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淡
贺霖深深的眼神,彷佛饱含深意。
刘大丫依旧不解,贺霖轻轻一叹。
本来,他是不想亲自出口询问,但妻子的魂不守舍,这令他在意,也同样令他担忧。
贺霖脸上有一些不太自然:“我、我是想问曹大夫身旁的小少年,他不是找妳单独说过话吗?我、我不是误会妳,就、就是妳和他说完话后,最近的情绪像是有一些不太开心。”
一辈子,贺霖没有像现在这样,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刘大丫浸水的眸子,眨了眨两下,泪水从白净脸庞滑落下来。但这是方才担心的情绪,但此刻的眸底的情绪,早就是截然不同。贺霖一副欲盖弥彰的笨拙模样,刚才的阴霾,彷佛都一扫而空。不自觉的,刘大丫想起还在老宅住着的时候,几个堂弟的童言童语。
“二弟,你看起来还真惨,早就告诉你咱爹是醋桶,偏偏你还总爱招惹他。”
“大哥,见死不救的人,没资格说话。”
“什么是醋桶?”
“醋桶……我想一下,就是很容易吃醋的人。”
“不懂。”
“……算了,你只要记得,当咱爹讲话开始阴阳怪气,或者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这就代表咱们的爹吃醋了,而你最好离咱们的亲娘,也就是你四婶婶远一点,不然老二就是你的下场。当然,你忘了也没关系,反正白挨揍的人不是我。”
“……大哥,你当我是聋子不成?”
刘大丫不发一语,她柔姣如花的面容,倒是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忽然是把丈夫是左瞧右瞧,像是要看出什么似的。
贺霖忽然生出古怪的情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没有。”刘大丫挑起极浅弧度的嘴角,不忘先把帕子放到水里,再重新扭出干净的帕子。
贺霖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嘴唇是无声地翕动,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张口时,耳边传来细柔婉转的声音:“是五丫找人和我说几件事情,她希望我不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说我会嫁给妳,很大的一部分,是三丫在我娘的耳边撺掇而成的。虽然,太太已经派人和我说一些娘家的事情,不过这人说得更是清楚一些。”
很多的部分,贺母都没有瞒着儿媳妇,包括李招娣收到放妻书,以及后头想要拜访贺家一事。
刘大丫知道地愈多,曾经带有的芥蒂就愈是减少,婆母其实是间接地想教导她。刘大丫不笨的,刘家的长孙女,很多的人情世故,刘三婆子是没少教,是她自己被血脉亲情给束缚住。
刘大丫最为愧疚的人,不是李招娣,而是拉拔她长大的亲奶奶。
记忆里,亲娘李招娣只有嘴上会说,实际上却是从未为她们姐妹做过什么;不像亲奶奶,是嘴上不会说好听话,但却是为她做得最多的人。
亲娘不再是刘家妇,刘大丫确实是很讶异的,但却不会多做一些什么。
刘大丫一直认定的母女情份,已经被亲生母亲给摧毁掉,就是五丫找人说的话,让她再一次地感到震惊。不过,最震惊的事情,都已经接受过一次,这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刘大丫再柔顺的心里,都是难免自嘲一笑。
贺霖自然知道妻子口中的三丫和五丫,这是妻子的口中,原先最挂念的两个妹妹。
照理说,刘三丫是间接地帮助了他,但此女用心不良,贺霖不能让这样心思的人,接近温柔善良的妻子。
贺霖立刻皱了皱眉:“以后还是离妳二妹远一点。”
“放心,五丫也是丽嘉这么传话的,我心里有数的。”话到这里,刘大丫还是恍惚了一下:“其实,比起娘家的人,真正让我难受的原因,是我的身子骨原来是不易有孕的。”
“我娘不是要妳别多想了吗?”贺霖啼笑皆非:“不说妳的问题,曹大夫可是早就说过,我中了这毒,哪怕将来治好,依旧是有碍子嗣的。这没有孩子的责任,我自己都占了大部分,妳要怪也得怪我才对,怎么尽把责任给揽在自己的身上?要我说,我们这应该算是天生一对。”
刘大丫看出来他认真的情绪,近日来地惶恐忽然消褪。
忆及到他当日之语,刘大丫像是为了安心地问道:“当初,你说你是在庙里见到我的,是不是?”
