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对对对,你说的对极了,”大哥一脸认同,“可不就是这个理么,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跟谁过不是过,过日子才最要紧。”
李二柱也立刻点头,又跟他聊了一会儿,确认不能再从这人口中听到他想要知道的事,借故要去别的地方找工作,把手里的碗还给对方,起身离开。
他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先前从来都没有来过,很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来京城看看,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要是有机会,他还想留在京城。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京城。
如果是没有在神灵镇住过,他一定会对京城的繁华感到向往,但现在的他对一路走来的繁华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他很清楚,如今京城的繁华都只浮于表面,看着似乎欣欣向荣,但实际所有人都在担心或许哪天一觉醒来,京城突然沦陷。
这一点从百姓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虽然大部分人在日常生活的时候脸上依然会带着笑容,但他们的眼中会时不时流露出担忧的情绪,这也是京城的百姓与神灵镇百姓截然不同的地方。
可要想让住在京城的百姓离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哪怕京城再危险,这里也是京城,哪怕哪一天真的发生战争,这里也会是最后一个沦陷的地方,如果连京城都不安全了,去别的地方只会更加不安全。
与其离开京城颠沛流离,不如一直留在京城,起码他们可以一直活到万一京城沦陷的那天。
这也是李二柱对之前那人半句都不提神灵镇的原因,他很清楚那人虽然对京城的现状满心抱怨,话语间还藏着几分对自己身处在京城的炫耀。
不是所有人都能留在京城,留在京城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跟京城之外的百姓相比,已经是高人一等。
李二柱淡定在路上走着,时不时跟那些一看就很闲的人聊几句。
闲聊的时候,他的语气多为吹捧,也不会刻意打听什么,尽量将自己放在低位,让人对他放松警惕。
他曾经是混混,对于如何跟人相处才能不引起别人的厌恶十分了解,这时候运用起来也游刃有余。
至于鲁英……
李二柱抬头,意外看到鲁英的声音从另一处的角落离开,如果不是他对鲁英十分熟悉,或许也认不出匆匆离开那人竟然是鲁英。
不同于李二柱将所有属性全部加在力量上,鲁英有一部分的属性是加在敏捷上的,他没办法像李二柱这样游刃有余地跟人相处打听消息,只能通过偷听的方式打听。
因为敏捷度太高,他又十分谨慎,几乎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李二柱一直看着鲁英的身影消失,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的目的是卫将军府。
先前来的时候,他已经跟人打听到了将军府的具体位置,这时候过来完全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径直往将军府走。
走到近处的时候,他察觉到将军府外面有几人的气息不太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眼神扫过,很容易就看到了几个视线动作奇怪的人。
李二柱淡定从将军府面前走过,甚至没有停留半步,直到走到将军府隔壁,才抬头看着眼前的门庭。
卫将军府的位置在相对僻静的区域,这附近也基本都是大宅,这一片住在里面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商贾富豪。
前者肯定不行,达官贵族除非完全没落,否则他们绝不会出售宅邸,可如果是富商,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谈的余地。
据裴风平所说,将军府隔壁的这栋屋子住着的人并不算显赫,他们想要从这栋屋子着手处理,难度并不算太大,前提是他们必须与屋主取得联系。
眼前这栋宅子的主人姓夏,门匾上写了“夏府”二字,但门外既无人看守,房门也紧闭,想要联系他们,必须上前敲门。
不说这个宅子一直紧闭的原因,旁边的将军府外围了这么多人,他这时候上前,里头要是真有人来开门,到时候一句不认识,反而会引起注意。
李二柱的目光从夏府上收回,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离开,路过其中一个眼神有异的人身旁时,故意说了一句:“难道走错了?”
