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安定下来
“媳妇, 我真的吃饱了，你这怎么又送来一碗？”男人说着，直接打了个饱嗝。
女人把碗郑重放在桌子上：“再多吃点, 吃饱了你才能考上厂里，咱们家几口人脑子都不好使,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能考进厂里，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落在我们头上，你一定要好好考试，好好想法子，多给神使大人分担, 就算考不上, 你要是能给神使大人分担一点，咱也能安心。”
男人连连点头，对女人的话十分认可, 可看着眼前的碗，脸上再次露出苦色：“媳妇, 我会好好想，就是这饭, 就不吃了吧, 我真吃饱了，之前吃的还在肚子里呢, 再吃一顿, 怕是要浪费。”
说着, 他揉了揉肚子, 这会儿就算不吃, 他都能感觉到一肚子饭菜的味道, 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饱嗝, 如果是以前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吃撑到再也吃不下的地步。
女人抬手，一巴掌拍在男人肩上：“你之前胃口那么大，这会儿胃口怎么这么小呢？没出息！”
“媳妇啊，你今天一天都送五顿饭过来了，这才半下午啊，”男人伸出手掌比了比，一边打着嗝一边深呼吸，“而且媳妇啊，嗝——我以前在干活，体力用的多，所以吃的才多，可我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这写呢，连动都没动。”
女人看了看男人，见他似乎是真的很难受，原先坚定的神色变得犹豫起来，又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疑惑反问：“我今天真给你送五顿饭了？”
男人立即点头：“对，真送五顿了，而且还是一大碗一大碗的五顿，媳妇，我是真的吃撑，实在是吃不下了，而且我还得想着写东西呢，你这总进进出出的，我也没法静下心来想这东西，也不能给神使大人好好提建议，你说是不？”
女人皱了皱眉，迟疑道：“那我就拿走，不进来了？”
“对，可别进来了，等我饿了我自己出去，”男人见女人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连忙趁热打铁，举了举手里的小本子，“媳妇你看，我一直在写呢，我得写东西给神使大人看，这样咱神灵市以后的木厂也能好些，这要是第一批没考进，之后不是还有第二批第三批么，反正现在写的多点总没错。”
“你说的也是，”女人又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那你好好写，我就不吵你了，你可写好点啊，写好了，哪怕你考不上，咱也算是给神灵市做贡献了。”
“知道知道，我会好好写，你忙去吧。”男人见女人总算松口，心底也松了口气。
女人捧起桌上的碗筷，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对了，你的字写的好看点，慢点无所谓，但是千万不要写太丑，不然你那写的狗爬一样的字，让神使大人看了笑话，你要让神使大人知道，哪怕我们不聪明，我们脑子笨，也是认真学了的，至少好好学写字了。”
男人低头，快速扫了眼本子上的字，“啪”的一声本子合上，不让女人看见里面的字，连忙回话：“知道了，我会好好写，肯定不会给咱家丢脸。”
女人得到肯定的回答，满意关门离开。
男人再次打开本子，仔细看了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好一会儿，他松了口气，心里突然庆幸，还好他媳妇提醒，不然他要真把这样的狗爬字交上去，确实是丢脸。
想着，他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崭新的空白本子，将之前写好的内容摊开放在面前，空白本子同样摊开放在手边，将铅笔握在手里，用跟雕刻小件的认真心思，把铅笔头削的尖尖的。
确认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之后，他整个人坐直了，手臂落在桌子上，认真将旧本子上的内容一笔一划抄录在新的本子上，有些字实在写不出来的，他又从桌子一边找出一堆课本，从课本里找字，仔细看过字的样子之后，在两个本子上都写下正确的字。
……
从问卷调查的消息出现，到调查截止的时间依然是十天，这十天时间里，有好些人都没有出门工作，虽然少了这几天赚到的钱，但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家人们，都十分支持他们的行动。
几乎是从报纸发行后的第二天开始，作为临时报刊社的城市之星就陆陆续续收到来自神灵市各个区的信件，有些信件是从送货人手里送来的，有些是放在交易市场进行统一整理回收的，还有一些则是有人亲自送到城市之星外暂时的邮筒里。
亲自送过来的不仅仅只是住在市中心的百姓，也有住在神灵市最边上的百姓，虽然只是来回跑一趟，就需要耗费好几个时辰甚至一整个白天，但依然还是有人想要亲自将信件放在邮筒里，只有看着信件放进邮筒之后，他们才会放心离去。
这次的调查问卷，一共发行出4万份报纸，在确认百姓对这件事的认可和在意的同时，田唐也对这次的信件数量有了心里准备，显然这会是一次庞大的工作量。
这个工作跟批改试卷不一样，批改试卷是有正确答案的，只要对照正确答案，一张试卷甚至只需要几十秒甚至十几秒就可以批改完成。
语文政治历史这些批改的难度大一些，但这些试卷也会有一个参考答案，批改试卷时可以根据老师自己的理解估摸出一个大概的分数，不需要过度解读，回答的内容实在太偏的话直接打“0”分也没问题。
而且这些文科的试卷也有专门的老师进行批改，每个老师负责的也就是班里的几十个学生，批改难度也不是很大。
但这次的调查问卷，没有标准答案。
或许这些调查问卷里有些回复会有相似点，但其中也有可能出现只是提了几个字或者十几个字的亮点，甚至很可能这些只有寥寥数语的亮点才是重中之重，会对木制品加工厂整体的构造带来巨大的变化。
从信件开始往回寄，城市之星这边就开始整理信件，先将信件做一些简单的分类。