贺霖察觉到放在他额上的柔荑微微一颤,心知妻子压根儿还是没放下。
他只好勉强撑起身子,用瘦弱的身子,为她在心里撑出一片自信的天空:“是啊,明明妳娘怀里的男孩,任性吵闹,妳亲娘都快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妳还能温柔地哄孩子。算起来,是我对不起妳,不过至今想一想,妳不觉得这是老天爷安排?”
刘大丫顺势小心地靠在他的怀里,从小到大,真正哄过她的人,就是拢她入怀的男人。明明他的命途,比她过得更为多舛,数年间都在与阎王搏斗,这个男人依然是如此成熟,不怨天不怨地。
熟识她的人,总说她是温柔和善的性子。但面对贺霖,刘大丫才知道她并不温柔,也并不和善。
至少,易位而处,她无法维持同等的心性。
许久,刘大丫总算说出令贺霖神色一松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对,这的确是像极了老天爷的安排。”
所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大丫感谢上天让她遇到这样的男人,所以她同样祈求着,地殿阎王千万别把这样的丈夫,从她的身上带离开来。
此时此刻,因为这样的丈夫,刘三丫对她的算计,刘大丫并没有生出怨念,唯有姐妹之情,确实是消失怠尽。
甚至,李招娣……
趁着刘醒还没出门陪考,刘贵找了最近的好日子,把自家大闺女的订亲一事,是加快脚步地办一办。
至于,成亲一事,倒是还不需要这么急。
做人父母就是这样,闺女在家的时候,总嫌闺女烦人,但真到了快要出门的时候,就又不想要把自家养得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呃,应该算是好白菜吧?
作为连生三子,外加养出童生儿子,四房夫妻被认为是这一辈的有福人,刘贵会和张坤认识,刘醒也称得上是中间人,两边谁都不想缺上他。
八字已经合好,意外是上好八字,这让双边的亲家是满意到不行。
刘醒倒是一脸不情愿:“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媒人了?”
他才不想背上这个锅!
谁知道,二侄女过得不好,这些人会不会找他负责?
刘醒最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尤其这里头还没有一个君子,所以更不要怪他怀疑这两人的险恶用心。
第74章 二合一
八字合批:逢凶化吉,花开富贵。
甭管信与不信,这就是极好兆头。
再说,是人都不嫌福气能够再多一点。
“别这样嘛,儿子和闺女的一生大事,好歹让我们沾一沾喜气。”张坤自认为和刘醒交情好,咧着嘴角地勾起肩,搭起背:“弄不好这次大侄子回来,就能拿回一个秀才功名,能生出这样的文曲星,你这亲爹的福气肯定是贼旺的。”
刘昱阳都叫张坤为坤叔,张坤是一点也不介意地认下便宜的大侄子。
当初,进镖局学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张坤是学得叫一个快速,好似天生的武学奇才……呸呸呸,反正能和刘醒交流不错的,某一方面都有着极为不要脸的优点,否则气味也不会如此相投。
上一回都能拿下头名,下一回想要名落孙山也是难的。
自从确定即将成为亲家,刘贵和张坤为了儿女着想,一有空就不缺交流打屁,二人愈聊倒是愈觉得对方顺眼。
二位的心里,都是清楚的明白人,人品性情也没有歪到没有边际。
找亲家最怕什么?
当然是怕对方是胡涂人,心里没有一点主张。当然,太有主张也不好,谁晓得对方的脑子一转,会不会把你给坑得满脸是血。这样脑子有底限,知道该做什么,及不该做什么,又没聪明到需要让人忌弹地步,双方都觉得再好不过。
呃,两边的父亲,可都认为对方的脑子足以令人放心。
说起聪明人……张坤是无法遏止地歪了歪视线。人家大老粗只是长得身形魁梧一些,实则是粗中有细的人物,镖局的镖头,还时常找张坤讨论事务,就知道张坤不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物。走南闯北,最能够锻炼出人的眼力,张坤见过不少人,刘醒这号人物,却总是让他看总了眼。
相交了数年,张坤每次都认为应该摸清楚他的底细,但下一秒刘醒又能够不按牌里出牌,导致张坤后头是揣摩都懒得揣摩,省得都要怀疑起自己的脑子。
唯一没有弄错的,是这家伙肯定是心机深沉的。
不过,就人家这样的脑子,这教出来的孩子会差吗?
