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幽
大人们莞尔。
不需要方奎和塔娜动手,沈宥豫上前长臂一捞,就把奶宝捞进了怀里。小脏孩子,他还是挺嫌弃的。
奶宝窝在沈宥豫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豆哥。
豆哥却没有看向自己的小兄弟,他美滋滋地牵着方年年的手,学着爹爹那样咳咳两声,“姑娘,你多大了?”
方年年错愕,“小毛头,你问啥呢!”
“我叫陈升,今年五岁半,家父就职于御前。你要是年龄与我相差不是太大,就等我几年,等我年满十五,就到家中提亲。”说到这里,豆哥儿扭捏了一下,心中懊恼,自己说的还不够爷们。
方年年,“……”
沈宥豫牙痒痒,想把臭孩子扔出去!
方奎和塔娜笑出了声。
豆哥儿一本正经的,现在的他是认真的,“别看我现在小,已经在看《论语》,给我一些时间,待我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定给姑娘挣来诰命之身。”
方年年觉得自己不能够笑,这是个男人,不,这是个小男人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她要是笑了,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一生的,说不定变得自卑啊或者偏激成变态。
她心中动了动,笑着说:“可是我年纪很大了,已经十六岁。等你十五时,我已经快三十了。那时,你青年才俊,我半老徐娘,怎么般配。”
“是老了点。”豆哥无奈点头。
方年年,“……”
她也想打孩子了。
豆哥儿叹气,“我应该不会变心的,到时候不嫌弃你老。”
方年年,“……真是谢谢你了。”
“豆哥儿!”刚走出棚子,就有人大喊。
是个抱着女娃娃的男人。
第94章 混水鱼 人类的悲喜从来不是互通的……
那个小女娃娃方年年认识, 准确地说是见过,就是和豆哥儿、奶宝一起吃糖葫芦的小姑娘。
火灾起时一片混乱,小姑娘被自己的家人抱着逃命。在大人的怀里, 小姑娘朝着身后的豆哥儿、奶宝伸手,哭得嗓子都哑了。
抱着小姑娘的男人走了过来,看着安然无恙的豆哥儿和奶宝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在方年年他们的注视下表情变得讪讪。
刚才光顾着逃命,把两个孩子给忘记了。
“豆哥儿, 奶宝。”男人喊着。
豆哥儿笑嘻嘻,仿佛没有把以前的舍弃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方年年的手,仰起头看着方年年, “我想了想,你年纪还是太大了一些, 与我不合适。你有与我适龄的妹妹吗?我会把对你的关爱放到她的身上的。”
“没有,臭小子!”方年年握着空心拳在豆哥儿的脑袋上捣了一下。
“唉。”豆哥儿遗憾地摇摇头。
真是被一个人小鬼大的毛孩子整得没有脾气了。
方年年摇头。
豆哥儿让沈宥豫把奶宝放下, 自己牵着奶宝的小手手走近了抱着小女娃的男人。豆哥儿身后的百岁辨晃晃悠悠,刚才一通混乱,辫子有些散乱起毛, 反倒是让小家伙看起来气定神闲。
他走到男人身边后,转过后, 笑着朝方年年四人挥挥手。
方年年挥手,“小娃娃别脑子里想那么多有的没有的,你才多大点!”
就想着娶老婆, 考功名,太早熟了吧!方承意这个年纪,还只是知道吃吃睡睡耍赖呢。
豆哥儿拽拽地笑了笑。
方年年摇摇头, 与这个孩子萍水相逢的,言尽于此啦。
就在皮影戏的门口分开,一路向西从西南门出去,方年年家的马车停那边。一路向东,走东北门出去,应该是距离家比较近或者交通工具在那边停着。
空气中弥漫着烧糊的味道,光线黯淡了不少,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热闹,取而代之的是冷寂和压抑。
好像有人在火灾中失去了性命。
还有更多人蒙受了财产的损失。
听着被烟霾分割而变得压抑的哭声,没有人笑得出来。
男人抱着女儿,盯着身前的豆哥儿和奶宝。豆哥儿年纪不大,照顾人来却有模有样,拉着奶宝躲着蹒跚的人群,动作比大人还要细致周到。
“豆哥儿。”男人喊着。
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清了清嗓子,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怕什么?脑海中浮现豆哥儿清凌凌的眸子,男人又觉得心头颤抖,理直气壮的话到嘴边就变得孱弱,“豆哥儿,刚才太乱,我没有及时顾及到你和奶宝。我抱着囡囡刚出去,就准备回来找你们的。但门口堵着的人太多,也没有来得及进来。”
越说越是这么一回事儿,男人有了许多底气。
豆哥儿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哦。”
他转过头,小小的孩子眼中露出促狭,“我不会告诉爹的。”
男人心头狂跳,笑容变得难堪了起来。
豆哥儿转回头,脑后的百岁辨甩呀甩,“我怎么会说呢。”
他只是会说遇到了好心的姑娘,要不是年纪实在是相差太大,他很愿意娶对方为妻,许以中馈、绵延子嗣。
“可惜了。”豆哥儿摇头。
奶宝懵懂地眨眼睛,“豆哥?”
