事辛苦了的大人小孩们补一补。
张小云现在破罐子破摔, 听说这边杀鸡就带着三个孩子拿着碗过来大大咧咧的坐着，也不帮忙，就坐着等饭吃，气得方大贵手直哆嗦。
本来小翠还想全煮白米饭，但估摸着这么多人吃饭，十斤米可能不够，只好洗了六个大红薯，切成小块和米一块煮红薯饭。
吃完饭张小云坐着等大家收拾清楚后，突然大声嚎哭起来，大致意思是骂方光华没良心，丢下她和三个孩子逍遥去了，让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了依靠。
小翠和方光辉互相看了一眼，没做声也没劝张小云，本来李春兰想上去劝的，小翠示意她坐下，看张小云表演。她就想看看，张小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小云干嚎了几声，看到没一个人来劝，只好自己找台阶下。用袖口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讪讪的说：“爹，大哥，二哥，老三不争气害死了娘，也害了孩子。我一个女人拼命干也养不活三个孩子，小翠，你们条件好，小菊就送给你们做女儿吧，只要给她口饭吃就行，我是养不起她了！”
小菊赶紧朝小翠跪下：“二伯娘，我能做事，吃的也不多，你带我走吧，要不我娘会卖了我的！”说完满怀希望的看着小翠。
大丫赶紧去拉小菊起来，这丫头还不肯起来，倔强的说：“二伯娘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不过她年纪小，被大丫一手就拉起来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小翠想。上次回来小翠就发现小菊特别针对星星，所以就算小菊再可怜，小翠也不会带她回家给星星添堵。
“大丫，你去支书家把大公和支书请来，再请方二叔和金花婶也过来。今天我们三头对六面的的把事情说清楚，请他们来做个见证！”小翠淡定的吩咐大丫。
大丫答应一声，赶紧出门去喊人。
“小翠，这是我们一屋人你的事情，你喊外人来做什么！”张小云不满的嘟囔。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二哥一个人工资要养活一家子人，又要寄钱回来养我，哪里还有闲钱？在大城市生活也不容易，你把小菊送给他们，小菊没有城市户口，哪来的粮食吃？”方大贵指着张小云问道。
“爷，没花你的钱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方铁军毫不客气的朝方大贵吼道，气得方大贵说不出话来。
“二伯，送我去当兵吧，你当团长肯定有门路！”方铁军想去当兵，想以后也像二伯一样当军官。
“你爷爷奶奶得钱都补贴你们屋，结果你爹把你奶奶推河里淹死了，现在你当着我和你大伯的面就敢吼你爷，背着我们时还不晓得是怎么对待他的，部队不会收你这个不孝子！”方光辉冷冷的说。
方鼻涕惧怕的看了看方光辉的黑脸，不敢做声了。
大丫很快就把人喊来了，方支书扶着他爹走进院子，方光辉赶紧给老人让座，二叔和金花婶也跟着走进来，等大家坐定后，小翠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小云母女。
“今天麻烦大公和支书，二叔金花婶当个证人，刚才张小云说方光华走了，她一个人养不活那么多孩子，我家条件好，非要把小菊送给我养，小菊怕她娘卖她，也下跪求我。”小翠顿了顿，看了小菊一眼。
“我家光辉一个人上班，工资除了养我和孩子外，还要每月寄三十块钱回家养老人，我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小菊跟着我也转不了城市户口，没户口就没有粮食，我们从哪里来粮食养活她？!”
