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千重
“你说明宪县主要了不少荷叶回去了?要晒干了做荷叶粥吃?”
崔月颜指着荷塘里的荷叶问安国长公主府的一位丫鬟,“侯爷亲自让人给她捞的荷叶?”
“回县主的话,侯爷吩咐船娘们到荷塘中间去摘的荷叶,说是靠里头的没有落浮尘,要干净一些,站在这边就可看到被摘秃了的一片。”小丫鬟生了一张伶俐的嘴,哄得崔月颜果然站了过来,小丫鬟朝后退了几步,离崔月颜要远一点。
崔月颜扶着树干踮起脚尖朝前望去,果然看到,光秃秃的几根杆子立在荷塘中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就在这时候,腿窝不知道被什么弹了一下,脚下又是青苔塘堤,崔月颜只觉得脚底一滑,人已经不受控地坐在了地上,朝荷塘里滑了进去。
“啊!”她尖叫一声,连挣扎都免了,人就已经扑腾在了荷塘中。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县主落水了!”
荷塘边,陪着崔月颜来的苏南枝也慌了,招呼人下去救崔月颜,可是两人身边的都是弱不禁风的丫鬟,下去除了多丢一条命,还能做什么?
眼看崔月颜扑腾得越来越远离岸边了,苏南枝急得跳了起来,“还不快去找人来救县主,县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有命活?”
安国长公主府的嬷嬷来了两个,见此,也不敢擅自做主,“姑娘,府上久无人住,这次侯爷回来也没有带什么人,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有侍卫……”
“胡说,侍卫怎么能够救人,你们自己下去!”苏南枝一面让人去找竹竿来,一面逼着两名嬷嬷下水。
“奴婢等不识水性,便是下去也救不得县主的命。”
“快,下去救人!”
崔月颜的丫鬟怕死,不知道从哪里拉了一个人来,这人身上带着一根扁担,站在岸边,将扁担伸进水里,指望崔月颜能够握住扁担后被拉上来。
崔月颜已经在水中几次沉浮,眼看着头都不冒尖了,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扁担?
这人约莫二十来岁,生得五官端正,眼神清亮,并非什么邪佞之徒,只身上一身短襟衣衫表明了此人身份,应是平头百姓。
冯二眼看荷塘里的人是起不来了,他也挺着急的,扁担一扔,就朝水里扑了过去。
“唉,你干什么?你给我上来,谁让你多事?”
冯二一把抓起了崔月颜,将她托出了水面,“俺多不多事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了。”
崔月颜悠悠醒转,看到救了自己的人一眼,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荣安长公主与谢宝瓒前后脚到,两人同时看到了崔月颜被一名男子抱上了岸,两人身上均湿漉漉的,因已经入夏,崔月颜穿了一身夏装,衣服打湿后,胸前红底金线牡丹的肚兜都看得清清楚楚,玲珑的腰身被托在男子的臂上,柔软得如同岸边的垂柳。
崔月颜落水的时候,岸边只有心急如焚的苏南枝和几个不识水性的丫鬟,此时人被救上来了,倒是围了不少人,看到这一幕,无人不是啧啧两声,难掩惊讶。
“这人是谁?”荣安长公主黑着一张脸指着救了自己女儿一命的男子。
“是给长公主府送菜的小贩,姓冯名叫冯二。”
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荣安长公主一口老血没吐出来,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县主抱回来!”
两名嬷嬷过去,从冯二手里将晕过去的崔月颜抢了过来,冯二还不肯给人,“唉,要把水催出来,要不,白救了这一命。”
荣安心说,还不如不救呢。
谢宝瓒朝楼珠使了个眼色,楼珠会意,连忙过去,“让奴婢来吧!”
楼珠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从两名身强力壮的嬷嬷手里一把就将崔月颜抢了过来,她的手在崔月颜的后背抚摸过去,崔月颜一口水喷了出来,人也清醒了过来。她全身都湿透了,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在她娘亲黑沉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了与她一样浑身湿淋淋的冯二身上,心里已是有了数。
“县主,请站好了!”楼珠将人放了下来,但并无人上前来扶她一把,她的丫鬟跪在地上等死,而她母亲身边的人,没有得到长公主的命令,并不会伸出援手。
此时,追究她为何会落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的人生再无攀爬的可能,一跤跌下,她已经从爬到了一半的山腰再次落到了谷底。
“母亲,请送我去宏恩观吧,女儿愿此生以后青灯古佛,为皇上和母亲祈福!”崔月颜跪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无恨已无怨了,生死跌宕一场,原本也不蠢的崔月颜心知,此后,她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挣扎着活下去了。
荣安长公主缓缓地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她用一根手指头勾起了崔月颜的脸,这张脸曾经让她无比自豪,也曾待价而沽过,此时,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明明比谢宝瓒的脸差不了太多,明明她的女儿出身也比谢宝瓒的高贵,可是,此时,一个站着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这场闹剧,而另一个却跪在她的面前苟一条命。
荣安长公主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恨其不争,她扬手便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混账东西,就这点出息?”
