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神灵市的存在,知晓的时间甚至比卫家的人还要早,只除了卫良才之外,而如今卫家的人早已尽数去到神灵市,唯独她还留在京中。
她不后悔留在京中被囚禁,被困在郡主府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包括皇室、皇位,以及她的未来。
她就是要亲眼看着皇帝离世,甚至在之前皇帝几次生命垂危的时候,她都没有动手,而是让他继续挣扎着活下来,吊着他的命。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她想要夺去皇帝的命并不难,毕竟那人本就已经虚弱的不行,她去推一推,反而会让京中的皇室欣喜若狂,也不会有人去查究竟是谁在背后当推手。
可她就是不去做,她让皇帝活着,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视的东西从手里溜走,就像他不得不吊着一条命,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一样。
如今神灵市的消息传出,对她而言也是大好的机会,在那人死掉之前,感受一次皇权被夺走的绝望,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盼,可要做到这件事并不容易。
终于,现在她看到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明心郡主的眉眼弯了起来,笑意一点点,慢慢到了眼底。
无意之间,她在纸上写了“田唐”两个字。
再低头时,她看清上面的字,将写了字的白纸拿起来,放在烛台上,看着她一点点燃烧。
这段时间她烧的东西也比较多,有些是写的不满意的,有些是写了之后不能让人看的,丹翠注意到后,在桌子旁放了一个铜盆,可以随时将燃烧的纸张丢进去。
明心郡主手里的纸燃烧之后,她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等到火势将纸上的字吞噬之后,她才将纸扔到铜盆里,这样即便纸张没有燃尽,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之后几天,京中的消息愈演愈烈,特别是在抓人严刑拷问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心有戚戚,也有更多的人开始有所怀疑。
而其中最在意这件事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达官显贵。
这些达官显贵留在京中,本就地位显赫,即便是在战乱时,也衣食无忧,在他们这里,残酷的战争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发生战争前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战争后他们的日子依旧如故。
对他们而言,他们自然也不会为了谋求衣食而冒险离开京城去神灵市,但有些话语,有些消息,也不能完全瞒住他们。
比如说这次流言传开后最重要的一句话——得神灵者得天下。
他们只是普通的官员、普通的富商,能留在京中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他们也很清楚,天下一日未一统,他们就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阶下囚。
毕竟三分势力究竟谁输谁赢没有人能判断。
如果“得神灵者得天下”,最终站上高位的也未必是皇室中人,而是天下人人皆有可能。
为何不能是自己呢?
只需要得到神灵,这比起兵谋反可简单多了,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最终到底谁能有那样的好运。
而一旦得到这样的好运,不管这人之前是什么身份,都能一举飞升,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预示到这一点的人都开始新有深思,即便暂时没有动手,也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想法,恰恰相反,有人就在等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时间,京城内的氛围逐渐起了变化。
第三百八十二章 探听偶遇
“再往前走就是宁暨府了吧, 听说神灵有大神通,我们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发生意外?”
“应该不会吧, 你们看,前面好像有人。”
“在这种地方会是什么人?”
“过去看看。”
“也好。”
话音落下,一行人立即加快速度,他们骑着的马匹都是骏马, 加快之后速度很快提上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有人在的地方。
到了近处之后,坐在马上的众人低头斜睨着看了看下方的众人, 看到众人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时,都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这时候被几人居高临下看着的几人正在吃东西, 听到马蹄声后茫然抬头,手里还抓着黑色的饼,正一口饼一口水在吃东西, 完全看不出这些饼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但显然马匹上的人对这些饼十分嫌弃, 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坐在其中一匹马上的人微微俯身:“这里荒郊野岭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底下的人彼此对视一眼, 指了指摆在一旁的工具,再看向马上几人时,脸上露出了明知故问的神态:“我们在修路啊。”
马上的人看着这些东西,又回头看着已经修了一段的路, 虽然道路平坦, 但确实只是普通的土路,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为什么在这里修路?”马上的人有人问了一句。
没等底下的人说话, 旁边就有人扯了扯说话的人的胳膊:“别问了, 这问题没意思, 他们肯定是附近的村民,这里的路不太好,修点土路,他们自己好走点,还是确认前面是不是宁暨府比较好。”
“也好,”前面说话的人点头,再问道,“我说,你们住在这附近,前面就是宁暨府吗?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去过宁暨府,危不危险?”
底下的人彼此对视,还是没人站起来,只是纷纷摇头;“不懂,不知道,我们就只是修路而已,你们要过去吗?走中间的路吧,旁边的路刚修好,你们这么多人坐在马上,把我们的路踩坏了。”
马上的人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对视之后没有再理会众人,为首的人先拉紧缰绳,在马镫上踩了一下,确认方向之后,身下的马立即往前跑去。
身后的人也很快跟上。
他们走的不是别的,正是刚修好的路,虽然夯土路本身是很坚实牢固的,且可以在短时间内成形供以通行,但刚修好的路还是比较容易被踩出小坑,更何况是马匹带人的重量。
这些人过去之后,前面两侧的道路果然肉眼可见多了一些马蹄印,直到他们再往前走一段,踏在已经成形的夯土路上时,才没有再踩出马蹄印。
他们离开之后,坐在地上吃饭的人纷纷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那些马蹄印愤愤不平。
“真没礼貌,这些路还得重新再修。”
“所以大人才叫我们一段一段修,修慢点也没关系,反正工钱不少,等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再把这段路重新修一修。”
“这些人肯定又是朝廷的人,朝廷的派来的人才一个个跟土匪似的,还是咱们神灵市的兵好,都有规矩不能坏咱们老百姓的东西。”
“他们这样过去能行吗?”
