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浔北
从京郊庄园回去后,朝堂很快就掀起了对马崇的又一轮讨伐。只是这一次,当边关与内朝同时放在眼前,皇帝的选择,显而易见。
不久后,皇帝命中书拟旨,彻查马崇圈地养马一事。
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公子,出大事了!”锦年着急忙慌闯进书房,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
“怎么了?”裴云潇心里一咯噔。
锦年举起手中的密信:“大皇子在洛州马场,坠马身亡!”
“什么?”裴云潇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惊失色,一把夺过密信。
这是裴氏暗处的消息网送来的。
就在几天前,他们才刚刚送来关于大皇子为了母舅马场之事,出京去洛州的消息。没想到,短短几天,人就死了!
裴氏暗处的消息网,一部分在裴云潇手里,另一部分还在裴瑫手中掌管。
此时,想必祖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七公子。”果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家主有要事,请公子速去昭玉堂。”
“好,我这就去!”裴云潇让锦年先回去,自己则迅速出了门。
昭玉堂中,裴家上下,又是齐聚一堂。
这一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阴郁和担忧。
大皇子一死,朝中局势瞬间逆转。
几个成年的皇子,母家的势力连马家都不如。而小皇子背后站着瘦死骆驼比马大的何家。未来的储君人选,真是不好说。
而裴家,与何氏可是水火不容啊。
“爹,大皇子死的蹊跷,我看,没准就是何家干的好事!”裴三老爷骂道。
“说也怪了,太后娘娘当年那么愤恨何贵妃,怎么到头来却站到了她那边?这几个皇子哪个不能选?非得选最小的。”
“怕是关键就在最小的这个身上。”裴二老爷嘲弄道:“长大了的孩子,可不就不好控制了嘛!”
“爹,大皇子坠马身亡,陛下必然会彻查,到时不管是何氏,还是赵家,都得沾染一身腥。咱们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狠狠反击!”裴二老爷出主意。
也就是在此时,几个人才有些庆幸,裴瑫一直压着裴氏族人,决不允许与皇室牵连上关系。不然裴氏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裴淖见裴瑫面色不太好,便用眼神制止了两个弟弟,转而道:“爹,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裴瑫点头:“这个节骨眼,大皇子出事,何家定是第一怀疑。何家那老匹夫还没有本事在朝堂一手遮天,也不至于如此蠢钝呐。”
“大皇子虽已长成,可陛下从未松口让他参与朝政。何家急什么?贵妃急什么?”
裴云潇在一旁暗暗点头。这其实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陛下如今身体正好,朝中哪至于到了夺嫡不可不争的地步?马崇眼看着就要被革职查办,何家是疯了敢残害皇嗣!
她努力回想着原书中对大皇子的描写,可惜一无所获。
大皇子的宿命与男主角唐桁的关系不大,所以书中只提起马贤妃唯一的儿子没了之后,就因为失心疯被幽闭在了寝宫,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这般不重要的炮灰角色,就连裴云潇也是刚刚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小七,你怎么看?”裴瑫见裴云潇眉头紧锁,以为她别有想法,便出声询问。
一句话说出,座中裴家的六个公子,眼中纷纷闪过不忿。
裴云潇只当没看见,沉声道:“祖父,我的意思,还是静观其变吧。这件事有点蹊跷,在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们不要主动做什么。”
裴瑫也是这么想,当即就要赞同。
可另一边,裴云拓却不满地开口:“老七,你怎么这时候突然怂了?参奏马崇的时候,不就数你和裴羡跳的最高吗!”
这话有些夸张,但裴云潇懂他的意思。
皇帝下旨处置前,召见过她和裴羡。虽然原因更多是因为二人一个在中书,一个在翰林,同时召见的也不止他们。
但在马崇这件事上,裴家的整体立场是,只要能让何氏不痛快,裴家就能痛快。换句话说,他们不会帮马崇,但也不会踩马崇,反而希望两家斗得越狠越好。
这样一来,裴云潇和裴羡纵使再正义,在裴家的立场上看来也是不正义的。
这也是为什么裴云拓敢公然在昭玉堂叫嚣的原因。
裴云拓话音一落,坐在裴三老爷身边,觉得自己是外人,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裴羡,眼里的鄙夷差点遮不住。
按辈分,他和裴家三个老爷是同辈,裴云拓也得叫他一声族叔,这不敬长辈的罪过,裴云拓首先就背定了。
再听听他说的话……裴羡忍不住腹诽。自己这三个族兄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生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的……
这般想来,小七还真是个另类。
这一回,没等裴瑫说什么,裴二老爷就率先开了口:“老六,你怎么说话的?快给你叔父赔罪!”