“你凭什么打她?”
冯二不知富贵门中的艰难事,他冲上去便推了长公主一把,将崔月颜拦在身后,“你凭什么打她?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你这妇人怎地如此心狠?”
“来人……”
谢宝瓒笑出声来,她走上前来,“这位小哥,你方才救了灵丘县主一命,长公主府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不知你要什么报酬?”
“要啥报酬?看到有人落水了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淹死?顺手拉一把的事,又不是俺一个人会做,换了谁都会拉。”冯二还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
“这位小哥实在是个好人,这天底下若是人人都像小哥这般想,那就好了。楼珠,赏一百两,虽说小哥不求回报,但咱们该感谢还是要感谢!”
“这件事与县主什么关系?”荣安长公主哪里会听不出谢宝瓒言外之意,她要保这位小哥,“就算感谢也是我长公主府的事。”
“这世上好人不多,今日既然有幸见到了,我也实在是不忍视若无睹。”
崔月颜站起身来,朝谢宝瓒行了个礼,“多谢,我身无分文,想感谢也无从感谢起,宝瓒,谢谢你,日后若有机会,我再还报今日之情。”
崔月颜醒来时,是在楼珠的怀里,她很清楚,是谢宝瓒救了她一命。尽管,她已经猜到,方才一定是谢宝瓒动手害她,可是,她却恨不起谢宝瓒来。
两方交战,只论输赢,她输了。
崔月颜的心里只感到一阵凉,太了解她母亲了,对她母亲来说,她被这样一个人救了,还不如去死。
可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是不愿再死第二次的。
“还报倒是不必了,你若去了宏恩观,我回头去看你。”谢宝瓒说完,便领着人离开。
今日之事,于她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崔月颜落下这样一个下场,谢宝瓒心里也毫无愧意,如果今日得手的人是长公主和谢宝喜等人,留给谢宝瓒的结局也无非只有一个,那便是嫁给赵昭。
她将别无选择地帮赵昭夺嫡,将来赵昭会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而她,将来母仪天下,有了那个梦的示警,她应当不会再被毒死,而是会想方设法生下嫡子,为他谋取太子之位,等儿子当上皇帝,她成为皇太后,尊荣一生。
这个结局似乎也不坏。
谢宝瓒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树荫下的萧凌辰,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灼灼如玉,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看过来,她方才所有的设定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的位置。
“王爷,皇后娘娘薨了!”
“本王晚了一步!”
谢宝瓒的耳边传来了轰鸣一声,这道声音,含着无穷的悲凉,遥远的梦里,和现在清晰的时光交汇,震得她全身一颤,喉头一口腥甜涌了上来,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宝儿!”
萧凌辰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一把将谢宝瓒搂进了怀里。谢宝瓒松了一口气,闭上眼便不愿睁开,她没有力气睁开,脑子里混乱不堪,梦里的,今生的,无数片段,走马灯一般,没有先后顺序,就好似被人强行塞进来,拥挤不堪地翻涌着。
“头好痛!”谢宝瓒抓住萧凌辰胸襟的手在用力,却没有什么力道。
“宝儿,坚持一下!贺云,贺云,滚出来!”
萧凌辰抱着谢宝瓒,原地转了一圈,他自己的家里,他居然找不到方向了,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跑去,怀里的人儿软得像一根面条,萧凌辰的眼睛通红,眼中似乎有泪。
“这边,侯爷,这边!”楼珠在前面跑着,引导方向。
萧凌辰六神无主地跟在她的后面,他不时低头看一眼谢宝瓒,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眸闭着,不再说头疼,萧凌辰却反而害怕不已,他低下头吻着谢宝瓒的额头,“宝儿,马上就到了。”
第33章 两心相印 谢宝瓒陷入了……
谢宝瓒陷入了混乱的梦境之中。
梦里,乞巧节的时候,皇后召一群贵女们进宫,人人都传应当是要给太子和五皇子选妃了。她生来就被苍雪大师批为护龙凤,皇帝和皇后也几次流露出要将她许给太子的意思,但被父亲拒绝了,父亲也因此而惹得皇帝不高兴。
她进宫的时候,在皇城前遇到了萧凌辰,他正被一个小太监欺负。安国长公主为了大局嫁给了燕北王,萧凌辰是被父兄逼得无家可归而来到京城,皇帝并不待见他,宫里随便一个太监都能给他脸色看。
谢宝瓒便呵斥了那太监,给了他一张引荐,萧凌辰去了枫林书院,被父亲收入门下。
不过,这是后话。
她进宫后,有人催动了情蛊,她被赵昭玷污,谢家不得不答应了她与赵昭的婚事。而她成为了景王妃后,也不得不为赵昭谋划,太子被废,皇帝被赵昭毒死,赵昭登极后,她被封为皇后。
这一场大梦,谢宝瓒做了三天。
贺云为她把脉,也找不出病因来。谢宝瓒几次几乎断了呼吸,谢家人悲痛欲绝,老太太晕过去几次,哭道,“我的宝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好在,谢家人自顾不暇,也没人看出萧凌辰的异样来,他看着床上的谢宝瓒,生机几无,也忍不住在想,要是宝儿没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宝儿的梦里,他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时候他们应该还不曾见过面,梦里他做了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待她很好?