如果信件里的内容单纯只是夸赞之类的词汇，可以拎出来放在一边，之后也不需要太在意，字迹实在潦草的也要放在一边，这部分主要是可能需要重新誊抄，跟自己整洁的放在一起反而会影响到工作效率。
还有一些只是回答了调查问卷上的一些简单的问答题，没有对加工厂的建造提建议的，也可以放在一边，这些属于统计数据，可以直接进行统计，从而确认加工厂正式建设后对木制品加工的方向。
在十天截稿日期来临之前，田唐想到之前那个金色奖励的开启条件，特意写了封信送出神灵市交给李二柱。
信里并没有太明确写什么，只是简单提了房屋和安置情况都良好。
她相信李二柱收到信后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
这段时间依然有百姓陆陆续续从外头进入神灵市，在临时招聘的数千志愿者的帮助下，这些百姓的安置和招待问题几乎迎刃而解。
医治的问题虽然比较麻烦，因为目前神灵市能挑大梁的大夫主要就是白贯众和游意，在有的时候对病人进行治疗时，可能会手忙脚乱。
好在这些刚进入神灵市的百姓都很配合，病情比较轻的也都愿意将治病的机会先给那些病重的，把这些病重的人性命吊住后，之后就只需要日常诊病，开药方即可。
因为之前白贯众出过一本有关医术的小册子，经过学校的宣传之后，很多人家家里都会有一本，学生们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急救的手段，哪怕自己学艺不精，四下喊一圈，也能喊到人帮忙。
也算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确实有一些百姓在这些志愿者手里被救回来，大大鼓舞了他们的志气。
时间一长，白贯众和游意两人的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反而轻松了一些，除了诊病之外，其余的抓药、煎药、探病等，都有志愿者和一些学习医术的学徒帮忙。
每批新来的百姓都会经过震惊、惊讶、狂喜等多个阶段，等到在神灵市住下之后，也能在周围人的帮助下迅速融合。
在这里，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站在神灵市里，所有人的人生都从头开始。
这些来神灵市的百姓，其中也不乏有心思深的人，他们到神灵市之后最先做的就是观察，或许也曾经打过坏主意，可当他们真正在神灵市住下，安定下来，却已经舍不得打破神灵市的平静。
每一个到神灵市的人都很清楚，这样的地方纵观全天下也只有一个，离了神灵市，走出神灵市的范围，哪怕他们的手段再高，也不可避免受到战争影响。
不说别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平平安安活到老死，更何况是皇帝之下的普通人。
融入的比较快的，在刚安定下之后，就立即开始生活，有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进了学校，有的人忙不迭去报名干活赚钱，也有的人，通过别人手中的信息了解到这次招木匠的问卷调查，将请人代写的信件送到了城市之星。
十天之期到的时候，田唐特意清点了所有的信件，除去那些被分类划分到另一个区域的信件之外，实实在在写着意见建议的信件就达到了500多封。
与此同时，田唐叫人送出去的信件也到了李二柱手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温水青蛙
“军师, 我们之后要怎么办？”戚固坐在李二柱面前，再次询问。
“自然是静观其变。”李二柱淡定说道。
戚固皱眉：“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从我们开始送人到临春府, 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 照理说那些人应该有些反应才对，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坐在李二柱身旁的老五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怕露馅，又飞快低头。
李二柱也没想到戚固会有这样的想法，看着他询问：“将军以为该有何反应？”
“至少会派人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戚固说道, 话语中的问题直接戳到了重点, “临春府并不适宜居住，所以这些年仁王虽百般侵扰，却并未真正占有临春府, 如今我们将这么许多百姓赶过去，占有临春府的人必定不堪其扰, 他们也定能发现若当真这般下去，必定会闹出事来, 军师……”
戚固说着, 认真看着李二柱，再次开口：“军师, 他们这般, 不会有后招吧？若是在临春府的事上出了岔子, 广安王和皇上可绝不会轻饶我们。”
说完这话, 戚固依然看着李二柱, 可以看出他是真诚希望从李二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李二柱缓缓点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
“是吧？”戚固见李二柱也认可他的话, 立即松了口气, 用期盼的眼神看他，“军师这般说话，是否已有准备计策？”
李二柱的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依然不露声色。
他这次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忽悠戚固出面，让朝廷亲自将人送到神灵市，有朝廷的士兵相送，哪怕是普通百姓也能平安抵达神灵市。
如果等到时候灵市的存在完全公开，再去想办法接这些百姓，反而危险重重。
就算普通百姓听说了神灵市的存在，想要逃离朝廷的控制，也很难，毕竟如今朝廷的环境并不太好，到处都是土匪就不说了，他们手里没有路引，没法从官道和府城县城穿过的话，也很容易出现危险，没法长途跋涉。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朝廷的这些士兵都是很好的棋子。
所以他现在必须先稳住戚固，只有这样，神灵市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林成福和徐哲，他们会怎么做？
“军师？”戚固见李二柱在发呆，又喊了一声。
