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千重
“不,没有,我不行!”张世林起身拱手,“谢大姑娘智谋无双,本官也以为唯有动用大刑才能令这些穷凶极恶之人交代,本官一定不辱使命!”
地下的黑衣人等都呆住了,他们不怕死,但谁不怕死去活来?
这个谢大姑娘到底是谁?怎么堂堂一个应天府尹居然还会怕一个闺阁女子?牝鸡司晨,也轮不到谢家姑娘啊!
虽然从大钟寺回来,只有十多里地,但对谢宝瓒这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来说,也算是舟车劳顿了。
回来之后,先是向老太太禀报了这趟在大钟寺为老太爷点长明灯的前前后后,听得老太太满意得不行,明明谢宝瓒只是去亲手点了一盏灯而已,那灯和灯油也是大钟寺的和尚们提前就备好了,谢大姑娘只是将火从蜡烛上接到灯捻上而已,在老太太眼里,她的宝贝孙女儿立了好大一场功劳。
“老头子生来喜欢你,这一次你亲自去了,老头子在天上就会保佑我儿,将来定能嫁个好夫婿,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绝不敢慢待你。”
钱氏和宝喜母女二人对视一眼,这天底下是什么男子这么想不开,要娶这么个祖宗回家,为谢宝瓒做牛做马?
只不过,别说她们二房,满谢家,不管谁对谢宝瓒有什么意见,都只能憋着。都是老太太的孙女,谢家也就宝瓒和宝喜两个女孩儿,可老太太眼里也就只看得见谢宝瓒,看不见宝喜。
正说着,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快步来报,“老太太,姑娘,五殿下来了,正往朝晖院这边来。”
“他来做什么?”谢宝瓒不喜地道,若没有那个梦,谢家是准备为她和五皇子议亲的,原先她也没什么意见,好歹五皇子是京城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儿了,一双丹凤眼,鼻梁高耸,除了嘴唇有点厚之外,也没别的毛病。
再,五皇子赵昭挺会穿衣打扮的,永远都是锦衣宝带,翩翩公子,京城里一干贵女多对五皇子有好感。谢宝瓒与五皇子亲近,引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谢宝瓒挺享受别人嫉妒她恨她,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感受,也乐意与五皇子来往。
但现在不同了,眼看着五皇子快步进来,谢宝瓒重新打量这个人,觉得眼睛没有那人的亮,鼻梁也不及对方挺直,本来就有点损美感的嘴唇就更加不用说了,那人的唇薄而显得有几分凉薄,粉淡如二月里的春海棠,实在是看一眼就叫人欲罢不能。
谢宝瓒觉得,便是自己三个长相出众的哥哥,在唇瓣这一点上,都不及对方的五分。
她就没见过比那人更好看的唇了!
挑剔如谢宝瓒,做了那个梦之后,对五皇子就越发没什么好感了,众人起身给五皇子行礼的时候,她依然恹恹地歪在老太太的怀里,捂着胸口,“祖母,孙女儿胸闷,难受……”她咬着唇瓣,一张小脸苍白没有血色,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老太太便知自己孙女又在作怪,也乐意配合,搂着她,“快,快叫太医!”
五皇子便觉着自己来得正好,他一面帮忙催着太医,一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宝瓒抱进了里间,老太太总算还有几分理智,要跟着进去时,走到门口,想到还有个五皇子在,这才转身道,“五殿下,请恕老身不能奉陪,改日等宝儿好了,老身亲自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老夫人言重了,本王本就是听说宝瓒回来的时候受了惊吓,这才赶过来瞧瞧,没想,竟是严重到了这般地步。”他踮起脚,朝里间看了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也表现出他很关切的样子。
“殿下,请这边安坐,待臣女进去看看大姐姐如何了再回来禀报给殿下?”宝喜道。
赵昭看了一眼宝喜,并没有多少印象,只知道她是宝瓒二叔的女儿,便点点头,“有劳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先是在宝瓒的左腕上把脉,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再换到右边腕上,两道眉毛快连在一起了。
宝瓒给翠眉使了个眼色,翠眉便催道,“崔太医,我家姑娘是不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那些该死的歹徒,大白天里居然在皇城脚下就敢为非作歹,连奴婢们这些粗人都快被吓死了,我家姑娘何等金贵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崔太医这才“如梦初醒”,他做出一副非常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姑娘本就有弱症,这次恐怕是受惊不轻,这才导致神魂不归位,若想日后不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只有慢慢调养,万万不能劳心多虑,越发不能再受惊吓。”
“天子脚下,居然出现这等事,应天府,刑部,大理寺,都是做什么的?”老太太一听说自己孙女儿“神魂不归位”,她哪里还记得起孙女儿的眼神暗示,关心则乱,早就假作真来了。
宝喜在门口站了半晌,见老太太这般不像是作假,便转身朝外走去。赵昭忙迎了上来,问道,“如何?”
