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问雁
“杨云清？是谁呀？”围在榜前的考生们纷纷私语道。
“在下就是，请问知府大人可是找小生有什么事？”杨云清站出来温声说道。
衙役见站出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略一惊讶，然后又继续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先跟我去见大人吧，去了也就知道了。”
杨云清转头和李高朗还有王向松说了一声，就跟着衙役走了。他猜想着，这次自己得了案首，估计知府大人叫他过去也是为了问问他写的文章，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等杨云清跟着衙役一走，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质疑道：“会不会是他犯了什么事，所以才被知府大人叫了过去。”这人本来想说是不是作弊，不过权衡再三没有说出口。
另外有人反驳道：“肯定不是，若是犯了什么事，肯定早就有人来把他枷起来了，怎么可能好生好气的让他去见知府呢！”
这个时候王向松他为了不让大家继续胡乱猜测下去，污了杨云清的名声，就上前说道：“那是我的朋友，他也是这次的案首，知府大人应该是出于欣赏，才把他叫过去的。”
众人一听刚刚被叫走的是此次的案首，顿时也就明白了，那这事也就说的过去了，只是一想到人家才十二三岁，心里就不由地感叹，他们这么多人，居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压了下去，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而之前在不远处站着的少年楚嘉泽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听着众人的讨论声，他才知道原来这次的案首就是他刚认识不久的杨云清。很快，他也从书童那知道了自己的名次，第二名。这个时候说不失落那也是假的，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情，承认了终究是自己技不如人，而且后面还有一场院试，那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他浑身又充满了动力，只想着赶紧回去继续发奋读书，好在下一场院试之中一举夺魁！
那边，杨云清跟着衙役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一处房间前。
衙役上前说道：“大人，杨云清到了。”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让他直接进来吧。”
杨云清听完，就上前慢慢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只见堂前坐着一个身着绯色绣有云雁官服的中年男子，据杨云清所知，这云雁应该代表的就是品阶了，而这官服上还有一个黑色跟套圈一样的东西，这就是腰带了，腰带并不紧束而是像被固定住一样悬在腰间，跟杨云清穿越之前看的戏文里的形象穿着差不多，官服毕竟是朝廷发的，比起平常穿的布衣，自然也是看着有些名贵，单是坐在那边，就已经呈现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应该就是要见他的知府大人了。
于是杨云清就上前行礼道：“学生杨云清拜见知府大人。”
“嗯，起来吧，到这边坐下。”陆知府挥挥手说道。他刚刚见到进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也有点意外，不过他也见过不少神童，只是他有些好奇，这个学生是如何小小年纪便能写出考卷上那如此令人惊艳的文章。毕竟不说那文笔了，就里面那些内容，没点阅历的人是写不出来的。
杨云清到了一声谢，然后过去坐下。
“你可知我叫你来是做什么来的？”
“学生不知。”杨云清恭敬答道。
“我见你考卷上写的那篇文章，真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特别是这句：‘法无古今，惟其时之所宜，与民之所安耳’，说的实在好，只是本官不明白，你一个小小少年，尚未接触朝政，如何有此般感触呢？还是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耳濡目染之下的呢？”
在现代社会，国家领导人哪次报告不提及百姓，“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服务，”更是从小听到大，所以杨云清自然而然的就写出来了，只是现在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想了一下，杨云清道：“学生家中并未有人在朝中做官，只是学生父母双亡，不得不在读书之余，撑起家业。因为这个，学生也与一些佃户还有底层的一些百姓打过交道，亲眼见到了他们生活的艰辛不易，因而由此感触。”
“不错，不错。”听完这些，陆知府对杨云清好感更上一层楼，想着以后此子若是得以入朝为官，常怀一颗怜悯之心，必能造福一方百姓。
接下来陆知府又对杨云清进行了一番考校，杨云清皆对答如流，文思堪称敏捷，可谓是少年英才了。