李二柱回神，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侧过身凑到老五耳边，跟他简单吩咐几句，老五立即起身去准备李二柱需要的东西。
戚固看两人的互动，突然想到这段时间都没有询问的问题：“这个土匪倒是听军师的话。”
李二柱心里一跳，面不改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土匪，也知道什么样的路才是好路，他一直在土匪山上，到头了顶多就是一个土匪头子，可跟在将军身边就不一样了，只要将军飞黄腾达，哪怕他只能得到将军手里溜出来的一点东西，也比他当土匪头子拿到的多。”
这话明着是说老五聪明，实则是在暗示戚固迟早有一天能飞黄腾达，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戚固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些天戚固一直跟在广安王身边，受着众人的吹捧，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自己放在高位，李二柱所说的话，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一定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不一会儿，老五拿着李二柱需要的东西回来，将所有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
这些东西很简单，一个大碗，一个小漏斗，还有一壶热水。
李二柱接过热水，将漏斗递到戚固手里，让戚固拿着漏斗放在大碗上。
戚固不明所以，但因为这段时间对李二柱的信任，还是照着做了这件事，同时一脸疑惑地发出询问：“军师这般做是为何？”
李二柱没有说话，只是将铁质热水壶里的水倒出来，壶嘴的水流出，可以明显看到热气散出，即便只是肉眼看，也能感觉到这壶热水一定很烫。
“将军可会将这水倒在自己手上？”李二柱问道。
“自然不会，本将军又不傻！”戚固立即说道，同时莫名看了李二柱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李二柱将热水壶拎高，将水从戚固手里的漏斗里放下倒，水透过漏斗进入大碗中，这时候戚固可以感觉到手中的热意，但这样的热度并不会让他松手。
戚固还想再问什么，李二柱倒水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眼看着手里漏斗里的水就要溢出来，他连连喊停，声音中还有些愤怒和不满，且喊的不是“军师”，而是名字：“李二柱！”
李二柱默默把手里的热水壶放下，当做没有察觉到戚固的愤怒，手指着漏斗道：“将军你看，若是缓缓往下倒，将军不会有所反应，就如同如今的临春府一般，可若是水流加快，溢出来的水便有可能烫到将军，这时候，临春府才会有所反应。”
这样直白的实验，哪怕是戚固，都能一目了然。
戚固看了看李二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漏斗和大碗，突然灵光一闪：“若一直缓缓倾倒，这水不会有问题，反而在到达大碗时，滚烫的水也会慢慢变成温水？”
“将军不是问为何如今临春府没有反应吗？其实就如同这水，他们并未察觉到烫，实则这些年四处都是流民，偶有流民乱闯也很正常，他们也以为这些难民不过是普通的水流，”李二柱说着话，想着徐哲平时与人说话时的态度，模仿着徐哲的表情面对戚固，“其实我们如今送难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现在临春府并不知道如今这些难民后还隐藏着许多难民，真正对临春府造次危害的也是后面的百姓。”
戚固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还以为之前李二柱是真的要烫到他，连忙应答：“是，军师所言极是，是本将军愚钝了。”
“但是……”李二柱转了个弯，在戚固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继续往下说，“我以前听书时听到过一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话我听过，”戚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军师继续往下说。”
李二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以为自己就够文盲了，没想到戚固比他更文盲，想归想，他还是继续往下说，“若是让临春府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计策，或许他们会立即相处别的应对方法，所以与其让这些水一点点让下流，一点点让他们感觉到水流的滚烫，还不如倒得快一些。”
李二柱再次举起热水壶，将热水壶里的水直接倒在大碗里，水刚倒下去，大碗里的热气直接就涌了上来。
就在大碗旁的戚固也在瞬间感觉到了大碗的热气。
他猛一拍手：“秒啊！军师这般计策，果真精妙至极，我这就去跟广安王献策，让人尽快将更多的百姓赶到临春府，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挤过去，临春府还能安然，到时候我们必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临春府夺回。”
说着，戚固立即转身离开，直到走出门都没有回头跟李二柱道谢。
李二柱将水壶放在桌上。
老五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伸出双手大拇指，低声道：“李大人此计确实精妙，且用法极好，别说是戚将军，就算是属下都觉得这法子真的很好。”
如果占据临春府的不是神灵市，换成任何一个势力，这个“人海战术”确实是很好的方法，毕竟普通的势力根本不可能一口气吞下这么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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