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幽
“嘿嘿,不想吃娘做的饼子。”
“知道你还说。”方奎无奈。
方年年偷笑,看见娘转过身了,忙说,“阿弟快回来了,回来我们就开饭,吃牛肉堡,里面炖了萝卜。”
“父女俩背着我说了什么?”塔娜问。
“没啥没啥。”
方奎父女连忙摇头,怎么都让老婆/阿娘知道他们说她辛苦做的饼子不好吃。初始是不好吃的,但方年年会把它变得好吃,一定不浪费。
家里少个人很明显,方奎问,“沈宥豫呢?”
方年年说,“回家去了。”
“嗯。”方奎的态度和塔娜一样,知道了就不再追问,仿佛那个人就是个停留几天的陌生过客,走了就是走了,走后就不需要再提及。
方承意的态度就激烈多了。
他甩着书包跑回家,火急火燎的洗脸洗手后往桌子上一坐,吃了两块肉以后觉得不对,少了个人啊。
“那个人呢?”方承意急急地问。
方年年明知故问,“谁?”
“就是他,就是他,沈宥豫啊。”方承意半站起来了往后院看,像是怕沈宥豫掉水桶里了没有爬起来,需要他方小爷拉扯一把。
“哦,走了啊。”
“走了?!”方承意瞪大眼睛,“他怎么可以走!!!”
方年年站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又给爹爹和大牛叔添了饭。刚准备说什么,她听到娘亲塔娜说,“他有家,回自己家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坐下吃饭!”
塔娜边说边看女儿的表情,见女儿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她略略松了一口气。
方承意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他要是不听娘亲的话,他爹就要看过来了。
第34章 真虾虾片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爹……
放下筷子没多久, 方承意就冲出了门去了对面的驿站,找到了好友梁壮,两个人坐在门槛上, 头碰头,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方年年没管他,男孩子大了总有着秘密, 不像是小时候什么大小事儿都要叭叭地和姐姐说。
她拿了块抹布擦着桌面,提溜起弟弟的书包放在一边。前几天才洗干净的二蓝布斜挎书包上添了一些痕迹, 湿布擦都擦不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上去的。
书包压着个本子, 方年年不去看弟弟的小秘密,拿过了准备放书包上面去。眼睛瞥到上面的字, 瞬间方年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子上写着:落魄少侠的改造计划。
字迹工整,封面干净。
方年年, “……”
中秋后就没有听阿弟提起要改造沈宥豫的事儿,没想到是憋着大招没有发。
现在计划都落成了, 改造对象却没了踪影,难怪听说沈宥豫走了会这么激动,这么多天的努力白费了啊!
“不好好学习, 一天天整乱七八糟的。”方年年嘀咕,没有打开计划书看, 免得看到阿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列出来的每一条,比做功课用心数倍。
当个负责任的家长就是容易血压高,方年年深吸一口气, 努力规劝自己:生活这么美好,何必生气,微笑。
过了几个呼吸, 方年年跺脚,小声地说,“好气啊!”
和梁壮蹲坐在驿站门槛上的方承意也好气,两只手撑着下巴气鼓鼓地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真是好生气,我们白白想了这么几日,细细地写了计划。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上树多掏几个鸟窝!”
梁壮笑了笑,“虽然没有用上,但你学会自己写计划了,把这份心思放在学习上,年姐姐肯定就不操心你了。”语带羡慕,他是驿丞梁爷爷捡的孩子,没有其他亲戚了。
方承意心虚地左右移动眼睛,打哈哈说,“写计划挺容易的哈。”
本朝读书人大多喜欢写计划书、制定目标,将沿袭自高祖的传统内化为自己的习惯、外化为标杆。孩子们刚启蒙时,夫子就会教着怎么制定计划,能有多少人彻底贯彻并坚持下来就未可知了。
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犹如疾风骤雨,瞬疾而来。临到客栈了,大雨猛然收敛,成了春日里的蒙蒙雨雾,淅淅沥沥。方承意和梁壮捕捉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客栈门口停着一匹黑色大马,额前有一抹白,目光炯炯,神俊异常。
马上的男人侧身落下,轻巧如燕,石青色圆领袍的一角掖在黑色缀玉的腰带里,露出精装笔直的两条腿。他腰间横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镶嵌着红色宝石,昏暗中,宝石熠熠生辉,晃得少年人的眼睛蹭蹭发亮。
“他的剑,一定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过!”方承意笃定地说。
“镶嵌了宝石,说不定是装饰用的佩剑。”梁壮言语间泼了冷水。
“我看他在客栈里住了好几日了,时不时和江湖人士谈话,哪里像公子哥。”
方承意反驳,那人才是他对江湖侠客的终极梦想,飒爽肆意,行走间干脆利落,双眼内敛着故事。
沈宥豫那什么嵩山大师兄,他没看出半点少年侠客的意气风流来,跟在他姐左右真是半点儿豪情都没有!
少侠当得太失败了。
“方承意。”小茶馆里传出被方年年的叫声。
“嗳。”方承意扯着嗓子大声地回着。
方年年说,“有功课要做吗?”