“让他们去呗,前面那么多人守着呢,来都来了,还能让他们跑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除了看到道路被踩坏的时候稍微愤怒了一些,之后对话的语气都很平静,就好像过去的人只是一只只蚂蚁似的。
“我看他们骑得马不错,咱们是不是能多几辆马车?”
“这倒是挺好。”
说着话的时候,他们又拎着东西去修复那些被马蹄踩出来的坑,好在夯土路本身容易修复,他们修复这些坑也用不了太多时间,确认修复完成之后,他们又借着去修复下一段路。
至于之前往神灵市方向过去的那些人,也再没有在原路出现过。
又修了几段路,他们突然听到旁边的丛中传来细碎的声音,同时都停下了脚步,也有人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黑色的饼咬了一口,补充补充能量。
就在这时,小树丛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之后探出一个脑袋。
对方刚一探头,就看到了看着他们的几人。
许是他们身上的衣着都是普通的衣服,且衣服上还沾了泥,探出头来的人见到他们并不觉得太害怕,反而松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人说话:“快来,这里就只有几个跟咱一样的人,没见到当兵的。”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一个又一个人从树丛中钻出来,除了青壮之外,还有老人孩子,直到从树丛中一口气钻出三十来人,才再没有声音传来。
“你们是逃难来的?”修路的工人看了眼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疑问的语句,却并不是真正的询问,从他们瘦骨嶙峋的模样和破烂打满补丁的衣服可以看出,他们之前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些人结伴着小心走过来,为首的还是一开始钻出脑袋的人。
先前钻出脑袋的时候,因为灰头土脸的模样,并不能看出模样,这时候走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女人,只是不管从满是黑灰的脸上还是从灰不溜秋的衣服上,都很难看到她身上属于女人的模样。
“你……你好,我……我们听说神灵……有神灵,”女人结巴着说道,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在村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没吃没喝,家里的地还都被抢走,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就是想……想来看看,能……能给口饭吃就成。”
神灵的消息传的很快,不管是城镇还是村庄,都有类似的消息。
消息传开之后,很多人其实都是不信的,但也确实有走投无路的人,想着留在村里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出来找一找所谓的神灵碰碰运气,要是运气好,没准真能找到神灵。
女人就是其中领头的人。
这时候再仔细看她身后的人,可以看出这三十多人里,还是老人居多,其次是小孩,年轻人并不多,且年轻人里面除了一个瘦弱的男人之外,剩下的都是女人。
“怎么说?”有工人问道。
“我带他们过去吧,”其中一人说道,“你们继续在这里修路,之后再遇到,我们轮流送。”
“那也成,这里回去有点路的,这个给你,我今天带多了。”旁边有人从一旁堆在一起的行李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说要送人的工人。
对方接过,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从自己的包里也拿出一些,一起放进袋子里。
旁边的人看到,也纷纷从自己包里掏东西,拿出来后全放进袋子里。
对面的难民看他们的动作,都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人低着头扣了扣破了大洞的鞋子。
拎着袋子的人看袋子里都装满了,看着几人微微一笑:“谢了。”
几人也都笑了,没有多说,但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是高兴的。
拎着袋子的人也没有多说,将手里的袋子绑紧,抱在怀里,转头跟难民们说话:“你们都跟我来吧,有些事你们不清楚,我这里也不好多说,过去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难民们有些茫然:“我们要跟着你去?”
“走吧,不是要找神灵么。”对方笑道,率先往前面走去。
难民们一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连忙跟着走。
走到路上的时候,带路的工人回头提了句路的事,让小心别走在刚修好的路上,众人也果然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全部跟着走在道路最中间。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前面依然没有城镇的影子,但即便如此,难民们也依然一直跟着,不要有太多动作。
这时候他们行走的道路早已修好,带路的工人也已经提醒过,大约估算时间之后,他回头:“从这里过去,你们一起沿着这条路走,大概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看到神灵市,我还要回去干活,就不带你们去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面露诧异。
对方笑了下,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块块黑色的东西,把每一块都掰成两块,逐一放在众人手里:“我们出来干活,身上带的不多,就这么点,你们先吃点填一填肚子,到了神灵市之后,还会有人带你们吃东西。”
直到这时,难民们才发现原来先前他在收的东西竟然是吃的,而且还是工人们一个个凑起来的吃食。
拿着吃食的难民都愣住了,低着头,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相信。
“东西少,你们凑合吃一点,应该够撑一撑。”
“谢……”说着,之前为首的难民就要跪下。
“不用不用,”工人连忙摇头,将人扶起来,“我们之前也跟你们一样,都是难民,刚来的时候,我们也得到了好多人的帮助,不要你们谢,你们去神灵市吧,以后只要你们心里记得这件事,再碰到人,也能帮点忙。”
难民们直直地看着他。
工人笑了,笑的很开心:“我们都高兴呢,神灵市能吸引来这么多人,神使大人说了,来的人越多越好,你们来这里,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到这里旁边都有士兵守着,你们顺着旗子走就能走到,我也要继续去干活了。”
说着,他摆了摆手,脸上依然带着憨厚的笑容,往回走了几步,他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士兵,深深鞠了一躬,没等对方回应,就快步往来的方向走回去。
他们都不想要感谢,只是希望自己能为神灵市尽一些力,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饼。
他们刚来的时候得到了善意,也希望来到神灵市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善意,让每一个新来的人都知道,神灵市真的很好,所以要好好做人,不管之前什么样,从进入神灵市开始,一切都是全新的。
也是到了这时,难民们才发现周围似乎藏着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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