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词
还有44天,谢蘅“嗯”了一声,心底却是开始盘算了起来。
东街的工程即将竣工,一切都在慢慢步入尾声,她如今的还得准备开业,可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因为眼下她只有了屋,却还没有人。
即便算上令姝,这也不够。
她既然允诺了要给令姝在这一行业该有的尊严,不许他人践踏,势必然就得努力做到。
而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在大魏,女子地位本就低下,还别说出身贱籍之人。想要世人尊重,谈何容易。
一开始,谢蘅是打算办一间乐坊,但多番思虑过后,她却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难。
单纯乐坊,即便格调再高,哪怕背后有御史府亦或是护国公府支持,可这上头也有比这两处权势更大的存在,届时一个尊卑压下,她也护不住人。
因此,乐坊这条路不能轻易走。
但这样,之前的允诺就变成了空谈,还别说试图改变女子地位。
为了这,谢蘅可没少掉头发,最后还是偶然路过学宫门口,给了谢蘅思路。
这大魏,能有男子求学之处,女子却没有,多数世家女子,都是请宫中的嬷嬷,来家中教导琴棋书画,她们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子是天,女子是男子的依附,因此,长大后也少有反抗的想法,更遑论自立。
如果,她能办一处受众于女子教育的学堂,里面请最优秀最自立思想的女性来教导,那么她是不是能奢望一下,十几二十年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姑娘们,开始反思现在的生活?
届时,令姝作为长安最优秀的舞者,可以教导姑娘们舞艺,这舞艺不为取悦男人,只为提升自我,塑造身形,学堂内再找到一些有身份的人坐镇,如此,一来没人敢动,二来也能吸引世家贵女前来。
谢蘅记得,欧洲曾经掀起过一场服饰改革,若是没记错,当时的皇室里的皇后都无法主导众人的喜好与潮流,可当那些服饰在贵族妇女间兴起后,却很快被众人接受,甚至跟风。
这也是为何她想要先吸引贵女来的缘故。
一旦好学之风盛行,其余的,可能交给时间就好。
但如果她真的选择这么做。她至少需要满足以下一些条件:
1.被官方承认,女子可以在此处学习,换言之,手续要齐全。
2.有厉害的大佬坐镇,吸引世家贵女前来。
3.优秀的女师傅,还不能只有一个。
以上三点,目前来看,她只有第二点有点思路,其他两点,恐怕费力都不定能行。
这便是眼下谢蘅比较头疼的事了。
如今还得加上找寻真凶,几件事压下来,谢蘅不由得吸了口气,紧接着便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她明明只是来完成耍帅任务的,怎么自己给自己拦了这么多活计?
听听,这些像是她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么?
由于先前一下有了四万多两银子,谢蘅乐坊的地皮买的比较大,直接是买了一处宅院,试图改造成苏园那般,外表看起来不像是酒楼,可内里亭台楼阁,独树一帜。
后来推了几处院子,刚想动工,又适时的遇到她改变主意,因此,在请教过秦人屿后,便按着书院的规模再加上谢蘅自己的理解来装修了。
院子谢蘅看过了,大致修的七七八八,也快竣工了,如今她最愁的,该是人怎么来。
好在这事也不是一点思路都没有,赵瑾这日在大理寺交完差,此间刚回到自己家,就听人说,谢家公子来府上了。
赵瑾有些意外,但想到这人才说过感激的话,猜想多半是来给自己送什么东西,他的嘴角,便没忍住往上扬了一扬。
此间带着几分期待,赵瑾回到了自己院子,结果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他找了又找,都没发现传说中某人的身影,赵瑾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皱。
“初一。”
在府中看到许久没见的自家主子,初一十分欢喜,原想上前说些话,结果主子走得飞快,他腿短没追的上,只得在赵瑾唤他的时候,连忙在外应道:“小的在这。”
他小跑到了人前,喘气道:“世子,你走太快了,初一...初一刚唤你,您都没听到。”
赵瑾确实没看到初一,但并不妨碍他问:“谢公子呢。”
“初一刚想和您说这事呢。”初一咽了咽口水,“谢公子在公主哪儿,世子可要过去?”
第80章 080烂醉如泥 春心荡(修)
*
赵瑾来长公主院子的时候, 谢蘅和长公主的谈话,刚好到尾声。
已经清楚的知道长公主体内带着蛊虫,先前的所有生命流失都是因其作祟,窦大夫如今的诊治, 便转了方向。
他给长公主用了一药, 能暂时让蛊虫冬眠, 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长公主身体衰败的速度。
是以,今日谢蘅来看望樾阳, 对方才有这么些精神和她说这么多话。当然,这药毕竟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解决蛊虫, 还是得找到当初下蛊之人才行,为此, 平阳侯近来也在加紧安排。
再说长公主司马长安, 她的前半生, 无论是成为护国长公主, 还是大魏第一女将军,她做过大多数人想做却没做到的事, 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可谢蘅还是第一个,来她身前跟她说, 自己想建一所女子书院的人。
这想法,真真是让她有些意外。
要知道, 世人对女子的看法, 即便有她开了女子尚可顶天立地的先例在前,依旧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她尚且轻易撼动不得, 又遑论是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这是长公主一开始并没把谢蘅的想法往心底去的原因所在,可此间越是聆听,她的心下反而越是惊奇。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这样的想法和见地,已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还别说眼下正欲付诸实践。
无论怎么看,她都没理由去打击这份热情。
但她也没出于惊喜便立马答应谢蘅的请求。
若是用长公主的原话来说,便是——
“此事你我都知道非比寻常,也绝非易事,若最后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半途而废,便是白白浪费了本宫的精力与期待,所以,想要本宫出面,可以,只要能说服这些人,并得到她们的认可和支持,本宫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打从第一次看到谢蘅伊始,长公主少有在人面前自称本宫,如今把身份端出来,也是摆明了她的态度。
对此,谢蘅并没有任何失望,这话乍一听似乎是长公主在为难她,可当她看着长公主写下的名单后,哪还领会不到对方的用心?