他感叹一声后，去了里间，拿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了杨云清道：“这几本书赠与你了，回去后可要好生研读，但是却不要囿于此，这些仅仅是给你做个参考，你写文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来。”
杨云清接过后，发现书分别是：《三科程墨持运》、《皇明今文定》、《钦定四书文》，他心中大喜，对这位陆知府十分感激，这几本书就是所谓的科举参考书，放在现代大概就等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里面全是真题，基本属于有钱也找不到门路去买的那个范畴。
“多谢大人了！”杨云清感激地说。
“嗯，本官期待着你在院试上再拿个案首来！”
第29章 路遇妇人 陆知府对杨云清满意至级，……
陆知府对杨云清满意至级, 因而对他的期望也不免高了些。而且若是此子接下来的院试再次拿下案首，那便是小三元了，如此也是一段佳话。
杨云清不知陆知府所想, 但也可以感受到知府对自己的欣赏, 但也不能夸下海口，笃定自己下次会拿到案首, 于是便道：“学生回去定会努力，不负大人期望。”
接下来没有陆知府没有留杨云清多聊, 就放杨云清回去了。
出去的时候, 杨云清发现李高朗还有王向松还在外面等着他, 而此时榜前虽然不像刚开始那么拥挤, 但也有着不少人，此时一见他出来, 纷纷转过头朝他望了过来。
杨云清对这些人的目光没有在意，目不斜视的径直朝着李高朗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知府大人找你过去可是有事？”王向松问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问了几句关于考场上做的文章, 然后又考校了我一下，之后送了我几本书, 就让我回来了。”杨云清简略的说了一下。
然后, 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书, 杨云清继续说道：“这几本书都挺有用的, 回去之后你们要不要抄上一份。”说完就把手中的书递给他们二人看了一下。
陆知府送的这几本书对于他们这种小县城中的学子来说所, 可谓是珍贵至极了, 里面的文章皆是历次乡试会试甚至是殿试的头几名所作, 琢磨透了里面的文章，可以让他们少走许多弯路。
李高朗和王向松也知杨云清将这几本书借予他们抄去一份是做了很大的人情，心里是十分感激, 连刚刚看完榜时的杂乱心情都冲散了。
因为院试是八月份的时候开考，他们留在这边再接着住也不方便，所以要返回祁县，待八月的时候再来考院试。
这次府试，王向松拿了第二十二名，而李高朗则是四十九名，差一点就落榜了，不过还好过了，以后也就是童生了。
王向松知道自己天分不足，只是足够勤奋，面对来自其余几县的考生，他也尽力发挥了，这次的名次比起上次下场的时候也还算高，倒也不必一直介怀了，接下来安心准备院试就是了。至于李高朗，这次试题他甫一见到，就觉得自己要栽了，一开始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中了，虽然是吊车尾，但也比考不上强。
回去之后，几人收拾好东西，很快就返程了。在上路的时候，走到一半，发现来时的路有一段可能因为是下了大雨，毁坏严重，马车根本过不去，所以他们在一个路人的指引下，另走了一条小路，虽然不及大路宽敞，但是马车也行的过去。
只是这小路实在是过于颠簸，让杨云清连靠着车厢看书都不成，只能闭目养神，在马车里打瞌睡。
“吁~”，马车突然的停了下来，杨云清瞬间惊醒，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扶住马车车厢，稳住了身体。
“少爷，前面有个农妇倒在我们车前了。”前面驾车的来福先开帘子对杨云清说道。
杨云清听了之后，赶紧要下去看看情况。后面跟着的几辆马车，见前面这辆停下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纷纷下来了。
杨云清跟着来福靠近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农妇躺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脚底全是各种划伤和血迹。
李高朗他因为上次酒楼前遇到的那个假的卖身葬父的戏码后，对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妇人一时也不好下判断，生怕这人有是和上次那个一样，是演出来的，因而凑到杨云清身边问道：“这个是真的吗？”
杨云清看了一会，道：“应该是真的，估计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困难。”他刚想让来福去把那个妇人扶起来的时候，那个农妇可能是听到了人声，悠悠转醒，看起来好像很艰难的抬起了头来。
妇人刚开始听到人声的时候她还有些瑟缩，以为是村里的人追了出来，轻微抬头一见面前的人影，穿着不像村里的人，她才慢慢抬起头，手撑着地直起了上半身。
这个时候杨云清才发现，这个妇人脸上虽然都是脏污，但是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估计也就三十岁左右，同时杨云清也看到了这个农妇露出的手腕上的累累伤痕。
而妇人见到周围的人后，她迅速跪下说道：“各位公子，老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吧！买我回去当奴婢也行，我洗衣做饭都会，也会喂猪喂鸡割草，买下我后我一定会很勤快的，你们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求求你们了。”说完就开始磕头。
