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幽
方年年轻笑着说,“真以为那么简单啊……”
有人带着做,看着简单。没人带着做,摸索起来很费工夫。
以前分享菜谱的APP那么多,发布者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揉碎了写出来,不是照样有人做得稀烂。
食物一道,简单是简单,但简单中变化无穷。
沈宥豫晃了下眼,总觉得方年年的笑容中,带上了些许高人不可望的高深莫测,自信耀眼。
中秋节关门落锁的早,店里还剩下一桌一客没有走。那人看着方年年和沈宥豫,同样风采的两个年轻人看得人错不开眼,他的视线变得飘忽,仿佛从二人身上穿过,看到了过去。
曾经,有个姑娘也是这么生动倩笑地看着自己,说话和百灵鸟一样,婉转可爱。笑容和春日的迎春花一样,娇嫩美丽。
蓦然回首,幡然悔悟,他错过了太多。
错过的人就是从指尖流过的水,从鬓边滑过的时间一样,挽回不了,再难留住……
“抱歉,打扰了。”客人迟迟没有走,见二人说话告一段落,他走过去打扰。
方年年看过去,杏眼黑亮可爱。
客人感觉胸中微暖,这双眼睛只有平淡的询问,没有试探和厌烦,“我可以买点豆馅的月饼吗?我有位故人,很喜欢吃甜味的糕饼。”
客人穿得肖似文人却腰佩长剑,温和的眼角眉梢拱卫着一双暗藏锋芒的眼,他说起故人时,有些怅然、有些欢喜、有些无奈……
方年年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沈宥豫惊讶地看着方年年,不是只留下自家吃的和给人留的。
客人松了一口气,“谢谢。”
缓一缓后,他歉意地说,“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包得好看一些嘛。”
“当然可以呀。”
沈宥豫眉头都皱起来了,不快地抱着胳臂杵在方年年身边。方年年扒拉他,“别在旁边碍事儿。”
沈宥豫震惊,她竟然扒拉他!
方年年轻快地走到柜台那儿,水曲柳的木柜子厚实稳重,用了十多年了,盘出了岁月的包浆。
她洗了手后拿出了给自家留着的份儿,在沈宥豫的注视下开始包装。精品礼盒嘛,之前就有所准备的,漂亮的红漆木盒,是月宫嫦娥的图案。
里面铺上干净的棉花,弄得蓬蓬松松的,在棉花上按出几个坑,铺上酱红色棉布,再把月饼一个一个地码到坑里面。
八个豆馅儿月饼,一下子就高大上了许多。
这就是包装的力量。
合上木盒,外面再包上一层月红色的绸布,系上漂亮的带子,打上精致的蝴蝶结。
方年年一双灵巧的素手下,已经完全认不出月饼原来的模样。随后,她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选了一张淡黄色的小卡片,“客人要写些什么吗?我也可以代笔的哦。”
旁边的两个男人都被她一番举动弄懵了,客人随即感叹,“真是巧思。”
他本想推辞,但看着那小巧的卡片,心中千言万语在涌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麻烦姑娘代笔,就写……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好。”方年年写下八个字,字迹工整娟秀。
小卡片写好后就插在绸带上,怕丢了用一枚小小的大头针别了一下。这一套,都是她找人做的,年年做月饼都有不差钱的要精装,今年这生意没做成,盒子都留了下来。
没事儿,不会堆着浪费的,方年年会想办法将这些都用掉。
送走了客人,方年年就让沈宥豫关门落锁,为中秋夜宴做准备啦!
大概这么几日被指使多了,沈宥豫心有百般不愿,也开始认命地干活。看着方年年在柜台那儿把剩余的东西收拾起来,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
很想给母妃送上一盒月饼,但一旦送入宫中,母亲就有许多问话,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现在的处境。
待人宽和的母后身体常年抱恙,有了血莲子一定能恢复健康,母妃也能少忧愁许多,太子哥眉间的愁绪亦能消失。
是应该找个时间,和臭丫头说血莲子的事儿。
沈宥豫如此想着。
前门已关,店中多了些许清冷。后院热火朝天,就连最小的方承意,也在帮忙。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塔娜几次想镇压儿子,让他弄干布巾擦擦。
方承意每次都应了,但每次都不做。
塔娜没抽出手来,方年年来后她擦了擦手,抓过儿子擦头发,“一天天的真是不省心,生你还不如养只羊羔,长大了能吃肉能喝奶。”
方承意吐了吐舌头,调皮地不当一回事儿。
塔娜部落受难的时候伤了身体,养了好几年才生下方年年,当心当肝地护着,夫妻二人就没有想着生二胎。谁曾想,方承意投到了肚子里,没奈何,生吧,就生了个不省心的孽障。
被娘亲“粗暴”地对待,方承意呲牙咧嘴,头发被擦得脸都变形了。
“阿姐,救命。”
方年年嘲笑弟弟,“该。”
她看水缸空了,朝窗外喊着,“沈宥豫,提水,把水缸放满了。”
沈宥豫以目问之,为什么是他?
