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爹，为什么？”卫良才立即询问，“奶奶，娘，还有大家都来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跟我们一起出去？”
卫建亭只是再次摇头，固执地遵循着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你们走吧。”
卫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你还是不打算跟娘一起走？这里的神使说了，只要你点头，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立即团聚，为什么你还是执迷不悟？”
“娘——”卫建亭低低地喊了一声，再次垂下头，“娘，你们走吧，我在这里很好，真的很好。”
卫建亭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卫家人面面相觑，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想不通卫建亭坚持走这一条路的原因。
“可以让我跟卫将军谈一谈吗？”
田唐从转角处走出来，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听到了很多话，卫将军这么执着，或许也有卫将军自身的原因，可不可以让我跟卫将军单独聊一聊，没准聊完后卫将军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
直到这时，卫家人才陆陆续续回神，先后行礼：“神使大人。”
卫老太太主动开口：“神使大人愿意开解，自然是再好不过，要是之后神使大人有任何要求，可以随时来找我。”
田唐点头：“当然，到时候肯定会有需要卫老太太帮忙的地方。”
两边很快得到共同的认知，卫家人先后离开，只留下田唐一个人面对卫建亭。
先前田唐也见过卫建亭，不过当时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像现在这样这么近距离见面也是第一次。
而对于卫建亭而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使”。
他先前不止一次从李二柱和其余人口中听说“神使”的名声，也大概听说过如今临春府改名为神灵市的一些情况，只是他没想到大家口中被追捧被尊重的神使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但即便如此，卫建亭还是认真行了礼。
田唐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木门，主动走了进去。
关押卫建亭的这一间是神灵市的一间牢房，栅栏只是用木头制作而成，因为神灵市的特殊情况，这间牢房关押人的功用并不是很□□建亭想要离开牢房其实并不难，但如果他想要逃出神灵市，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不过卫建亭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见田唐竟然主动打开牢房大门，抬头看了一眼：“神使就不怕我逃走？”
“卫将军要是想走，一早就可以走，何必等到现在，”田唐微笑，“更何况卫老太太还在外头等着，除非卫将军打算不顾及卫老太太的安危。”
卫建亭的目光快速从外头扫过，回过头来时，眼中也没有了旁的情绪，而是转变成了淡定的神色，甚至还给田唐搬了一把椅子。
田唐也没有跟他客气，在他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主动说道：“先前李二柱跟我说过，他曾经劝过卫将军一些话，但卫将军都拒绝了，但看现在卫将军一直留在牢里没有出去，恐怕当时卫将军也确实将李二柱的话听进去了。”
卫建亭坐在田唐对面的椅子上：“那个叫李二柱的人不错，有勇有谋，只是手段不够正派。”
田唐没想到卫建亭会跟她说起这些话，挑了挑眉，笑道：“嗯，他原先是混混，之后是靠他自己一点点走到如今的地位。”
“怪不得，”卫建亭恍然大悟，神色中带了几分怪异，“这样就说的过去了，他的所作所为，常人都不太能琢磨到。”
“卫将军是说他故意隐瞒身份，让卫将军被迫看百姓被折磨一事？”田唐问道，见卫建亭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就知道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偷笑的意味，“看来当初的事确实给卫将军带去了不小的影响。”
卫建亭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影响确实不小，但过去的事也已经过去，他的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只是转变语气道：“既然那些百姓生活的不错，我就放心了。”
“卫将军是在赎罪吗？”田唐突然问道。
卫建亭抬头，深深地看着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田唐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他的答复，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卫家一直以守卫朝廷为己命，卫将军这些年也一直都是手握实权的大将军，仁王和赵王势力之所以一直不敢大举入侵，也是因为朝廷有卫将军这样一员大将。”
