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青手
它们吃东西很是浮夸,常常一口吞下了好几吨鱼。
她一只小鸭着实不敢往东海那处去,没得一个不小心就葬身鱼腹,现下有了他在,自然想去。
拈花当即点点头,乾坤袋里已经装满了银票,着实没有办法再带上,她便只能带上一个小袋,虽然没有乾坤袋能装,但也勉强能装下些好玩的,到时去东海里头的市集,可以好好挑挑。
拈花跟着去了东海,却没想到柳澈深收的徒弟这么多,几乎是遮天蔽日而来,什么玩意儿都有化成的人形都有,里头还有几头鼻青脸肿的龙混水摸鱼,而且都很大只。
那几头龙排排坐着,乖乖等。
拈花也不知晓他昨日来东海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能让这些穷凶极恶的龙这般听话地来习学?
除开那些人,这几头龙着实难教,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这么大的龙头脑袋里装得估计全是水,晃一晃都能听到声音。
柳澈深传授下去的调息之法,让拈花半睡半醒间都听懂了,它们愣是没搞懂。
没搞懂就算了,脾气还不太好,动不动打一拳旁边一同听课的小鱼仔们发泄怒火,搞得鱼仔子们在水里绕晕了脑袋。
柳澈深一个眼神看过去,又瞬间安静了。
拈花在旁边看着它们的榆木大脑袋,叹了一口气,绕出去转悠了一番。
东海很美,底下更甚,来往鱼群无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龙的家产也不少,到处都是华美的宫殿。
拈花逛了几圈,有些宫殿竟然都还空着,里头只堆着金银珠宝,闪得人花了眼,果然是喜欢睡在金山银山上的龙。
这般一想,柳澈深给她养着,着实是在吃苦,毕竟她没有金山银山给他睡。
拈花多少有些惭愧,看了一圈,准备去东海边上逛逛,顺便收点废品,等回来柳澈深应该也空下来了。
她才上了岸,就见远处一群人往这边走来,带头的两个男女,长得很是出挑,瞧着颇为登对。
模样俊秀的男子语重心长,“我和你说过,叫你不要篡改书里的内容,你非不信,如今改了,这处是什么地方都不知晓?”
旁边娇俏的女子当即开口,“付师叔都说了,我们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连现下这个师父都是假的,师兄屋里的话本写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篡改了结局,我们的记忆才发生错处,他没有死在玲珑阵里,乃是改了话本以后才消失的,师父必然也是这样消失的!”
男子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们如今这个师父完全没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设定了一样,完全是个假人。
这叫他们如何不怀疑?
他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世界只是话本,可是那话本里头写得清清楚楚,连他们的经历都一模一样,叫他们如何不怀疑?
女子似乎很生气,拿剑用力一挥,劈开了一旁的石头。
后面跟着的人纷纷开口,“掌门稍安勿躁,我们必然能找到真正的师叔祖。”
“稍安勿躁什么,师父生死不明,叫我如何稍安勿躁!”那个女子说到这话,抬眼之时嘴里的话卡在了原地,“……师父?!”
拈花转头左右看了眼,只有她一个人从东海里上来,也不知这个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叫谁师父?
她正一脸疑惑,那女子已经往这边跑来,瞬间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都发抖,“师父,你真的在这里,真的是你吗?”
身后的人见到她,皆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师叔祖,您真的在这里!”
“弟子们见过师叔祖!”
拈花伸手指向自己,“你们叫我?”
她一向很有自己的风格,那懒懒散散的劲头,再配上清冷绝尘的模样,一开口就能让人认出来。
女子闻言有些愣住,含泪看向她,“师父,你不记得我们了吗,我是鸳鸳啊!”
旁边的男子也是惊讶,“师父,你忘了我们吗?你往日在衡山收了四个徒弟,我们便是其中两个,您不记得了吗,还有寻袂师弟,他如今在玉岭仙门,师父,还记不记得他?”
四个徒弟?
她自然记得,可是话本里是收了四个徒弟,可话本里的人怎么可能出来?
难道她如今在做梦吗?
拈花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没醒来。
“师父。”
身后有人叫她,拈花转头看去,是柳澈深,他看见她面前的人,当即快步往这边走来,拉过她的手,“师父怎么上来了?”
荪鸳鸳看见他,愣在原地。
恒谦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师兄,你真的在这里!所以那书里写的都是真的?”
荪鸳鸳反应过来,当即开口,“果真是你拐跑了师父!”
柳澈深闻言没有说话。
拈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眼前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一个也想不起来。
话本里的设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拈花情绪越发混乱,看向柳澈深,“你们认识?”
柳澈深拉着她的手,准备往回走,“师父,我们先回去。”
荪鸳鸳当即上前,挽过她的另一只手,“不行,你不能再带走师父!”
拈花看着眼前三人,只觉这场面很是熟悉,熟悉的头疼感,这不是和话本里头一模一样吗?