裴云拓梗着脖子不想低头,裴二老爷生怕他激怒了裴瑫,正要再训,却见林瑞匆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信筒。
所有人的心里,不禁又是一提。
“怎么了?”裴瑫眸色一暗。
林瑞垂手立于堂中,一字一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洛州的密信,马崇受了打击,留下一份绝命手书,说自己是糟了天谴,对不起陛下,对不起贤妃娘娘,畏罪自戕了。”
“除此之外,马崇因为大皇子坠马一事,杀了所有驯马的马倌。本欲处置那些马,却不知道怎么,让马跑了。如今洛州刺史的奏折应该已经递到了京城,陛下很快就会知道了。”
昭玉堂中,气氛有瞬间的冷凝。
马崇死了,马倌被杀,马也跑了。陛下还没说怎么处置,那边已经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这下可好,不光圈地养马一案不了了之,连皇嗣身亡的案子也查不出头绪了!
裴瑫脸色阴沉的可怕,好半天才道:“这段时间,让你们手底下的人都小心点,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
这下,再没人敢说什么了。
出了昭玉堂,裴云潇与裴羡抄了远路,避开了其他人。
“小七,你能想出这到底是为什么吗?”裴羡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是一桩圈地案吗,怎么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裴云潇也毫无半点章法。
“大皇子身死一案,注定是查不出什么了。但陛下要平息心中的愤怒,肯定要拿何氏开刀。但这件事,并不值得裴家高兴。”
“现在,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86章 金屋藏娇
十天后, 马家抄家,马贤妃病重,神志不清, 幽闭宫中。
又过了几天,宫中消息, 何贵妃顶撞太后,违反宫规, 连降两级, 贬为婕妤, 禁足反省。而太后也因气急攻心,卧床养病, 不见外人。
一时之间, 朝中人心惶惶, 举止行事都各个小心翼翼起来。
此事勉强算是告终,裴云潇却收到了韩少祯的信。
“五哥又要离京?去哪儿?”
“去西域。”韩少祯脸色是罕见的认真。
“西域!那么远?不会还是为了你和宁姑娘的婚事吧?”裴云潇问。
她确实听说, 即便宁静心已跟着韩少祯走遍大江南北,韩家还是不松口。
韩夫人放出话来,宁静心想进韩家的门不是不可以,因为她跟了自己儿子, 自然不能再跟别人。但她进门,就得做妾。
那天韩少祯提起此事时, 气得不行。
宁静心是跟着他到处跑没错, 可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干,却被自己母亲说的那般不堪。
而韩少祯更是打定了主意非宁静心不娶,娶便是正室夫人, 哪里肯委屈她做妾。
裴云潇想着,该不会韩少祯又计划着离家出走吧?
只是西域……是不是有点过于远了?
韩少祯听得裴云潇这么说,拿起手中的扇子,轻敲一记她的额头:“小七,在你眼里,你五哥我心中除了儿女情长,男女之事,就没别的啦?”
“什么意思?”裴云潇揉了揉头顶,没好气道。
“马崇马场里的上百匹马说跑就跑了,跑得连踪影也无,那可都是良种的战马!随州既然生了变数,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韩少祯道。
“我这些年到处经商,也结识了不少西域的外族朋友。我打算去试试,看能不能弄到点儿马匹来。”
裴云潇睁大眼睛:“五哥,这太危险了!再说了,你一个人,能买得到多少马?杯水车薪,也不顶用啊!”
韩少祯一笑:“小七,你不会真被我敲傻了吧?依你的性子,不应该说,有一点算一点,总比没有好吗?”
“我……”裴云潇语结。
这么想当然没错,可那是战争啊!动辄死去成千上万的战争,他们的“一点儿”,恐怕比大海里的一滴水,还要微不足道吧。
见裴云潇神色变幻,韩少祯表示理解。
很多事,安定和平的时候是一回事,战火连天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小七终究没见过战争,怕,才是人之常情。
“小七,你要有信心。对我有信心,对子宽有信心,对我大历的将士有信心!”韩少祯拍拍她的肩膀。
“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静心若是跟着我,不光拖慢行程,我也不放心她的安危。我在城东安置了一处房产,我想拜托你,在京城照应着她些。”
“这没问题!”裴云潇一口答应:“五哥放心,等你回来,我必定把宁姑娘全须全尾的还给你。”
“五哥,让锦和跟着你去吧,路上也有个保障。”裴云潇还是不放心。
韩少祯跟唐桁不一样,他武功只是个半吊子,真遇到事,保命都难。
韩少祯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我就承了你这个情,让锦和跟我走。”
韩少祯离京时,时节已是夏末。
白日里天气闷热的厉害,到了晚上,又格外寒凉。昼夜温差如此之大,京城很多人都感染了风寒,也就是流感。
裴云潇还好,仗着身子骨年轻,又每天调养着。
裴瑫却是真的病倒了,整日里咳嗽、发热。太医诊断,裴瑫肺里有痰瘀,身体本就差了,又因为风寒,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