卫家的实力不仅仅只是在朝廷显赫，在仁王和赵王的眼中，卫家也不可小觑。
如今的三分天下，归根究底其实是一家三分，卫家说是朝廷的卫家，也其实是天下的卫家。
所以不管是仁王还是赵王，一直都是带兵在两边势力的边境地区小打小闹，并没有真正侵入到根本。
田唐抬起眼眸：“战争一旦全面爆发，天下间必定生灵涂炭，到时死伤之人会比现在更多，所以无论如何，卫家都必须要守着朝廷，这样的举措，不仅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百姓。”
卫建亭起身，转过身去，背对着田唐：“既然李二柱与你说了我的事，也该说过卫家的祖训，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守住卫家的祖训，守住朝廷。”
“或许卫将军心里也在想一些叛逆的事，”田唐身体微微后倾，抬头看着卫建亭的后脑勺，“或许卫将军在想，也该让祖宗看一看，你们定下的祖训是多么残酷，表面看这样的祖训可以守住朝廷，守住百姓，可实际在这些年，也有许多百姓因为这个祖训饱受饥肠辘辘和痛苦折磨。”
卫建亭浑身一震。
“所谓天下究竟是什么？正统皇室又是什么？”田唐继续往下说，“什么是正统，只要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就是正统，所谓的天子，古人也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要是朝廷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样的朝廷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卫建亭没有转头，但他微微攥紧的手已经暴露了一些他的心理。
田唐站了起来：“如果卫将军是觉得过去的所做所为导致百姓受苦，心里有愧，这时候更不应该躲在愧疚之下，什么都不作为，或许卫将军可以亲自出去看看神灵市的模样，如果卫将军看完了还是觉得不能认可，大可以继续回牢里来。”
卫建亭回头，看着田唐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匪夷所思：“谁会出去了再回牢里？”
田唐歪了歪头：“自然是卫将军啊，毕竟卫将军是出了名的固执古板。”
卫建亭缓缓呼气，听到这话后，心情比之前更加复杂。
田唐依然看着他，再次笑道：“要是卫将军还是觉得过不了卫家祖训的关卡，不如改姓吧，祖训是卫家的祖训，卫将军要是改了母姓，也就不算是卫家的子孙了，不遵守卫家的祖训也没什么关系是不是？”
卫建亭蓦地抬头。
田唐微微一笑：“卫将军可以自己想一想。”
说完，她转身离开牢房。
至于牢房的大门，也依然敞开着，卫建亭要是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一次的决定权，掌握在卫建亭自己的手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冒名顶替
卫建亭终究还是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这也是他到了神灵市之后第一次认真看待这个地方。
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更具冲击性。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神灵市究竟是什么模样，但直到站在这里，他才明白为什么卫良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朝廷。
卫家其余人跟在卫建亭身后, 同样也认真看着神灵市的模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 卫建亭转头, 看着身后的众人。
卫良才的目光与卫建亭对视片刻, 主动开口喊道：“爹——”
卫建亭叹了一声：“或许是我太过愚钝固执。”
卫老太太上前，紧紧握住卫建亭的手，颤抖着低声与他说话：“过去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是短短几个字，卫建亭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娘知道, 娘都知道，”卫老太太伸手, 轻轻搂着他的背, “你这些年同时肩负着卫家、朝廷和百姓的重担, 娘心里都知道你的苦。”
卫良才也走了过来，双手环抱着两人，低着头低声说话：“爹，奶奶，我们卫家过去做的一切, 不仅仅只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百姓, 以后我们都留在神灵市好不好？”
卫家举家搬到神灵市，叛国的消息也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对卫建亭来说, 他眼前的路其实很明确, 要么回京城, 必定是自寻死路，要么留在神灵市，被关押在牢里或者彻底站在神灵市这边。
“我想再好好冷静一下。”卫建亭沉声说道，过去许多年，他一直都守着朝廷，护着朝廷的百姓，让他突然之间彻底背叛朝廷，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