拈花没跟他们走,有些恍惚地回到家门口,就看见前头一只胖嘟嘟的玩意儿蹲在那处往里面瞅。
头顶的角一长一短,瞧见她过来,当即扭着小屁股往她这边跑来,一脸愤怒地拿角角顶她,似乎生气她失踪了这么久。
拈花看着它只觉得眼熟至极,她或许记不得话本里头的上古兽长什么样,但她记得它胖嘟嘟的小屁股。
拈花走进院子里,看着那头凶巴巴的兽扭着小屁股跟进来,又慢慢抬眼看向和她一道进来的柳澈深。
柳澈深走近她这处,替她拿下她背在身上的小包,理了理她微乱的额发,话间宠溺,对于刚头闭口不谈,“我们今日都没有去东海好好看看,明日过去找时间逛逛。”
拈花却没有回应他,沉默了片刻,“你也是从话本里出来的对罢,你是我第几个徒弟?”
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们叫他师兄,他自然是最大的那个,是她的大弟子。
她既便记不得人的模样,也记不得名字,可她记得,她那个大弟子做过的所有事。
柳澈深闻言没有开口说话。
拈花看着他又轻轻说了一句,“所以我为了你,杀了我自己?”
柳澈深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很轻地开口,“我宁愿你那时杀了我,也不愿意看到你死。”
拈花心中狠狠疼了一下,隐约闪过了画面。
天雷压近,他身上都是血。
他说,早知道,他就该死在玲珑阵里的……
拈花心疼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一时间都有些受不住。
柳澈深握着她的手越发紧,面色都有些苍白,“师父,别不要我。”
拈花眼眶竟有一瞬间的湿润,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她完全乱了,“你让为师一个人静一静。”
柳澈深听到这话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眼里满是紧张,他不愿意放手,又怕她生气,许久,才慢慢松开。
他沉默了许久,笑着开口,面色却是苍白,“师父,弟子在林中等你,你若是不来……也没有关系,弟子不会打扰你,我往后远远守着你便好……”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旁,周围安静了许久,只有风轻轻吹过柳叶的细微声响。
拈花缓过劲头,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看着院里的柳树,还有趴在旁边打瞌睡的小兽,心中很是混乱。
她如今对于那些事完全没有感情,也想不起那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不是记得话本世界,根本不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完全无法接受,她竟然为了这个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她哪来这么大高尚情操,这不合理啊!
第106章
拈花费了几日时间都没想明白,荪鸳鸳和恒谦也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她这处。
“师父,你还会和我们一起回衡山吗?”
拈花看向面前的两个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出来的,就像柳澈深一般。
她看向荪鸳鸳,“我呆在这里挺好,不会回去了。”
恒谦沉默许久开口,“师父师兄在这里也好,也免得那些人来寻你们的麻烦。”
拈花倒是不担心这些麻烦,他们若是要来,说不定还能逗个趣儿。
荪鸳鸳闻言没有闹脾气,她如今做了掌门,性子沉稳许多,只有在拈花面前,才有小孩子心性,“那师父便隐居在此,徒儿往后常常来便好。”
她乖巧了许多,也没有提柳澈深什么,毕竟一来一回也已抵消了。
她因他而死,也因他复活,那些事倒也一笔勾销,只是师父她不会让,他别想成为师父唯一的弟子。
荪鸳鸳做了一桌子菜,拈花却没有动,她心中有些担心,感觉师父和自己疏远了许多,“师父,你尝尝,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拈花没有动,她如今实在没有往日的情绪,这些事对她来说只像梦一样恍惚,像是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也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情绪面对他们,毕竟对她来说,他们还是陌生的。
“轰隆”一声闷雷响起,外头斗大的雨滴从屋檐打落而下,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大雨倾盆,雷声连连不断。
拈花看着外头的雨,陷入了沉默。
雨势太大,恒谦和荪鸳鸳当即起身去关窗,收拾屋外的花花草草,往日他们做惯了,到了如今也一样没有变化。
拈花总感觉这一幕很是熟悉,下一刻一道惊雷猛然劈下,有一种从头顶传来的疼痛感,被死亡淹没的感觉,似乎直接劈到了心头。
她隐约之间竟然有了一丝很熟悉的情感。
恒谦和荪鸳鸳收拾完外面的花花草草,转身回到屋里,屋里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后门那处大开着,放在一旁的油纸伞也不见踪影,像是独自离开了。
…
闷雷无数,雨下下停停,天色渐渐亮起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桠上落下的露珠,折射出清透的光芒。
拈花远处山顶看着下面漫山遍野的繁花,像是当日在玲珑阵一般白衣翩然,迎面吹过的风轻轻拂过她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不属于凡尘的仙者。
拈花看了许久才开口,“你要看我多久?”
她说着转头往另一边看去,大石旁站着的人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走出来。
他走近几步,站定在不远处看着她,“你站在这里一整夜了,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