这个时候站在最前面的杨云清赶紧拦住了她的动作，说道：“不用磕头，你赶紧起来，说一说你的情况。”
看着这个妇人嘴上干的起皮出血，杨云清就让来福去马车里找个杯子倒了杯水来递给妇人。妇人见了水后显然很激动，口中连忙不住的道谢，然后急切的把水仰头喝了进去。
喝完，她不好意思把被自己手弄脏的杯子递了回去，才开始讲了自己的事情。
这妇人说完自己的遭遇后，大家都被气到了，也不由得同情这妇人，而王母更是不住地那袖子擦拭眼泪。
原来这妇人叫崔花，是一个牛姓村子里一户人家之前在闹饥荒的时候用一袋大米换来的媳妇，今年才二十五岁，只是自她嫁进牛家之后，之后的十年里，天天被当做牛一样地使，公婆丈夫见她没有生出儿子来，也是整日打骂，她也曾生下过女儿，只是刚出生还没见到就被溺死了，她纵使肝肠寸断也没有办法去做什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或许还是会继续忍着，只是上个月时，她男人就在上山的时候摔死了，丈夫死后，家里没了顶梁柱，她又只能呆在家里干活，连个孩子都没有，之后她的婆婆就筹划着把她卖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当媳妇，好凑够银子给家里唯一的男丁，也就是她的小叔子娶媳妇。
崔花她知道那个鳏夫最爱喝酒打人，前面的几个媳妇都是进门没有一个月尸体就被抬出来的，所以每次都是出很高彩礼才能娶来，不，是买来一个媳妇，一般有点人性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但是崔花的婆婆为了那二十两银子硬是把她要嫁过去。
她也是不从，只是之后被婆婆拿起棍子毒打了好几顿，之后用绳子捆起来，送到了那个鳏夫家里。崔花刚被送过去第一天，就被酒醉的鳏夫打了一顿，打得她甚至不能起身。这样过了不到半个月，崔花就受不了了，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打死，所以之后在一个夜里，偷了两个饼子，就这样跑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跑到哪了，只知道刚晕倒后醒来就见到了杨云清他们。
杨云清听完，心中除了对这个妇人婆婆一家还有那鳏夫的气愤，更多的对这妇人的同情。在这个古代，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少了许多选择权，除了富户人家可能会让女儿识字，普通百姓家庭是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他们会送儿子去学一门手艺，但是对于女儿，就只是要求她们在家里干活绣花洗衣。而且女子纵使逃离了家，出去在社会上也很难孤身一人生存，而且户籍，税收，不管哪一样，对于像这个叫崔花的妇人们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这个社会对她们太过苛刻。
想到这，杨云清突然脑海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第30章 萌生出的想法 在杨云清穿越之前所熟知……
在杨云清穿越之前所熟知的世界史上, 工业革命它除了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面貌，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它改变了传统的社会角色定位。因为工业革命给社会提供了足够多的岗位, 给了女子走出家庭的机会。她们在获得一份工作的时候, 就有了一份自己创造的经济收入，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这个也给了她们足够的底气, 让她们在家庭中拥有了话语权，从而提升了家庭地位。
总而言之, 现在若是想提升女子的地位, 首先就要使她们走出家庭, 拥有经济收入。杨云清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童生, 有太多足以改变这个社会的东西目前没法拿出来，自然也不可能开启一个“工业革命”。但是杨云清他可以做的是, 尽可能多的为女子提供工作岗位，教会她们一技之长。
虽然已经有了悠然居这样只招收女工的地方，但是里面需要的女子仅是寥寥, 只能给极少数的女子提供工作机会，所以现在杨云清他需要开办的是现代的那种工厂。
目前杨云清他开的几个店铺都是以吃食为主, 虽然现在生意火爆, 但是也还供应的过来。而现在杨云清既然打算开工厂, 那势必就要扩大规模, 但这样一来, 祁县显然消化不了这么多, 所以这时候就要考虑外销。不过其中还涉及了许多关于食品如何保存的问题, 这些都需要杨云清一一去解决，还需从长计议。
虽然心里想了这么多，但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在别人看来，杨云清只是还在为这女子感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杨云清对众人说道：“这个妇人也是可怜，现在若是不帮她一把的话，恐怕她也活不成了，我家恰巧有个铺子缺少人手，等会把她带回去，到时候就先让她在那边做工，挣下钱来也可以养活自己。”
李父听了，也上前说道：“我在县衙里也认识几个人，可以先帮她把户籍弄好。”