可看如今神灵市的情况，确实百姓在神灵市过的日子会比在朝廷管辖下过的更好，从百姓的角度看，在神灵市和朝廷这两个选择中，他们毫无疑问会选择神灵市。
但即便如此，他的态度还是肉眼可见出现了摇摆。
田唐专门为卫家人分了几个小院，将这些小院围拢起来，变成一个大大的院子，让卫家人住在其中。
至于卫建亭，她也没有再叫人将他关押起来，而是随他在神灵市走动。
毕竟原本朝廷就怀疑卫家，经过之前的事，有理由相信卫家的人一旦出现在朝廷的势力范围内，肯定会被擒获，到时候基本是死路一条。
如今卫家人都在神灵市，卫建亭的离开，不仅会给他自己带去死路，还会让卫家人在神灵市中处境尴尬，在这样的情况下，卫建亭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他绝不可能离开。
在卫建亭适应在神灵市的生活时，卫良才也开始正式在神灵市工作。
这段时间石雄和吴修杰都在外头带兵抢人，临春区的军营里目前只是由临时的将领在管理，卫良才过去，正好接管这部分工作，同时他也可以先适应一下在神灵市的生活。
卫家的加入，对神灵市而言也是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几乎是在卫良才去临春区接管军营后不久，整个神灵市就传遍了有关卫家的事，对百姓而言，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卫家，都是他们心里最厉害的守国大将，如今卫家站在神灵市这边，意味着卫家要守的国变成了如今的神灵市。
百姓们喜欢神灵市的生活，也愿意在这里过日子，但如果要说归属感，其实他们会更偏向“老家”，毕竟老家才是他们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如今卫家的事传开，百姓心里也多了不少对神灵市的归属感，这也算是卫家给神灵市、给田唐带来的意外之喜。
在卫家适应神灵市生活的同时，宁暨府的工厂也开始了第一次招工。
这次招工对于文化水平的要求并不高，且招工的范围主要划分在宁暨府范围内，要求招收的工人具有一定的经验，不管是在家里织布的经验，还是在一些布坊等工作的经验都可以，最终按照能力排序，取排在前列的几十人。
这段日子，宁暨府的百姓对神灵市的存在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对于工厂的情况还是一知半解，招工公告贴出之后，报名的不少，但持观望状态的百姓也不少，最终参加报名的总归也只有上百人。
从这上百人里招几十人，招工的数量比例要远远比神灵市招工的比例要大，基本上每两个人里面就会有一个人被招收入工厂。
面对这样的情况，田唐并没有叫人去特意宣传什么，只是按照一开始的流程进行招工考试。
几天之后，招工考试结束，成功考入工厂的人每一个都被分发了工作服。
工厂正式开工的当天，田唐来到纺织厂，刚走到纺织厂外面，就听到了纷杂的喧哗声。
应莲跟在田唐身旁，听到声音后上前将围观的人稍稍拨开。
宁暨府的纺织厂是新建的，顾及到宁暨府工厂的重要性，又是第一个工厂，这会儿临时负责人正好是田金花，见田唐出现，立即上前行礼：“神使大人。”
旁边围观的人都一惊，这时候不用再别人说话，他们自动就避开了。
只有最中间的两人依然在拉拉扯扯。
这两个人都是女的，一套工作服分别穿在两人身上，一人穿着裤子，一人穿着上衣，被两人拉扯的是一张通过招工考试的通知书，且都紧紧攥着，哪怕田唐出现，也没有人要松手的意思。
田唐转头看着田金花：“怎么回事？”
田金花低声解释道：“这次招工，有一个被成功招收入工厂的人叫郑丹，这两个人都说自己叫郑丹，说自己才是参加招工考试的人，一直在门口僵持不下，之前考试的人不少，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们到底谁是真正的郑丹。”
田唐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会出现“真假美猴王”的戏份，眼里多了几分兴味，点了点头，上前看着两人：“你们都说自己叫郑丹，但看你们都穿着工作服，应该跟对方认识，对方是你的谁？”
这一次，两人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她是我的小姑子。”
“她是我嫂子。”
“嗯，”田唐再次点头，“那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
这一次开口的人是嫂子：“我相公跟我婆婆来了。”
小姑子哼了一声：“你抢我的工作，还好意思说？我要让我哥哥休了你，呸，不要脸！！！”
“明明是你抢我的工作，”嫂子咬着牙道，“先前你说要跟我一起参加报名考试，结果你自己起不来，我好不容易考中了，你还想抢我的工作，你才……你才不要脸！”
田金花站在田唐身旁，低声跟田唐说话：“她们俩先前就已经吵过一次了，都是这样的话，而且这个嫂子看上去很温柔，我感觉叫郑丹的可能是这个嫂子。”
这时候，小姑子继续往下说，用的还是骂骂咧咧的话语：“呸，先前不知道是谁说我迟早要嫁出去，工作给了你，才是我们老刘家的，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之前抢我的东西还哭就算了，现在还要抢我的工作，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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