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淡
陆秋的脑门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几乎是立马同情还不见影子的小儿媳妇。
唯一庆幸外头正好响起敲门声,耳边的魔音这才总算愿意停止,小短腿已经蹬蹬蹬地跑去开门,动作上头是特别地自动自发。
撇除话唠的缺点,小儿子其实还是极其懂事。
陆秋松上了一口气,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来人:“娘,我可等妳和二嫂好久,妳们可算是人来了!”
刘三婆子瞄了瞄儿媳妇的肚子,一张老脸也不好严肃板着,就怕吓着肚子里的乖孙。所有的儿媳妇中,老太太现在最满意的就是老四媳妇,不只是孝顺,还是最有福气。小儿媳妇其实也不算太差,就是好像被教傻了,规矩是忒多,处着处着都觉得有满心地别扭。
老儿子上京,刘三婆子既是担心没错,但同时也是悄悄地松上一口气。
一瞥见陆秋的肚子,刘三婆子的忧愁都能少上一大半,语气还听得出开心:“妳的肚子可有不舒服的?”
陆秋偷偷瞪了大儿子一眼,旋即才笑着回道:“娘,我前头都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多好,连孕吐都是极少,味口更是好的很。”
闻言,老太太不只是乐了,还能重提旧事地打趣道:“这倒是,不过以前妳是没病想装病,可惜总被我的火眼金睛给戳破。”
陆秋也有记忆,本来就是关照老太太的心情,她倒也不介意揭丑道:“可不是,那时候的娘是真厉害,一举一动,几乎都被妳老人家瞧得明明白白,亏我们这一些泼皮猴子总是自以为聪明,孰不知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妳老人家的手掌心中。”
几个儿媳妇,也就老四媳妇最会说话凑趣,老太太许久没听见好话,心情都被哄得愉悦不已。
不过,刘三婆子也不忘正事,特别有自信道:“既然妳都有孕,事情还是别想抢着做。还有,听说石妹子也来了?这可不能让人等太久,别看我岁数大了,现在还是老当益壮一个,包粽子的小事,还是让我来吧。乖孙,带奶去找你们石婆婆一起包粽子!”
亲奶一吩咐,刘昱阳立刻是照办,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的,刘三婆子见亲孙子没白疼,马上是一脸乐呵地走进灶房那一头。
婆母已经进去了,陆秋见到二房只有朱梅春和刘昱丰,目光讶然道:“你们也太客气了,不是说可以多来几个人吗?”
没错,陆秋嫌无聊,连二嫂子朱梅春都邀来一起包粽子了。有时候,朱梅春的嘴碎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不用特意出外打探消息,都能够得到村子里的大半八卦。在乡下的日子久了,陆秋从原先的没兴趣,到后来倒是听出不少趣味来。
自从两房都搬出老宅,或许是彼此小辈最有交集,二房和四房的感情反倒是变得最好。至于,其它的两房,陆秋真的是一点想走动的意思都没有,对方显然也是如此。
几年下来,双方说话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二房和其它两房的关系,同样也称不上有多好。
一来,朱梅春怕被脑子不清的给缠上,躲大房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上赶着自找麻烦;三房是谁都瞧不上,这又没啥好处可拿,朱梅春也就不是喜欢贴冷脸的。
早年,针锋对麦芒的较劲心态,随着双方不住在一处,朱梅春倒是渐渐没了。尤其,陆秋看在与儿子一起长大的昱丰份上,偶尔都会让他带一些好吃的回家。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朱梅春再见到陆秋这妯娌,大多都是堆笑居多,再也不是曾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后来,刘醒这四叔子,能耐人的名声愈发响亮,朱梅春对待陆秋的态度,就再也没有勉为其难过。除了刘华不算,四房早就是最出息的,底下拥有的田地,都不再只有刘老三当初给的。二房和三房,这几年也就多争上不到五亩的地,当然若是和大房这种败家子比较,朱梅春还是挺自豪的。
只是,这股自豪,在每次来到四房的屋子,朱梅春就被打击到不剩下多少。
二嫂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之情。
陆秋的热情态度,只能说错有错着,一下子就挽回二嫂子的不少自信,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两房哪怕已经差距不小,但人家这是还看的起她!
朱梅春难免愈瞧陆秋就愈是顺眼,以前咋没看出四妯娌原来是节操品性这么好的人?