走到远处,他又带着困惑回头看了一眼,看似是在望夏府,实则是在看那些看守的人,见没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放心离开。
走出将军府的范围之后,李二柱大致确认了一下方向,又往另一处走去,结果同样看到了门外特意隐匿身形守着的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走进,而是假装迷了路,重新确认道路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转了几圈之后,他总算回到了裴家。
出去的三个人当中,他也是最快回来的。
这时候屋子里已经完全收拾干净,除了地面上还有一些灰尘之外,桌椅和床都是干净崭新的,甚至还有崭新的被褥。
李二柱进屋的时候,林成福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没有客气,直接笑着坐下:“神使大人,我去查探过了,宫里的那位前些天气急攻心突然昏迷,消息一直藏着,直到昨日醒来,消息才传出宫外,但这些天那些皇子们都有些蠢蠢欲动。”
“皇帝突然昏迷,消息一定会隐瞒,但宫里的消息瞒得了百姓,却瞒不了皇室宗族之人,倘若这次没能将人救回来,皇室必定免不了要起纷争。”裴风平解释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李二柱好奇问道。
“是好事也是坏事,”裴风平认真跟他说着,“好事是一旦闹大,不仅仅京城会一片混乱,朝廷的天下也会混乱,到时我们再着手处理,或许会简单一些,坏事是宫里如果真的发生宫变,肯定会有某一方的人到处躲避,到时严查身份,可能会查到我们头上。”
“要是这样,那他还是晚点死吧。”李二柱立即说道,话语几乎脱口而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田唐坐在一旁,也思索着宫里那位出事对神灵镇的影响。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宫里的事对神灵镇到底是好是坏,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等到事情发酵,才能通过事情发展的脉络确认。
“你还查到了什么?”田唐看着李二柱。
李二柱将杯子里的茶喝完,低声道:“我去了将军府和郡主府,两边的门外都有人守着,他们没有暴露身份,似乎是在故意引蛇出洞。”
李二柱的话说完,在座三人都沉默了。
田唐握着面前的杯子:“既然是引蛇出洞,也该有蛇看到,你们说上头那位怀疑的到底是外人,还是京城里的人?”
“他忌惮的……最大的可能是京中的皇室,”林成福说道,“他现在身体不好,最在意的就是有人抢他的皇位,事实上他昏迷的这些天,也确实证实了他的猜测。”
裴风平缓缓呼出一口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那个位置,在不能忍的也是别人试图夺他的位置,明心郡主恐怕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做了一些事,想要让京城乱起来。”
如果是之前,裴风平说这些话还会犹豫,但这次他除了内心有些怅然之外,语气中完全没有丝毫犹豫。
“想办法跟卫良才联系一下。”田唐说道。
林成福皱眉:“如何联系……?”
李二柱突然举手:“我可以,让我来,我有一个绝妙的方法,那就是……”
说着,他故意停顿,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扫,在田唐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他得意道:“我可以给卫良才写情书,这样就算信件被看到了,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我们!”
听到“绝妙方法”的三人表情如出一辙:……???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乎意料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玲珑”
卫良才握着不久前刚到他手里的信笺, 看着信笺上的诗句,脸色越来越难看。
送信来的人好奇询问:“少将军,这是谁来的信啊?”
卫良才原本并不打算发火,突然被这么一问,直接把手里的信笺拍在桌上:“你说, 到底是哪个混蛋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把我称作‘美人’!!!”
送信的人稍稍后退了几步,憋着笑:“小的也不知道, 是外头送进来的信, 那人定是看中了少将军, 不然让老夫人去打听打听,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少将军若是看中,也能门当户对,不若提了聘礼去提亲?”
“滚滚滚——!”卫良才抬脚踹了一下, “哪家的姑娘都不行,就这样大咧咧送信来的姑娘, 谁敢要?你家少将军就这点眼光么, 出去出去,烦死人了!”