“大姐姐这次是要遭受大罪了,她本就有弱症,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崔太医说是个大症候。”宝喜叹了口气,“祖母正生气呢!”
老太太一生气,就喜欢进宫去闹,一闹,宫里宫外就不得安宁。
“我知道了!”
待崔太医出来,赵昭又问了一遍,崔太医所说也是大同小异,赵昭这才相信,有的人一吓,居然真能吓出病来。
“祖母,孙女儿没事呢!”
“怎么会没事?幸好请太医来看看,要不然,这一拖,拖出个三长两短来,你让祖母怎么活啊?”
宝瓒有点头疼,问翠眉,“五殿下还没走吗?”
翠眉也不知为何自家大小姐去了一趟大钟寺,突然就对五皇子这么不待见了。不过,想到半路上遇到的那个面具男子,那人虽然被遮住了半张脸,但依然有着惊才绝艳之色,比有整张脸的五皇子要好看多了,翠眉也就能够理解了。
自家大小姐一向都只看脸。
“还没呢,方才奴婢出去,五殿下说想进来看看姑娘,奴婢说姑娘睡去了,还没醒。”
“我家翠眉真机灵,嗯,我今日都醒不了了,翠眉去让五殿下早点离开。”
“是,奴婢这就去。”
卢氏听说女儿受了惊吓,连忙丢下手中的事赶过来,从明间进来的时候,连赵昭都没有看到,谁知一进来,听到宝瓒和翠眉的话,卢氏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是想吓死我跟你祖母吗?”卢氏手指头差点戳到女儿的额头上,但老太太在,她也不敢真的戳上去,半路上缩了回来。
“我的宝儿聪明,这法子好,虽说咱们谢家也不怕得罪皇家,但也犯不着给那些读书人骂咱们的机会。不过,宝儿能不能跟祖母说说,怎地如今不爱和五殿下玩儿了呢?”
“孙女儿今日遇到了一个比五皇子好看百倍的男子,有了那人做比较,孙女就觉着五皇子生得是真丑。”她说完,还酸了酸鼻子,让人觉着赵昭实在是不好看。
老太太和卢氏也并未起疑,自己家的孩子是什么脾性,她们还能有不知道的,但也并未觉着这是什么大事。
“那以后就不和五皇子玩吧!”卢氏不甚在意地道,只要不是女儿真的受了惊吓才好。
她一低头的时候,看到女儿鞋面上的南珠珠花少了一粒,吩咐庄嬷嬷,“记得给姑娘把南珠补齐了,若是没了,就去我那里拿。”
第3章 二公子的礼单 五皇子赵昭……
五皇子赵昭兴匆匆地来,就只看到了谢宝瓒一面,连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要赶着回去,第一时间把宝瓒受惊吓的事告诉他父皇。
他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太子赵旭出宫,原本想假装没有看到太子,可太子先喊了他一声,他就不能还装作聋了,连忙迈步上前,给太子行礼,“皇兄这是回东宫?”
“嗯,这般匆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也无事,想起今日还没有来给父皇请安,臣弟心惶恐,就赶紧进宫来了。”
“嗯,进去吧,正好这会儿没有朝臣在。”太子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赵昭朝他的背影看去,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李祥斋站在廊檐下看他。
李祥斋是建兴帝跟前的第一太监,曾跟着建兴帝出生入死,简在帝心。赵昭又是皇子们中最温润如玉的人,对这个贴身伺候李祥斋的人一向都非常恭敬,忙道,“公公怎地站在这风口上?”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有些晚了。
“五殿下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吧?请进!”李祥斋躬身道。
赵昭侧了侧身,走了几步,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便扭头看李祥斋。
“不妨事的,是燕北王府二公子来了,陛下召见呢,已经有一会儿了。”
燕北王府的王妃是安国长公主,和赵昭乃是嫡亲的表兄弟,名叫萧凌辰,今年才十七岁,比赵昭小上一岁。
“是表弟来了?”