不像自家的榆木脑袋,光有冲劲和力气,这有啥屁用,纯属给人挡刀的,这还不如自己呢!
这死孩子,啥都不像,就像自己的不安份,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只要真不像上次倒霉,张坤是有把握的。然而,死孩子读书读不成,就是要做生意来与人打交道,看这直心眼的模样,怎么瞧都是不够人家玩的。
张坤愈想愈糟心,有一丢丢的,他其实挺心虚地得面对这未来亲家的。
“别以为讲一些好听话,就能掩盖你们两个阴险货,故意先斩后奏的行为。”刘醒有够嫌弃地抹开对方的手,这家伙得庆幸他让媳妇给改了习惯,以前谁敢随意触碰到他,这人的手肯定是别要了。
刘醒高抬贵眼,不忘道:“还有,你刚才的眼神怪怪的,不会是偷偷地在心里骂我吧?”
张坤:“……”才说这家伙精明,就这观察力,这家伙的婆娘受的了?
刘醒心里呵呵两声:“果然是在骂我,你们这样好像不是要求人的态度,我觉得这好日子还多的是,应该可以另选一天,再找一个媒人应付应付。”
媒人为做媒的人,貌似与媒婆很像,但实际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当然,大多都是女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张坤是性子豪爽的,不俱刘醒的阴阳怪气,挺会拉回气氛地笑道:“哎呀,是男人就不要气性这么大,我也只在心里讲一讲而已,况且我就不信,你没有在心里骂过我?”
刘醒:“……”
张坤:“……”还真骂过人,不过到底是骂他什么?
刘醒顿了一下,一副大发慈地说道:“行了,反正你们事前才通知,我媳妇知道以后,也不容许我临时撒手不管,便宜你们了。”
刘贵看了一场好戏,总算是找到机会说话,这当二哥的人,有着辈份的底气撑着,他狐疑的语气根本没想遮掩:“为什么我觉得四弟你在心虚?”
刘醒凉凉地送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我是那一种容易心虚的人吗?”
刘贵感觉身上冒出一股冷意,腹诽是不减加重。不过,作为求人一方,还是不要太较真。
或许,是时常和自家婆娘生活,刘贵有时候也不是这么靠谱,扭头就问:“不过,你刚才在心里偷骂我四弟什么?”
张坤深沉地看了未来亲家一眼,眼见刘醒双手抱胸,不给出一个答案,好像真不好交代,他轻咳了两声,尽量迂回说道:“我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聪明,他的婆娘到底是怎么忍受的了?”
刘醒:“……”
刘贵也一脸震惊,果然不愧是时常给人卖命的家伙,是谁都知道四弟妹是老四的命门。
这家伙想一想也就罢,竟然把这么要命的话都给说了出来,不愧是猛人!
刘醒这个四弟,刘贵以前就不敢招惹,因为这就是一个混不吝的;现在则是更不敢招惹,刘醒虽然对刘贵尚可,一股无端又莫名的压力,刘贵在老四面前,其实是有一些放不太开的。
刘贵面对老五,都还没有这样的问题,想起来也是古怪不已。
不过,亲家就是亲家,艺高就是人胆大,这话还真是不假啊!
刘贵完全忘了是他先不知死活地重开话题的。
这一头的男人,显然正在闹着窝里反;那一头的女人,倒像是相见恨晚的模样。
陆秋看着被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妯娌,比起自家二嫂的二货样子,张许氏何止是靠谱一点,明明就是甩了对方有八条街,绝对是拍马不及。
也怪不得,这位在张家,能够家里家外一把抓,好名声是远近驰名。
要知道,一家长嫂最难当,张许氏在张家的印象地位,是婆母弟妹都竖起拇指的女人,谁都没有不服的,真是极为难得。
外头的男人再能干,里头的女人,若没有同样相辅相成的能力,张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