“没准人家就是看中了少将军, 非少将军不嫁, 可苦于见不着少将军, 才鼓足勇气叫人送了信来, 少将军可以叫人打听一下, 没准真是哪户的大家闺秀呢,又跟少将军门当户对的,不是很好?”送信的人脸上依然带了笑,同时露了几分调侃的神色。
“谁家大家闺秀叫‘玲珑’的?我看是哪家的丫鬟吧,随便从书上找句诗,就以为自己很有文采了,不自量力想要攀高枝,也不看看少将军我是什么身份?”卫良才挺直胸膛,见眼前的人还带着好奇的神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你走吧,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东西,直接烧了算,不准再送到我手里来。”
送信的小厮再次憋了笑,点头应“是”后,后退着离开。
卫良才看着对方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神情也逐渐从暴躁和不耐烦,转变成认真严肃。
他的手握紧手里的信笺,又一点点将信笺打开抚平,又仔细看了看信笺上的内容。
若是之前,他一定不会在意这样一封信,甚至可能真的把这封信当成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叫人送来的,但自从宫里那位醒来,他就感觉到了将军府的氛围逐渐变得不太对劲。
比如说刚才那个小厮,虽然他并不是新来的,但这两天相处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不像之前那么随意,反而变得小心起来。
甚至在将军府周围,他还察觉到了一些陌生的注视,显然是有人盯着将军府,一旦有人跟将军府的人联系,必定会被察觉。
卫良才垂眸,低头瞥了眼手里的信笺,目光从上面的文字上扫过,其中引起他警惕的就是“玲珑”这个名字。
乍一听,这个名字似乎是哪家丫鬟的名字,或者是写信的人随手取得笔名,就算这封信被拦截,旁人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前面的诗句,而不会在意“玲珑”这个随处可见的丫鬟名。
但恰恰是这个名字,让他起了警惕。
玲,音同灵,取神灵镇。
珑,音同笼,取笼子的意思。
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意思就变成了神灵镇的笼子,这样的取名方式,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一定是一头雾水,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在清晰不过。
虽然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也许事实真是一个叫玲珑的丫鬟给他写了这么一封求爱信,但直觉告诉他,这封信的来源必定是神灵镇。
除了“玲珑”之外,这封信最诡异的地方还在于诗句中的“有美人兮”,他虽然没有收到过求爱信,但也不是没有听过丫鬟私下讨论他,在那些丫鬟口中,提到他最多的就是“高大、威猛、俊朗”,哪里会有“美人”这样的说法。
卫良才不屑地撇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轻快的笑容。
之前他把信寄出去,已经做好了神灵镇不会再理会他的打算,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后悔,他的打算就是要跟他爹一起共进退。
如果他真的提前做了对不起他爹,对不起卫家的事,他会成为卫家的罪人,就算卫家人活了下来,之后他们也会在煎熬中度过一生。
如今神灵镇来了消息,就说明他之前在信上所写的事得到了许可。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信笺的内容,这次着重看了看上面写着的玲珑两个字,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信笺角落里的“福清阁”。
这是信纸的样式,他之前也曾经见过类似的信纸,是这些年京中兴起的一众文雅的方式,通过在信纸上盖上漂亮的印章,以注明信纸的来源,印章拥有者实力越强大,信纸的价格也越高。
福清阁是京城里一家茶楼的名字,本身也是风雅的存在,自然也随了大流,在客栈里发放了许多印着福清阁纹样的信纸。
当然,这些信纸上的印章是公印,信纸的价值完全比不上私印,印有福清阁纹样的信纸也很多,算是有纹样的信纸中最不值钱的一档。
卫良才手里的信纸会印有“福清阁”的纹样,更说明写信的人极有可能只是某户人家的丫鬟,因为不懂,以为这样的信纸值钱,才会选用盖有“福清阁”的信纸。
否则哪怕是小家碧玉,也不会用这样的信纸写情诗。
卫良才一开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没有注意到信纸的异常,直到这时候重新再看,才发觉对方用这样的信纸恐怕别有目的。
“福清阁”是茶楼,人来人往反而更容易做手脚。
想到这里,卫良才把信往怀里一塞,径直往门口走去。
这段时间将军府外多了不少盯梢,为了避免弄巧成拙,卫良才很少走出家门,但他要出门,也不会有人拦着,甚至还有人脸上露出了喜色,快速叫人跟上。
卫良才也不去隐蔽身形,大咧咧往福清阁走去。
这时候正好是喝茶的点,来福清阁的人很多,卫良才刚到门口,就碰到了不少人,他也不在意,直接往里面走去。
身后的人一直警惕地看着卫良才,特别注意着跟卫良才触碰的人,以免有人趁乱往卫良才怀里塞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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