赵昭快步朝暖阁走去,向皇帝行过礼后,赵昭便看到了一个俊美无俦的儿郎,身穿一件蓝色锦袍,显得人长身玉立,头戴玉冠,起身朝他见礼,“见过景王殿下!”
赵昭已于年前受封,只不过京中人一向以皇子排序来称呼各皇子,众人已经习惯了,暂时还少有人以封号敬称,如此一来,虽显得尊重,但也有些见外。
“表弟何必多礼?”赵昭的眼眸只是一闪,很快便亲手扶起了萧凌辰,问道,“几时进京的?”
“早就进京了,路上遇到了大昭寺的一个和尚,说我从北地来,身上带着煞气,怕冲撞了陛下,要我随着他念几天佛,一来给陛下祈福,二来也好静心,我便随着他在大钟寺住了三天,今日才进城。”
“原是如此,我就说呢,哦,对了,你进城的时候路上有没有遇到一伙黑衣人拦路打劫?”
“拦路打劫?”萧凌辰笑了一下,摇摇头,“我进城的时候一路上平安无事,并未见到什么黑衣人,不知出什么事了?”
“父皇,今日谢大姑娘奉老夫人的命去大钟寺为谢老先生点长明灯,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黑衣人拦路打劫,谢家的护卫出手制住了那些黑衣人,谢大姑娘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了。”
“什么?”皇帝大惊失色,“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皇城脚下行凶?”
赵昭前脚才进了暖阁,刑部尚书后脚就来了,这会儿正等在外面呢。皇帝要传的时候,韩岱便匆忙进来,“微臣韩岱拜见陛下!”
“起来说话,朕正要问你,今日谢家大姑娘在城门外受惊吓的事,你可听说了?”
韩岱心说,如今满京城都知道了,连他自己的夫人都跟女儿交待又交待,近些日子有黑衣人行凶,千万不要出门。出事的地方离城门只有不到五里地,有不少目击者,不过那些人只看到了后果并没有看到前因,也不知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冲着谢家来的,反正,最后和谢家的护卫起了冲突被制,扭送到了应天府。
张世林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把那些人行刑了个遍,一个个遍体鳞伤,要死不活后,就往刑部一扔,万事不管了。
要不是怕皇上问起来,韩岱也不想管,但那些人好死不死,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上谢家大姑娘。
“臣略有耳闻,听说是崔太医把的脉,脉象不怎么好。”韩岱不敢说不知道,他可以不知道今日早上自家夫人有没有用过早膳,皇上问起谢家大姑娘的时候,他一定要表示自己是关心的。
“朕对不起谢太师啊,当年,朕问谢太师可有什么心愿,老人家既不为子孙谋官,也不为自己求哀荣,只说放心不下天下百姓还有他的小孙女儿,朕答应了要善待天下百姓和小宝瓒的。”
皇帝痛心疾首,将李祥斋喊了进来,“去朕的私库多挑一些颜色鲜艳的布匹,哦,对了,蜀地进上来的烟霞锦,再拿两匹去给小宝瓒,还有那些她喜欢的珠宝首饰,也多拿一些,那些药材,你瞧着挑,也一并送一些过去,务必交待好谢家,一定要让小宝瓒好好养病!”
“是,奴婢遵旨!”
李祥斋已经不是第一次奉命给宝瓒送赏赐了,对宝瓒的喜好也非常了解。小姑娘家,喜欢的都是些漂亮的物什,越是珍贵越是亮眼的,谢大姑娘越是喜欢,人家千珍百贵养大的姑娘,什么好的没见过?李祥斋既然奉命行事,自然就不会让受赏的人不高兴。
听说陛下又给谢家姑娘送了不少布匹珠宝首饰和药材去了,宜寿宫里皇贵妃苏氏将好好一个青花梵文高足碗给摔破了,骂道,“小宝瓒,小宝瓒,又是小宝瓒,怎地不把私库全部给谢家搬过去算了?”