朱梅春同样回以热情,半点也不客套道:“真不是客气,是孩子还小,两个闺女刚好一人顾一个,省得吵架说不公平。昨天听昱丰这孩子说的,说妳找人一起包粽子,那孩子操心妳怀孕,都比操心我怀孕来的要多,我被那孩子烦的,这不得把事情放下,赶紧过来陪妳一起!”
刘昱丰被说的,窘了一脸,或许是常被这儿子坑的,朱梅春也来一个借机报仇。
话又说回来,在老宅的时候,朱梅春还嫌弃大儿子整天都想往四房跑,现在却觉得这儿子是傻人有傻福,四房现在多有出息啊,旁人都是巴结不到。
小叔子也是出息的,但这人离得远,族里又盯得紧,除了名声好听一些,再大的好处都沾不上,这不是白搭吗?
尤其,四妯娌当真是大度的,每年的布料不说,偶尔为了她儿子,还送鱼送肉的,一副怕缺了她儿子的吃穿。甚至,读书的纸墨,每年都以过节的名义送上不少。二房现在的宣纸,就算是小儿子想要读书,都是不成问题的。
朱梅春再缺心眼,都算是看明白,四房一家子,还真把她大儿子当成自己人。
刘贵这当爹的,一瞧有人这么疼自家儿子,都还特意过来警告她,叫她不要故意找事来得罪人。
朱梅春又不是蠢的,当下都想和自家男人干上一架,她又不是李招娣那样黑心烂肠的亲娘!
提到李招娣,朱梅春就有满肚子憋不住的坏话可讲,正好婆母也不在眼前,她也就不用顾虑骂道:“妳说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闺女要是有刘大丫一半的孝顺懂事,我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的。这样孝顺的闺女都看不到,这女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敢情多年来的贴心贴肺,全都是贴到狗肚子上头不成?为了得到多一点的银子,竟然就这么地把大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而且,还瞒着咱们这一边的所有人,这到底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咱们的小叔还是举人,今年更是上京赶考,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都能摇身一变,成了当官的人物。她一声不响地干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埋汰谁?最初要求分家的,是他们两房,现在成了两家人,一看这是沾不上光,所以反倒脸大地怪起别人?我就算再贪小便宜,也不敢这么厚颜无耻,况且当初还有李家的忘恩负义在先,我们可都还记在心里没忘。”
李招娣把大闺女留到十八岁,本来还以为是舍不得人,毕竟打从及笄过后,陆陆续续就有不少的媒婆上门,哪里知道人家是待价而沽,见不到一个价钱好的,自然是舍不得把闺女轻易许人。
朱梅春是自家的大闺女太挑剔,不然早就把人给送出门去。
先前总喊着恨嫁,没想到媒婆真的一上门,反倒是挑三捡四,挑得她和当家的脸皮子都感到害臊。
朱梅春也重男轻女,但闺女的亲事,她真没打算利用,顶多嫁妆没有太多,但这聘金却是打算让闺女全部带走。
李招娣的为人,朱梅春其实多少知道一二,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心,其实比想象中地更狠。
刘大丫作为长孙女,有二老地护着,本来是不用这么辛苦的。
但这姑娘打小是真的孝顺。
不到五岁的年纪,就怕李招娣辛苦,顾前顾后地做了不少事。长大以后,大房的大半家务活计,也都是这勤快的大姑娘一手包办。
朱梅春虽然只会护着自己闺女,但对于刘大丫的孝顺,可不是没有半点动容。
陆秋微微一叹:“可不是,先前我和当家的,还特意找上大丫嫁得那户人家,这孩子却只说了:『这生恩养恩,她是该还的。』一句父母的坏话,都没有说出口,还叫我们把这事情放下别管。这孩子是真正的好姑娘,她为大房的付出……难不成就没人看在眼里吗?”
然而,陆秋不晓得的是,刘大丫的付出不是没人看见,只是唯一看见的人,人微言轻。
刘五丫眸色沉沉地盯着沉睡中的刘三丫,她的双手正缓缓对着对方的脖子前去,绷紧的手臂显然像是在克制什么。
就在她的双手即将掐上人时,一道响亮地哭喊声,好死不死地让沉睡中的人清醒过来!刘三丫才一睁眼,就惊见妹妹狰狞的面孔,以及愤恨的目光,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失声叫道:“妳、妳要干什么?”