“没什么,回家就好了。”豆哥儿摸摸奶宝的脑袋。
瓦子里不是笑声和热闹全都消失,它太大了,人类的悲喜从来不是互通的。没有遭受到火灾影响的地方,笑语不断,游人如织,口耳相传间是对火灾的议论纷纷——为什么会失火?人为还是意外?谁放的火?哪家被烧了?某某某死了,原来是谁谁谁的亲戚?
等等等。
据说,今晚瓦子里有大人物。
据说,今晚瓦子里还潜藏着逃犯。
据说……
方年年被爹娘护在中间,身后跟着沈宥豫,一行人可以说是有些艰难地走出了瓦子,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才算是觉得重获新生。方才经过起火点,是蹴鞠场,算是比较空旷的场地,能够燃起大火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潜火兵已经扑灭了明火,经过时方年年看到里面大团的、不成型的黑色,空气中有着诡异的焦糊味道。
不敢深想……
爹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有些张煌地收回视线,跟着爹娘走了出来。
站在繁星下,冷冷风吹来,方年年深吸一口气,涤荡了身体内的污浊之气,缓缓吐出。
“爹,蹴鞠场那个是什么?”
方奎的面色微冷,“你不需要知道。”
看着女儿“你不说,我更加知道”的表情,他面位稍暖,“你聪明,我不说你也知道。但别去想,别去问、也别去说,好吗?”
方年年怔了怔,慢慢点头,“我知道了。”
方奎抬起手想要揉揉女儿的头,看到她莹亮的眼,抬起的手往下落,落在了女儿的肩头,“晚上跟你娘睡。”
塔娜点头。
方年年抗议,“不用吧,我又不害怕。”
“就这么说定了。”方奎没要和女儿讨价还价。
方年年听出了爹爹口中的强硬,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一家三口齐齐看向沈宥豫。
沈宥豫看看对面的三个,再看看自己这儿独一个,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心底深处忽然就涌现出了那么一丢丢酸楚,看方年年的目光中暗藏着一点点的可怜。
方年年假装不经意地挪开视线,总不好当着爹妈的面和沈宥豫眉来眼去吧。
那太把早恋弄得明目张胆了。
沈宥豫轻叹,什么时候才能够把喜欢的姑娘娶进家,那以后就是他和她手牵手、肩并肩,看云卷云舒、看夕阳西落、看漫天星辰了……
方奎咳嗽两声,打断两个孩子的眉目传动。
“我们走了,赵公子请回。”
沈宥豫说:“我护送你们回去。”
“不必。”方奎阻止,他说:“你与家人一同来的,现在应该与家人汇合。”
拒绝的话说了两次,就不好用别人说第三次了,沈宥豫只能够点头说好,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方年年随父母离开。
临进入车厢时,方年年回头,笑着朝沈宥豫摆摆手,以口型说:“晚安。”
沈宥豫顿时受到了鼓舞,连连向前走了两步,摆着手说:“晚安,年年。”
看着马车驶离了视线,沈宥豫脸上柔软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清冷至极,他侧首看向瓦子的门口。
“爷,是刺客。”
沈其神出鬼没。
沈宥豫眸子中冷光动了动,“果然如此。”
沈其沉默,没有妄自揣测。
沈宥豫摆手,示意沈其不用继续查探下去,事关阿父,不是他应该去探索、寻求答案的,知道太多反而会惹火上身。
“我们去东门。”
沈其应是。
沈宥豫揣着手慢慢踱步去东门,看着天上星星,眼里面尽是方年年的眉眼,年年的眼睛好看,笑起来莹莹油光,出自真心的笑容就是美丽,会牵动眼角眉梢流露出喜悦,她就是这么看自己的呢。
“回去告诉长史。”
沈其上前听。
“可以准备起来了,府里面将迎来女主人。”
沈其立刻说:“恭喜爷,即将心想事成。”
沈宥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