小菊听到小翠这么说，估计他们不会带自己去平城，忍不住沮丧的红了眼睛。
来当证人的支书他们听到小翠这么说，觉得小翠的做法也没有错。因为他们也曾听说城里人粮食不够吃饿肚子的，张小云想把女儿甩给小翠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得亏她脸皮厚，这种馊主意也敢开口。
小翠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面流泪的小姑娘，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管她，继续说道： “但是我当二伯娘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女被卖掉。这样吧，我有个主意，小菊你同意就这么办，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和你二伯已经尽力了！“
“我们以后依旧每个月寄三十块前回来，爹拿二十块养老，另外十块给大嫂，当做是小菊的伙食费，小菊以后都在大伯家吃饭吧。学费也由我们出，你能考到初中我们负责到初中，如果能考起县里的高中，我们也负担。”
“小菊娘，既然你养不起小菊，以后小菊就和你没关系了，她的婚事自己做主！你如果敢拿她去换彩礼我和她二伯可不会放过你，大公，支书，二叔，金花婶都能做证!”
张小云跳起来骂道：“我生的凭什么不归我做主！”
“我愿意住到大伯娘屋里去，谢谢二伯和二伯娘！谢谢大伯和大伯娘！”小菊听了小翠的话，立即擦干眼泪站起来，朝方光辉和小翠鞠了个躬，又给方光明和李春兰鞠个躬。
“你个背时女，不认亲娘了？”张小云瞪大眼睛看着小菊。
“哼，你以为我不晓得，我都听到了，那天你和大哥说，等过几年就要拿我去换亲，给大哥换个媳妇回来！”小菊愤愤不平的瞪着张小云。
“光明两口子没有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小菊娘莫老想着卖女，现在有人帮你养女你还有什么意见！”方支书站起来一锤定音。
“我们没有意见，爹和小菊都搬过来跟着我们住，反正房子宽敞也住的下！”李春兰赶紧表态。
“那就这么定下了，以后哪个敢闹名堂就滚出方家村！”方支书这话是针对张小云说的。
张小云不敢和支书怼上，只敢小声骂小菊，骂了一阵看方大贵已经把小菊的铺盖被子衣服都搬过来了，才悻悻的拿着三个碗回屋里去了。
方光辉已经订好了明天的火车票，小翠拿出五十块钱给李春兰，“大嫂，不好意思，我给你找了个事做，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被张小云卖掉！这钱你拿去给小菊做两件衣服穿，买个书包，剩下的就交学费，开春就让她跟着大丫去公社读书。”
“莫这么说，老三虽然坏，孩子是无辜的。我帮不了其他的，管她的饭还是能做到！”李春兰开始还反感小菊鬼主意多，现在想想孩子也是被她娘逼的。
这边方光辉也语重心长的对小菊说道：“小菊，二伯只有这么大的能力，你要加油读书，向你大丫姐姐学习！学费和生活费二伯娘会按时寄回来的，你只要认真读书！”
“二伯，以前我欺负星星妹，都是我不乖。我以后会认真读书，长大后报答你们！“小菊毕竟才是个十岁的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没有人好好引导。
“傻孩子，大伯和二伯不需要你的报答，只要你好好读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可以了！”方光辉摸了摸她的头发。
星星是个善良的孩子，在听说小菊的妈妈打算卖掉她后，和妈妈商量，要把行李包里自己的棉衣棉裤和秋衣秋裤都送给小菊穿。
小翠对星星说，“每个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你送小菊姐姐衣服可以，但是要先征询她的意见，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好意。“
“嗯！我会问小菊姐姐！”星星想了想妈妈的话后才去找小菊。
小菊想不到星星不但不记仇，还肯送衣服给她，认真的和星星道歉后，两姐妹做了朋友，互相留了通信地址。
小翠帮助小菊除了于心不忍，另外也是看在方光辉的面上。虽然她心里并不喜欢小菊，但是小菊是方光辉的亲侄女，方光辉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女被拿去换亲，以后这还是自己家的事情。干脆现在就拉小菊一把，送她去读书，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改变命运。