第52章 哭 朱梅春真是恨不得把刘五丫叫来一下……
刘五丫的眸底褪去所有的残温,早就不见往日的姐妹温情,这个大房最不起眼的姑娘,甫一出生得到地全是父母的不喜。
李招娣嫌弃这小闺女,夺了她生儿子的气运;刘富这亲爹,本来也冀望这一胎,能够一举夺得刘家长孙的位置。尤其,身为一名长子,得到过来自老爷子的特殊待遇刘富平时别看宛若一个焉巴货,心里总有不小的算计在琢磨着。
只可惜,大房和二房争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让后头的四房后来居上。
也因为如此,大房夫妻是有致一同地对刘五丫这闺女,生不出丝毫地喜爱之情。倘若,不是在老宅的时候,有老人家盯着,大房夫妻又得到了好名声的甜头。
当初,李招娣是真的连喂闺女吃奶,都嫌弃浪费她的精血。
这位的心中,真是巴不得这闺女饿死算了。
整个大房的闺女,最认清楚李招娣与刘富的真面目,莫属于刘五丫。
小时候,李招娣的修养还没有这么好的时候,刘五丫总被时不时地掐扭着身上的软肉,没人知道大房的这个闺女,被粗衣麻布遮掩下的淤青,总是好了一处又多一处。
因为愈是害怕亲娘,刘五丫的性格就愈是沉闷,直到活成了一个小透明。这样的做法显然奏效,李招娣彷佛真忘掉这个闺女,再也不像幼时一样,时不时地就把人抓过来出气。
刘五丫话少安份的程度,就连老宅的长辈都没有多少印象。
刘三丫没有重生以前的存在感,都比刘五丫还要强上一倍不止,对于这个没有出息的妹妹,重生以后的刘三丫,亦是没有太大的关注。
最像大房夫妻的凉薄本性,无非由刘三丫莫属不可。
刘三丫对这小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向来安静无害的小妹,竟然会想要掐死自己!她冒着冷汗的手摸上了脖子的部位,非常万幸自己苏醒地够快。这么一想后,对于远处正在哭闹的小弟,心里更是加重不少地看重。
原来小弟还是她的福星!
然而,刘五丫阴沉沉的目光,依旧是转也不转地攫住不放,刘三丫真被盯得头皮发麻,她握紧拳头掐紧掌心,语气佯作镇定地骂道:“五丫,妳疯了不成?我可是妳姐姐!”
“呵……姐姐?”刘五丫彷佛是许久没笑过,她扯出的笑容极伪僵硬:“妳都可以不顾念姐妹情义,撺掇着娘把大姐姐给高价卖掉,我又有何需要和妳讲起姐妹之情?”
刘三丫的脸上一僵,游移的眼神带出几分心虚:“妳、妳在乱说什么?”
刘五丫不吭一声,直把刘三丫看得冷汗直冒,就怕亲妹子会忽然地发起疯来。
半晌,或许是瞧够这二姐的丑态,刘五丫平静的面容露出极为讽刺地了然神色:“原来像妳这种无心的人,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啊……不过,只要事情不犯到自己的头上,在妳看来全是无关紧要的吧?二姐姐果然才是最像娘的人,大姐姐和我一直都看错了人,与妳这种人当姐妹——我还真是不屑。”
刘三丫的脸上呈现出羞愤交加地恼火,她扯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硬是辩驳问道:“五丫妳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有人朝妳乱说闲话?”
“误会?”刘五丫内心感到极为可笑,这抹可笑主要是对自己,顾念姐妹情谊的她,不过是一时地迟疑,就害了大姐姐一辈子。
内心狂骤上来的愧疚,让刘五丫眸色转为一片漆黑,她不客气地扯下刘三丫的虚伪面孔,揭破对方一直极力想隐瞒的心思算计:“二姐姐是想嫁给李家的表哥吧?妳是怕娘先把大姐姐许回外家,所以这才先下手为强的吧?毕竟,李家的表哥,好几次都表明想要娶大姐姐为妻,而不是妳!为了李家的人,妳就把大姐姐对妳十多年来地照顾全部都抛诸脑后,妳这还是人吗?”
刘三丫的瞳仁骤然收缩,她张口错愕:“妳、妳……”
刘五丫的语气阴气森森:“怎么,被我戳破了心思,有这么讶异吗?”
从头到尾,刘五丫最为愤怒的,是刘三丫想嫁给三表哥,却不直接向李招娣挑明,反倒绕了一个大圈子,先陷害刘大丫嫁给一个长年躺在床上的病秧子!大姐姐还这么年轻,就得守上活寡,刘五丫真恨不得扒开刘三丫的心肝,好好地瞧一瞧里头到底是何种颜色!