方年年看懂了,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大少……侠,麻烦看看,现在就你空着呢。”
中秋宴做的菜多,全家都在忙碌,阿爹方奎在杀鱼,方大牛在洗菜,塔娜收拾了儿子后就开始切菜,方小弟在淘米。的确,就沈宥豫无所事事,抱着胳臂等吃饭。
在这个家里待上几日,沈宥豫就明白一个道理,家务事儿不单单是女人的,谁有空都要帮忙,比如砍柴、挑水、捡木炭,体力活男人要提前做。在家里,不是张嘴等吃饭就可以的,每个人都要付出劳动,参与其中。
大概是麻木了,又或者是羡慕这样和乐的家庭生活,沈宥豫在方年年催了自己后没有怼回去,而是拿了提桶去打水。
水是半天都没有提出来,打井水有一点技巧性的。
沈宥豫,“……”
方小弟叹了口气,大侠都是这样不事生产的吗,他好忧虑,感觉江湖要完。
“这样,这样,你看,手腕上使个力水就有了。”方小弟没有托大打满满的一桶水,到时候就不是他打水,是自己大头朝下栽进井里了。
提了小半桶水上来,方小弟拍拍沈宥豫的胳臂(肩膀拍不到),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
大侠不懂劳作,真是令人忧心,要好好改造呢。
方小弟语重心长。
沈宥豫,“……”
小孩子真欠揍!
“沈宥豫,快点儿。”厨房里,方年年喊着。
“知道了。”有了示范,沈宥豫尝试了几次就掌握了要领,学会了打水,提了满满一桶进厨房。
哗啦啦,倒进了水缸里。
看到方年年用筷子捅进螃蟹嘴里,杀了螃蟹后开蟹壳,去蟹腮、蟹肠、蟹心,去掉壳子里面的蟹胃。蟹身是每两只脚为一段切开,两面都沾上薄薄的一层淀粉,放到油锅里微微煎一下。
然后放入葱姜蒜爆香,与煮过的鸡爪放入调好的酱同炒。
最后,盛出来倒进砂锅,砂锅底下已经铺了土豆、藕片等等,放入的螃蟹、鸡脚后又码放了几只虾和螃蟹盖子,剩下的酱料倒进去。
盖上锅盖文火咕嘟。
“做的什么?”
方年年说,“蟹煲。”
第11章 中秋宴 中秋月圆,吃螃蟹啦
沈宥豫聊有兴味地驻足看了良久,厨房中各种香味萦绕在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烟火人间,家常味道。
他有些感触,皇室贵胄又如何,天家子孙又如何,金尊玉贵又如何……还不是先君臣后父子。
一室内吃饭,言笑晏晏中是各怀鬼胎。觥筹交错间,哪里能存几分真心实意。
“沈宥豫愣着干什么呀?”
方年年的声音将沈宥豫百感交集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矜持地抬抬下巴,“看你做饭。”
“我看你是等着吃才是。”方年年把一盘炸好的藕夹、肉丸、蔬菜丸子递到沈宥豫的跟前,“我可跟你说哦,不准偷吃,端出去和阿弟、爹爹、大牛叔一起吃。先垫垫肚子,解解馋,今天晚饭吃的晚。”
“你……”沈宥豫不爽,他站在这儿是为了吃吗?垂眸就看到了方年年素白的手指端着的盘子上,金黄的藕夹伴着两种丸子,香味是早在起油锅时就闻到了。
不用吃,他就能感受到藕夹的脆,肉丸的弹,素丸子的香。
既然方年年真心实意地让他吃,他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吧。
盘子入手,他二话不说转身去拿筷子,夹了一个素丸子吃了半口,看到里面红白二色的萝卜里混合着青绿的莴笋丝,有胡椒的味道,又有蔬菜的清甜……
御膳房里能做出精致一百倍的素丸子,但吃起来完全没有方年年做的好吃。
再吃一个肉丸子……
“沈宥豫,端出去吃啦,在这儿碍事。”方年年皱皱鼻子,寻求着娘亲的认同,“对吧,阿娘。”
“就是,这么大个子站在厨房里,我感觉转身都挪不开。”塔娜说。
沈宥豫被嫌弃出门,但他这回没生气,满心都是好吃的炸物。
“我就知道阿姐会给我们好吃的。”门外传来了方小弟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一只耐不住性子的小麻雀,随后小麻雀就愤怒了,“沈宥豫你偷吃了,啊啊啊啊,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
厨房里,方年年忍俊不禁。
塔娜笑着摇摇头,“沈宥豫家庭出生肯定不错,这从人品相貌、行为举止上就能看出来,普通人家养不出这般的人。原本以为是个骄傲自我的,没想到是个活宝。”
“娘,你别看他不说话,我猜他心里面叭叭得比任何人都欢快。”
“有可能。”塔娜甩了甩手,准备喊丈夫方奎继续来烧火,家里面他烧柴火烧得最好,都是小时候被后娘打着干活打出来的。“年年,还留着这人吗?”
塔娜微带忧虑,只是闯空门的小贼就罢了,压制起来相对容易。这明显是个烫手山芋,升斗小民哪里敢和达官贵人对抗,岂不是以卵击石。
方年年说,“娘亲,是我任性了,教育阿弟可以用许多办法,这不是唯一的。过完节,我明天就和他说,给他道个歉,请他离开。”
塔娜欣慰地点头,就怕女儿执拗起来十头牛拉不回,还怕女儿小姑娘心动了,舍不得沈宥豫离开。
“嗯,让他走,咱更省心。”
“嗯嗯。”方年年点头,她的确是任性妄为了,留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在家里面,之前执着自己的想法,觉得可行又可用,忽视了许多不稳定因素。
为了家庭安全,还是让沈宥豫离开。小弟明显对江湖产生了动摇,效果已经达到了些许,沈宥豫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