第二天小翠和方光辉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方家村，到县城火车站去搭火车回了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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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买房（一）
一家人下了火车风尘仆仆的回到家, 看到李建和黄秀莲在院门口贴着春联和福字，院子里的树上还挂在自制的红色小灯笼，看着特别有节日气氛。
“你们可回来了, 我看星星都瘦了，赶紧进屋吧, 我估摸你们要回来了，把你们那屋的炕也烧着，炉子也发着！”黄秀莲和李建在东屋听到动静，急忙迎出来给他们提行李。
李建看到方光辉一脸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人死不能复生, 节哀！”说起来两人同病相怜, 都有个“作”得不得了又偏心的亲娘, 可毕竟是生养自己的老娘，真正到老娘走了，做儿子的还是心疼。
方光辉叹口气，回房把东西放好，就带着两个儿子去浴室洗澡，一来一回差不多十几天, 一家人身上都要臭了。
小翠和黄秀莲叽咕了几句, 就拿着衣服带着星星去公共浴室洗澡洗头，彻底洗干净后一声轻松的回到家就赶紧给星星绞干头发，生怕孩子感冒。至于那两个皮小子，让他们在炕上呆着，头发干了再下炕。
等小翠把自己收拾清楚，看见三个孩子歪在炕上都睡着了，幸好三个娃身上都穿着棉衣棉裤, 又是睡在炕上。小翠给他们身上盖了毛毯，心想孩子们真是累坏了。
小翠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到厨房看到李建正在揉面，方光辉在剁肉馅，黄秀莲则在洗腊肉。
“小翠，今天我们包饺子吃，就当一起过年了！”李建笑嘻嘻的说道。
“要得，我去取颗大白菜，嫂子再蒸几段香肠，孩子们都馋肉了！”小翠去菜窖取了白菜萝卜出来，又在屋檐下叉下两根香肠。
“小翠，别说你做的那个香肠还真好吃呢！上回何教授到这里直夸你送的香肠味道好，说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喜欢吃！”黄秀莲夸道。
“可惜现在肉难买，要不我们可以做香肠，等到年边时卖，准生意好！”小翠和黄秀莲说起她的生意经。
“是啊，这新鲜肉都得去黑市买，每月发那点肉票，只够打汤喝！“黄秀莲把腊肉洗干净，切成几小块，放在一盆温水里面泡着，在把温水里面放点盐，这样可以更快的淡化腊肉里面的盐味。
一般腌腊肉的时候怕肉坏，都会放很多的盐和香料腌制，吃太咸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小翠炒腊肉之前都会先褪盐。
“对了，小翠，有个张师傅来找过你，急急忙忙的好像有什么事情！”黄秀莲突然说道，“我差点给忘了！”
“张师傅啊，那敢情好，我请他帮忙找房子的，肯定是有消息了，才过来，明天我们就去找他！”
“真的啊！刚好李建可以休到正月十五，张师傅有房子的信息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黄秀莲喜出望外，“小翠，我觉得这四合院住起来就是舒服，宽敞亮晌，还有个小菜园子，李建没事就在那里拨弄那些菜，不知道多有劲呢！”
李建把面揉好额头都冒汗了，他把外面的棉衣衣扣解开，闷了一口水，不忘补充一句：“还一定得修个像你家的卫生间，多干净，我头两天还洗了个冷水澡，舒坦！”
“卫生间和后面的化粪池就是请张师傅弄的，他可热心了，还把咱家这炕道，烟筒都通了一遍！”
……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手上也没闲着，没多久，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就弄好了，还有一大盆白白胖胖的饺子。
小翠把三个孩子叫起来，方光辉取了茅台酒和自家酿的葡萄酒出来，两个男人喝茅台，小翠和黄秀莲就喝葡萄酒，孩子们也喝上眼馋好久的汽水。
李建先端起杯子，“饺子下酒，越喝越有，今天我们两家一起过年了！”
大家一起碰杯，互相祝福，希望新的一年两家人日子越来越好!
晚上，小翠睡在自家床上暖烘烘的被窝里，舒服得直想打滚，“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啊！”
方光辉搂住小翠，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谢谢你，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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