应该是极好的,他有些感激那个梦,梦把他们牵绊在了一起。
他也想到,宝儿晕过去之前,正好他去接她,她一定很高兴,才会动了情,催动了情蛊。
岩大夫与贺云再次会诊后,赵昭带了一群太医来,但人人把脉之后,都摇摇头,一筹莫展,没有分毫头绪。皇太子也守在一边,整个长公主府的氛围,似末日降临。
玉芙宫里,灵安跪在谦妃的寝宫门口,一直没有起来。
谦妃一个苗疆圣女,居然在拜中原的佛。
皇帝领了李祥斋匆匆而来,看到灵安,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不等灵安行礼就匆匆地进去了,他挥手让李祥斋退下,走到谦妃的旁边蹲下身,伸手欲搭在谦妃的肩上,试探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
“昭儿向朕求娶谢二姑娘,明宪县主的病是否因此而起?”
谦妃如同一尊玉佛,此时才稍微动弹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是想问,若五皇子娶了谢二姑娘,是否会遭情蛊反噬吧?皇上是位慈父,妾身非常欣慰。”
“灵安做错了什么?她也是待嫁的姑娘了,还能在你跟前几天?”
这话似乎触动了谦妃的心,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妾身知错了。那情蛊是妾身亲自炼出来的,五皇子身份贵重,妾身定然不会让情蛊反噬于他,只是,若五皇子不能娶谢大姑娘,一来,情蛊失去了作用,二来,谢大姑娘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皇帝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也只有朕好好补偿她一番了。她既然是这样的命格,若能入道观修清净无为道,于江山社稷,于谢家也终究是有益的。”
“陛下圣明!”
“李祥斋,传朕的旨意,着礼部拟旨,晋封明宪县主为明宪护国郡主,岁银一万两,岁米五千石,食邑三千户。”
这封赏赶得上亲王了,李祥斋一下子呆住了,而门外,听到消息的灵安,寻思这背后的意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圣旨下达的时候,谢宝瓒还没有醒,谢家一连接了两封圣旨,都是和谢家的姑娘有关,大姑娘被封为护国郡主,而二姑娘被指婚嫁与景王为妃,真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的好事,一时间,上门贺喜的络绎不绝。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谢家人此时品砸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皇帝如此大肆敕封,谢宝瓒将来还能嫁给谁呢?满朝文武,谁愿意娶一个虽无亲王品阶却有亲王待遇的女子。
景王妃定下来的第二天,皇后从宫里发了十多封帖子出来,邀请京中的贵女们进宫赏花,谢宝瓒虽也拿到了帖子,但谁都知道,此时她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想去也去不了,这帖子,纯粹只是给谢宝瓒做个脸,没有半点用处。
老太太在谢宝瓒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卢氏几次让她去睡,老太太都抹着眼泪摇头,她不知道可怜的孙女儿到底怎么了?她怕她去睡了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她孙女儿醒不来了。
“只要我的宝儿能够醒来,我再也不骂护国寺了,我谢家愿意给护国寺的菩萨塑金身。”老太太许下宏愿。
外面的事情,老太太还不知道,谢翃从外面进来,将屋里的人都请了出去,虽然在别人家里这么做有点不合适,但此时,谢翃也是没有办法了。
“母亲,现在五皇子的婚事已经定了,是喜姐儿。宫里应当有意给太子选妃了,听说皇后属意次辅彭有圳的女儿。”
老太太大吃一惊,若是如此,那她的宝贝孙女儿怎么办?自从被苍雪那老秃驴批出她孙女儿是护龙凤的命格之后,谢家都不敢给宝儿议亲,原以为会顺当地嫁进皇家去,如今却成了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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