大姐姐又不想嫁李家表哥,姐妹俩明明是没有冲突的事情,刘三丫却干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和这样的人做上姐妹,刘五丫是打从心底地发凉。
她一直以为三姐妹是不分彼此的。
被亲妹妹看出心思,刘三丫的眸底不禁有一些慌乱,她不想让这妹妹出外乱讲话,她和李家的亲事,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心急之下,刘三丫脱口而出:“我这也是为大姐好,大姐是不能生的,嫁给一个病秧子,至少没人会怀疑她不能生的真相!我没有做错!”
上辈子,刘大丫明明进入富贵门,却偏偏没有那一个富贵命,因为不能生的关系,李家上下可没有人把大姐放在眼里。
刘三丫不认为自己做错,她的算计好歹换来大姐姐的好名声,怎么能说她没有顾念大姐地多年关照?
刘五丫被二姐爆出的大雷,炸得是头晕目眩:“骗、骗人……对,妳骗人,妳在撒谎!”
刘三丫自觉有理,心中底气十足地恢复镇定:“妳也是刚刚来过月事的人,妳更应该知道大姐的问题吧?每到月事一来时,大姐都会疼到下不了床,没有一次是例外的。我们虽然偶尔也会不舒服,但情况都没有像大姐来的严重,妳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着,咱们的大姐,她是一个不容易有孩子的女人!”
刘五丫的心脏倏然一痛,脑海之中,除了浮现刘大丫的温柔音容,还浮现每到寒冬,大姐把不足的棉被放到她们身上的景象。
刘五丫恨恨地瞪了刘三丫一眼,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离开大房。
“姐,妳好歹哄一哄小弟一下吧?这都哭成这样了,不是妳说要负责小弟,我负责小妹的吗?妳可别指望我帮妳哄人。”刘四丫没啥良心地对亲姐撇开关系。
这一对无良的姐妹,绝对没有姐妹互相扶持地感人景象,刘四丫甚至暗自庆幸,小弟不是她要负责的。说到这里,刘四丫就特别无言,亲姐刘二丫此刻满心地想要一举得男,所以两个孩子,刘二丫是最先把小弟给要走,打算多多沾点喜气上身。这个大姐忒是让人无槽可吐,妳好歹先把自己给嫁了吧?
打从小叔中举,亲姐刘二丫整个人就飘了,挑起对象是诸多规矩不说,还总爱抓人询问意见,弄得整家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到底是恨嫁,还是不恨嫁?
不晓得亲妹子正在腹诽自己,刘二丫同样被这灌耳地嚎音,给哭得脑门发疼,她的语气是特别无辜:“我哄了啊,可是这小子不买帐。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我忽然觉得,咱们家的大弟实在是太可爱了,至少他不爱哭!妳说,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爱哭?”
已经听得懂人话的娃,一听亲姐不只没来哄他,还拿大哥和他做对比,小娃也是有自尊心的,喉咙里的嗓门立刻是中气十足。
刘四丫翻翻白眼:“以前大弟都是四房带着一起玩的,小孩玩得开心,哪里还会哭个不停?”
刘四丫觉得大姐肯定不会是合格的亲娘。
如同亲娘朱梅春的反应,刘二丫也生起欣羡的情绪,道:“咱们家,还是大弟的运气最好,刚好就和四房的孩子同龄,四婶多疼他啊!四房一起来,这里头的好东西,可真送上不少过来。可惜我出生的时候,四婶还没嫁进来,否则和四房的孩子有香火情,估计我嫁人的时候,四婶还会给我添一添嫁妆。”
“四婶婶的确很大方,可惜咱们俩都没有大弟的好命。”刘四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一见小弟止不住地嚎哭,彷佛也要把小妹给弄哭,吓得决定离亲姐远一点,她一点都没有同情心,道:“大姐,我先带小妹去那里晃熘一下,妳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把小弟哄好,我就不打算奉陪了。”
刘四丫脚底抹油太快,刘二丫想拉都拉不住人,她只能惨兮兮地目视着,把她愈抛愈远的亲妹子。
刘二丫的心里呿了一声,不得不换上一个表情,脸上是极尽地讨好一笑,道:“我说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姑奶奶我……”
刘四丫是没啥心痛地远离亲姐,耳边依旧传来刘二丫,正在以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恳求着磨人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