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李锦昶面上顿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枣娘,你怎么又昏倒了?”
他快步来到陈轻稚面前,直接坐在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陈轻稚被他握住手,眼中顿时便含了泪,低头不愿意看他。
李锦昶无奈地叹了口气。
“枣娘,嫣儿的事不是我故意瞒你,”他声音低沉,“只是那时少年轻狂,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才做出如此的事来。”
“且当时长生身体孱弱,产后抑郁,我才出此下策。”
陈轻稚听到这里,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旁人不知,她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
原本以为他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谁知真相却如此不堪。
就连他现在握着她的手,她都从心里发寒。
“当时大错已铸成,我怕你伤心难过,便一直不敢告知于你。”
“后来嫣儿越来越大,驸马将其视为己出,我就更不能让嫣儿身份尴尬,对不对?”
“咱们都是做父母的,自当要为儿女考虑,但如今总有人或明或暗想要嫣儿嫁给宿儿,又有那日宫宴之事,我这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李锦昶微微一顿,声音带着悲痛:“枣娘,宫里人人都不信我,但你不能。”
陈轻稚猛地抬起头,悲痛欲绝地看着他。
她眼眸里布满红丝,眼眶红肿,一看便知已经哭了许久。
即便如此,她眼眸中也没有恨。
只有难以言说的悲伤。
“可是太子爷,您也未曾信我。”
陈轻稚眼皮一抬,被悲绝的目光就那么扎入李锦昶眼眸中。
“若您早些说,早些告知我此事,我也不至于在自己的生辰日被打个措手不及,险些气急攻心,不能自已。”
陈轻稚如此说着,晶莹的泪再度滑落。
她哽咽地道:“您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李锦昶几乎无法承受她的目光,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我错了,枣娘,我错了,我对不住你。”
陈轻稚看着眼前青松仙鹤帐,轻轻勾起唇角,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只是替年少单纯,稚气未脱的自己而悲伤。
“殿下,咱们夫妻携手经年,经历了太多事,一起吃过苦,也一起享过福,说一句同甘共苦不为过。”
陈轻稚的声音轻缓,带着迷离的眷恋。
“我时常想,待到殿下荣登大宝,咱们便能真正携手天下,到时候会是怎么美妙的日子。”
“可我似乎等不到了。”
陈轻稚深深叹了口气。
李锦昶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猜测着彼此的心意。
“枣娘,你莫要诅咒自己,太医院都说只要你好好静养,一切都会好起来,你难道不想看着端儿被立为太子,风光无限?”
陈轻稚又笑了。
这一次,她笑声里却只有悲苦:“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殿下莫要再哄我。”
“死,我原本是不怕的,殿下待我真诚,多年来东宫一直以我为尊,没有任何人敢在我面前僭越,我很知足,便是死了,我也相信殿下能好好教导端儿,把他养成流传千古的明君。”
“但现在,我怕了。”
“殿下今日可以隐瞒嫣儿的事,是否还有其他事瞒着我?让我一直活在谎言中。”
“我不敢死了,我若是死了,端儿又当如何?”
李锦昶紧紧抱着她。
手上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别胡说,你不会死,你会长长久久陪着孤,”李锦昶一字一顿说,“枣娘,我对天发誓,今生只对你隐瞒嫣儿一事,其余诸事皆由你知。”
“若有半句谎言,我愿……”
李锦昶话还没说完,便被陈轻稚打断:“殿下慎言。”
她伸出手,这才轻轻环住李锦昶的腰。
“我信您。”
陈轻稚眼泪流干,依旧盯着眼前的青松仙鹤帐。
她心里说:我信你,真敢发这样的毒誓。
第97章 【二合一】他错了,错得……
此时的毓庆宫, 姚珍珠正待写第二张大字。
李宿临行之前还给她留了课业,让她一日写上五六页字,不管好不好看, 都攒着回来他来看。
姚珍珠想趁着今日阴雨绵绵,多写几页出来。
王婉清在给她煮茶,听澜研墨, 边说边笑,其乐融融。
王婉清看姚珍珠写得认真, 不由笑说:“小主做什么都很仔细,便是读书习字, 也比旁人用功,瞧这字写得, 比之前几日大有进益。”
姚珍珠便顺着话说:“严师出高徒,教习字的穆姑姑认真严谨, 每每都点评到位,让我受益匪浅, 自要越发努力才行。”
王婉清同听澜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那这么说,殿下也是小主师父。”听澜难得打趣一句。
姚珍珠放下笔, 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顽皮。”
主仆这边说着,外面风雨更大。
扑簌雨点打在纹窗上, 噼啪作响。
姚珍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难免有些忧虑:“希望殿下路途顺利。”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东安门大开。
李宿率队趁着落日前赶回盛京, 在宫门落锁前入长信宫。
他一路策马急行,未曾考虑春雨,浑身已被雨水打湿, 一身劲装紧贴在身上,冰冷沉重。
待入中门,李宿下马,吩咐九城兵马司将士于外听令,自己则领李宴以及统领张至远步行入宫。
这次出宫是急差,他未领贺天来,身边只跟了两名亲卫,此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打伞。
李宿抬头看着微暗天色,微皱眉头:“孤自己来。”
他接过伞,在进后宫前回头看了一眼李宴。
李宴同他一对视眼,如同斗败的落汤鸡,浑身湿漉漉,就连面容都在春雨中模糊不清。
“二弟。”李宿唤他。
李宴抬起头,狠狠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认真看向李宿。
“皇兄。”
李宿等到了李宴的目光,又不去看他。
他转过身来,只留给他暗色的背影:“李宴,一会儿切忌冲动行事。”
李宴心中一凛。
他紧紧攥起拳头,哑着嗓子说:“是。”
李宿想起他的性子,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鱼跃门,直接来到长寿巷。
再往前行,便是李锦昶暂居的乾元宫,也是大褚历代皇帝的行宫。
透过绵延雨幕,可看到乾元宫正殿的重檐,九位脊兽身影缥缈,影影绰绰。
朱红宫门越来越近,雨也越下越大。
待行至门前,李宿便看到上监王兆的苍白面容。
他神态恭谨,执伞候于门外,遥遥冲李宿一拜。
李宿前进几步,正待直接进入乾元宫,王兆却突然伸出手。
“殿下,”王兆脸上端着假笑,“殿下,入乾元宫且莫带兵刃。”
李宿脚步微顿,扭头瞥了王兆一眼。
他一言不发,但眼神却足够冰冷。
王兆脸上的假笑略收了收,腰上一软,给李宿恭恭敬敬行了礼。
“殿下,真不能带兵刃。”
李宿习惯佩长剑,这宫里人人都知,即便洪恩帝在时,也不会不让孙儿随身佩剑。
上一次李宿来乾元宫拜别李锦昶,李锦昶也未命人阻拦,此番倒是颇有些意味深长。
李宿手中执伞,垂眸看着王兆,最终还是道:“既然父王介意,罢了,取吧。”
他说完便挺身立在那,一动不动。
王兆哆哆嗦嗦上前,取下他腰间佩剑,又让统领张至远卸去兵器,这才引着三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