她一直以来苦恼于自己手中女性人才较少,尤其是女中豪杰,几乎除了长公主外,便再无她人,如今,长公主亲手把这些人都送到了她的面前,无需她再费劲功夫调查。说是考验她的能力,又何尝不是在无形的相助?
赵瑾来时,谢蘅正十分珍惜的把名单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并再一次对长公主笑道:“多谢长公主!”
“三郎定当不负众望。”
赵瑾一进门就听到谢蘅最后这句话,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人一眼,紧接着便对长公主行了个礼,“娘,孩儿回来了。”
长公主眼下气色好了许多,一见赵瑾,她眼底便浮起了几分笑意,“出去一趟,倒是晒黑了一些。”
恐怕这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段时间不见自己儿子,都是一样的反应。
赵瑾颔首回道:“让娘担心,是儿子不孝。”
长公主问:“明明昨晚就回了城,为何眼下才回府。”
“大理寺的事便这般忙,让你......”
“长公主,那个......”眼看着樾阳有兴师问罪的架势,谢蘅不得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打断道:“世子爷昨晚在我那儿休息的。”
“那时他......”
“昨日阿蘅生辰,儿子去道贺,一不小心贪杯,有了几分醉意,便厚着脸皮,留在了阿蘅那边,没有立即回府汇报平安,是儿子的不是,让娘操心了。”
谢蘅本想解释赵瑾受伤了这事,可这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察觉并进行了打断。
好在谢蘅聪慧,此间只眨了眨眼,便瞬间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这人不想要长公主担心。
长公主并没想过自己儿子会说谎欺骗自己。她看了看赵瑾,又看了看谢蘅,感觉到目光,谢蘅十分上道的附和道:“确实是如此。”
“其实这事也怪我。”
“要不是我非要世子爷喝上两杯,世子爷也不会醉。”
好兄弟是什么?没事时互损,出了事却可以相互遮掩背锅。
谢蘅努力把锅往自己身上揽,言语间也说的十分内疚,可她显然忽略了一个情况,那便是这人不仅是赵瑾,对方还是长公主自己的儿子。
但凡她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赵瑾的神情,也不至于把话说的这般真切自然。
尽管因病亲自教导孩子的次数较少,可长公主哪会不清楚赵瑾的性子。
他若是不愿的事,谁也逼不了他。
她作为母亲,见过儿子喝酒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结果就因为谢蘅几句话,儿子便同意的喝了?
这说明什么?
再有这深夜回京,结果第一件事竟然是去参加早已散客的生辰宴。
这又说明什么?
这有些事,经不起细想,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儿子对谢蘅似乎......
都说知子莫若母,可儿子又何尝不熟悉自己亲娘,一旁的赵瑾一看长公主这表情,便知道恐怕有的人又在多想了。他不得不及时打断道:“娘。”
“阿蘅年纪小我两岁,他视我为兄长,我亦视他为手足。”
“昨夜醉酒,是我自愿,而非任何缘故,阿蘅也是担心你责骂于我,这才出来替我担责。”
谢蘅并不知道八难给赵瑾批过的命,也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听不懂赵瑾这话前一句辩解二人关系的话外之意。
她只当这人是不想拖累自己,如今被这样拆穿,那是既尴尬又惊讶。
“喂喂喂不是吧?”谢蘅朝人哭笑不得的走了过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这帮你呢,结果你干嘛还要再说一遭,你这样弄得我很尴尬好不好,还有没有点默契了世子爷。”
赵瑾看着自己娘解释道:“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不过是才刚有那个想法的苗头,自己儿子就发现了,还一语双关的当着谢蘅的面说道,就欺负人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长公主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上儿子认真的目光,她笑着没好气道:“行了。”
“为娘寻思着,也没说要罚你的意思。”
“我这还没说什么,倒是你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
“娘不生气便好。”赵瑾继续回到。
长公主看了眼屋外,“天色晚了,三郎既然来了我府上,就在这儿用顿便饭,也尝尝我侯府的手艺,让阿瑾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长者亲自邀约,哪有推辞的道理。
谢蘅笑嘻嘻的应道:“不瞒长公主,三郎早就听过,侯府的厨子,手艺也是一绝,心底正期待着有机会尝上一尝,如此,三郎可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