“学堂里写完啦。”方承意大声地回。
“行,那你玩吧。”方年年说。
“哦。”方承意曲着手指抠脸,放低了声音,“还以为喊我吃东西呢。”
“你家刚吃完饭……”
“哈哈,我姐有时候会想着弄点饭后水果吃。”方承意重新撑着脸,挤出来厚厚的双下巴,“唉,要是跟着梁先生去书院,每天吃食堂,没法天天吃我姐做的菜。想想就好难受啊,要哭了。”
梁壮不知道说啥,安慰地摸摸方承意的头。
方承意哀怨地看向梁壮,“你是夫子心甘情愿要带着去的,我和纪家两个小子是被迫捎带的,爹咋就不为我想想啊。”
梁壮,“……”
他想到先生揉着手臂,无奈又生气地说:君子当有海量,不和人一般见识。
方年年也知道了过了重阳节,九月中下旬的时候,阿弟就要跟着梁先生去棋山书院报道读书,同去的还有梁壮、纪家两个小的,每个受聘于书院的教授都有携带弟子的名额。蓦然知道阿弟要去读寄宿学校了,她心中万分不舍了起来,想着学校里待遇再好也不如家里,穿和住上倒罢了,吃上面她要给阿弟多准备些。
还要做点东西去谢谢梁先生,让他以后多照拂照拂阿弟。
第二日吃完了早饭炒饼丝,方年年就开始剥虾仁,做真正有虾肉的虾片。这东西稀奇,做好了送去先生家就非常有新意,再配上几色糕点、一筐鸡蛋、两包红糖,去李婶家的铺子称一斤桂圆、两斤红枣,就是顶顶好的礼。
既不显得单薄,又不是厚得人家不敢收,不过是几样吃食,梁先生的娘子肯定喜欢。
娘子喜欢了,先生还有啥不高兴的。
在院子井边的阴影里剥着虾仁,不时扔两条给眼巴巴的雪球,这孩子不知道最近怎么野的,成天不着家,回来就趴着睡觉,这是多日来白天头一次见到它。
“淘气,给你买的猫粮竟然不喜欢吃,我拿去喂外面的野猫了。”方年年隔空点着雪球。
雪球低头吃虾仁,吧咂着小嘴,眼睛无辜地看着方年年,可爱到犯规,看得方年年舍不得骂它了,虾仁是一只接着一只地给。
给了五六只才反应过来,赶紧打住,不然都没法做虾片了。去下的壳她也没有扔,待会儿熬了虾油存起来,炒菜吃比味精都强。
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爹爹和娘亲并肩走了过来,阿娘神色间有些凝重。
“怎么了?”方年年问。
塔娜没有直说,而是反问着,“昨天去张县丞家,遇到什么特殊的吗?”
“有啊,我在路上就和大牛叔说了。”方年年疑惑,“昨儿没和你们说啊,就是我无意间撞见张县丞原来以前是混江湖的,有个诨号叫混元牵魂手,本名张猛。”
“那就是了。”塔娜说。
方年年不解,“他们家怎么了?”
“刚听说,天不亮就有兵把他们家团团围住,闯进去拿了张县丞,押着上京去了。”塔娜说着拍拍胸口,仿佛看到了那惶惶的场面受到了惊吓,“官兵抄家真是吓人,他们家那孩子本是今天出阁吧,现下全完了。”
方年年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沈宥豫,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吧?赶紧问着,“怎么就抓他家了?”
“盗用身份参加武举。”方奎说,“据说是柳县令发现了端倪,细查之下发现张县丞冒用他人姓名参加的武举,就秘密报了上官。之前都在核实情况,现在确定了就抓捕送去刑部。柳县令已经连着五年为优,又检举有功,擢为都城府尹,带着全家赴任去了。”
方年年愣住,“竟然是这样……昨天张宜添妆,柳如诗还给了一对漂亮的琉璃酒杯,她们关系看着很好。”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用女儿稳住张家。”塔娜猜测。
那就真是阴谋处处了,想着就害怕。方年年抖抖肩膀,抖掉爬上肩头的鸡皮疙瘩,“你们过来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个?”
“没什么交际的,他们家还犯不着我特意来说一声。”塔娜摸摸自己的鬓角,她挽了一个桃心髻,斜斜地插着一支银色石榴的簪子,石榴做得逼真,半开的石榴里面的石榴籽是碎碎的红玉石,水头很好,剔透有光。
同款的耳铛衬着她的鹅蛋脸,使她看起来明艳动人,虽说年纪上来了,早没有了当姑娘时的俏丽,半老徐娘的年纪是成熟的风韵。她身上穿着青色的内衫、围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内衫上的红色石榴花花瓣打着卷儿,外面穿了一件秋香色滚白边的褙子,颜色搭配得非常协调大气。
很显然,阿娘特意打扮过。
和之前见到的那一身截然不同啊。
方年年一脸懵地看向阿爹,爹爹被娘亲推着进屋,就来得及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啥情况?
方年年站起来去洗手,源自于高祖又经过抓住商机的商贾不断改良的香皂花在细白的手里面搓洗,很快两手就沾满了细腻的泡沫,冲洗干净了她闻了闻,没有留下什么虾子的腥味。
她洗完手,恰好换了衣裳的爹出来了,苍青色的圆领袍,腰间配着玄色腰带,挂着绣石榴花的荷包,穗子丰满而长,这准是娘亲的主意。
这夫妻两要干嘛啊!
方年年走了过去,“爹娘,你们要出去?”
塔娜用帕子遮着嘴,笑声说:“你李婶喊我去逛街。”
“……带着爹?”方年年一脸“你驴我”。
塔娜没去看女儿,“一起去逛逛。”
方奎笑着摇摇头,示意女儿别问了。
夫妻两个匆匆向外走,只听塔娜抱怨了两句,“让你早点换好衣裳的,要是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相看。”
方奎走得慢吞吞的,态度消极,“我觉得不行,你非要拉我一起去。”
“稍微郑重一些是应该的,虽说是商贾人家……”
他们走远了,也有意避着方年年,方年年竖着耳朵也没有听见爹娘在说什么。
雪球蹭了过来,绕着她脚转来转去,还用柔软的身子蹭着她的腿,讨好地咪咪叫,方年年看着卖萌卖憨的雪球,表情渐渐变得奇怪,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爹娘是去给她相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