要说皇贵妃不气也是很难。
这烟霞锦,如烟如霞,穿在身上清凉透气,如笼着一层云霞,给人如梦如幻之感。因是新工艺制作出来的,每年的产出极有限,前些日子,蜀地总共才进了八匹烟霞锦上来。仅谢家大姑娘一个人就独得了四匹。
皇贵妃如何不气?
“娘娘,谢家大姑娘被惊了,凤仪宫那边听说陛下有所赏赐,也忙让人送了好些东西去谢家,咱们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女官小心地问道。
这才是更加令皇贵妃生气的,她吸气,再吸气,摆摆手,“你看着办吧!”
女官正要奉命,她又嘱咐道,“别太寒碜,叫人给比下去了。对了,派人去安平侯府说一声,别怠慢了谢大姑娘。”
宝瓒躺在家里收礼收到手软,倚琴负责掌管她的库房,在将礼物造册,一一报给她听,突然“咦”了一声,“姑娘,怎么安国长公主府也派人送了礼单过来,烟霞锦一匹,月华锦五匹,雨丝锦五匹,三尺高的珊瑚树一株,点翠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海棠式翠竹玉石盆景,葫芦架玉□□人盆景……”
礼单有点长,倚琴念了不到一半,念不下去了,这人谁呀,怎么送的都是姑娘喜欢的?
“把东西摆上来我瞧瞧!”宝瓒朝前挪了挪身子,丫鬟们便捧着礼单上的物品在她跟前排成排,点翠鲜艳,红宝石亮眼,所谓的盆景也都是玉石做成的,价值不菲。
“姑娘,咱们家里和安国长公主府一向也没有来往啊!”
安国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妹妹,当今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十六岁那年被许给第三代燕北王做王妃,十年无所出,燕北王府便立了庶长子萧纵北做世子,谁知,前脚刚立了世子,后脚长公主就怀孕了,诞下麟儿,便是如今燕北王府的二公子萧凌辰。
“听说二公子回了京。”
只是,二公子一个男子,又不是长辈,怎么好送一些女子用的东西给她?谢宝瓒已经看过了这些礼物了,没有一个不打动她的心,要她拒收,那是不可能的。
“了不起以后长公主府有什么事,咱们回礼就是了。”谢宝瓒小手一挥,让倚琴把礼单造册,东西都收到库里,“哦,对了,五月十五不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吗?那套红宝石的头面留出来,我回头要戴那个进宫拜寿。”
次日早朝过后,赵昭再次来谢家,谢景秋还没有来得及去太学,便出面接待赵昭,“五皇子殿下安!”
“不必多礼!”赵昭很是殷勤地扶了谢景秋一把,他是宝瓒的双胞胎哥哥,打小儿两人的感情就不一样些,“本王来是想亲眼看看宝瓒如何了?说实话,一日不见她,本王这心里就不踏实。”
谢景秋有些为难,“多谢殿下关心小妹,实在是昨日夜里,小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闭上眼就做噩梦,吓得她都不敢入睡。今日一早,实在是疲倦至极,她才合眼,这会儿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样子,若殿下一定要瞧,我这也只有派人去把小妹喊醒。”
谢景秋敢喊醒,赵昭也不敢让他去喊,这要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赵昭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谢景秋真的准备派人去喊,赵昭忙拦住,“不用,知道她的情况,本王也稍微放心些,本王还是先等等,待她醒了本王再来。”
多跑几趟,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谢景秋送走了赵昭后,让书童帮他去太学请假,自己转身去了内院,到了琉璎院,见那个做了一宿噩梦,不敢合眼的人正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一面摇着,一面惬意地享受着美婢们的投喂,谢景秋无端就升起了几分对赵昭的同情。
“妹妹,我是帮你把五皇子殿下打发了,可他说一会儿还要来。”谢景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妹妹旁边,不解地问道,“跟哥哥说说,你怎么说翻脸就和五皇子翻脸了,别用什么他长得丑这种话来搪塞我,要知道我可是和你一起在母亲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人,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别的人瞒得住,休想拿来瞒我。”
上一篇:穿成女主不存在的妹妹
下一篇:做连锁经营要心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