那妇人崔花听了，眼里大股的泪流了下来，口中一直不住的说道：“多谢老爷，多谢少爷……”
后面站着的王母上前搀着崔花道:“我这还有换洗的衣裳，你先跟我到车厢里换一下。”
崔花她一脸感激的跟着王母去了车厢里换了衣裳，等她出来之后，杨云清让来福去送了一个肉饼过去，崔花接过后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她跑了好几天了，一路奔命，路上只吃了逃出来的时候摸得两个饼子，现在早已饿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崔花干活很是积极，生怕自己被丢下去。这一路上，比起杨云清他们，崔花这个妇人才是对早点到达祁县最急迫的，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她终于有地方摆脱以前的生活，安顿下来了。
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祁县，之后三家也就此分开，各回各家。这个时候也到了傍晚，天色也有些昏沉了，杨云清回到家后，就让海伯找人去把妇人崔花安顿了下来。
而海伯自是没有反对，很快就让人把崔花安顿了下去。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自家少爷这次考得怎么样。但杨云清他刚刚和海伯交代完崔花的事就赶紧钻进卧房去沐浴了，这几天在马车上也是捂得够呛。
海伯没来得及问少爷，所以就赶紧拉住了要出去的来福，询问他这些事。
而来福见管家问他，自然是知无不答，不仅告诉海伯少爷府试上又拿了案首，连后来放榜的时候少爷被知府大人召见而且还送了几本书的事全都一起说了出来。
海伯一听，顿时露出满脸喜色。这可是被知府大人召见还赠书了，杨家祖上三代还没有人跟知府打过交道呢，看来杨家要从少爷这兴盛了。
想到这，海伯拿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眼泪，他想，若是老爷要是还没去在撑个几年就好了，那样的话，他肯定能见到少爷现在这出息的模样，兴许还能看到以后少爷登科后打马游街呢！唉！可惜老爷去了！
过了一会，海伯平复好心情后，就赶忙让人去给少爷准备热乎的饭菜，这少爷一次出去这么长时间，也没他跟着去张罗，吃食上肯定比不得家里，现在既然回来了，他可得让少爷吃点好的。
杨云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他把正在滴水的头发随手用布巾擦了擦，然后拿出一条布带把头发简单地束了一下，就出去用饭了。
海伯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自家少爷了，所以杨云清用饭的时候，海伯一直没走，在旁边陪着。杨云清他在来时的路上就想了很多关于开办工厂的事，已经有些思绪了。杨云清他迫切的想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做些什么。
晚上，杨云清带着海伯进了书房，跟他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海伯他自杨云清表现出稳重的那一面后，基本事事都听他的，因而现在听到杨云清要开办工厂，而且专门只招女子妇人，也没有感到惊世骇俗，毕竟之前悠然居就是这样。
只是海伯考虑到，开办这种所谓的工厂，可不是像开悠然居还有那几家铺子一样，小打小闹就行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不仅需要选址买地，还需要招办人手建厂，里面还有一些少爷所说的各种“仪器”需要置办，而且这事还需要和知县打声招呼，很是复杂，种种事情没个大半年时间也搞不下来。
故而海伯不反对自家少爷去干这事，只是觉得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院试了，少爷安心读书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耗费时间来搞这些，实在是有些不值得，可以等院试过后再着手干这些。在他眼里，一切事情都没有自家少爷重要。
于是海伯就开始劝说自家少爷，想让他等四个月后再来弄这些。
杨云清他自然是知道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院试了，只是他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他完全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去做这些事情，并不会占用太多学习时间，他自己也是可以把控好其中的度的，而且其中的很多琐事，他也完全可以请人来打理。
他于是就和海伯讲了这些，说了不少东西。而海伯他一直都是支持自家少爷做任何事的，现在见他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同意了。只是暗自在心里想着，到时候自己一定得多费些心思，好减轻些少爷的压力，不让他耗费太多时间影响了读书。
“少爷，知县秦大人刚刚遣人送了东西来。”来福突然进来说道。
第31章 商谈 “那送东西的人还在吗？”杨云清……
“那送东西的人还在吗？”杨云清转过身来问道。
来福答道：“嗯, 我把人带到正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