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屏娘
“你为何不顺道去萃文书肆一趟呢?”赵明昌接过,感到很费解,毕竟从县学下山,离县城就那么点子路段,难道顾成礼都不去县城里逛一群吗?
他嘟囔着,“我觉得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正好可以将上次话本子的银钱拿回去……”
他知道顾家缺银子,将银子拿回去可以补贴家用,岂不是正好。
顾成礼露出无奈之色,“我得先去陵县一趟,银钱之事怕还是要劳烦你捎带过来。”
赵明昌恍然大悟,“你可是要去找傅学正?”
“对,那算学教辅已编撰好了,我也不知他下次何时再来县学,不若亲自送去……”
陵县其实就在同安县隔壁,这江南府的府衙正是设在了陵县,傅茂典平时也是处在陵县,很少才会到这边来一趟。不过两地相隔不远,若是顾成礼雇了牛车,许是能在当日赶回顾家。
“我与你一道儿去吧,正好可以用上我家的马车。”裴清泽开口,目光看向顾成礼,“这次你可是还要与学正大人提起那杂志一事?”
顾成礼点头,赵明昌眼睛一亮,“那我也去,每次都是你俩一道儿,我还没和学正大人说过话呢!”
“你不是还要帮顾成礼将那话本子送到你家书肆管事手里吗?”许敬宗冷冷开口,不过他倒没有嚷着要跟去。
赵明昌怒目而视,“等从学正大人那里回来再去书肆不可以吗?!”
“不行。”顾成礼开口,“此次我们又不是去那里玩,人多无益。”
况且他对那陵县人生地不熟的,裴清泽靠谱些倒还好,若带上赵明昌,他还真担心这家伙会不分场合地闯祸,到时候反而会帮倒忙。
见他们都不赞同自己跟去,赵明昌蔫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裴清泽失笑,“你忘了重阳那日的浮山文会了吗,若不出意外,学正大人应该也会去。”
所以赵明昌若是想要与傅学正亲近一番,只需在那日好生表现,不怕学正大人会注意不到他。
赵明昌立马抬起头,也不再念叨着要跟着去陵县了,而是琢磨着到了那日他要怎样表现才出彩,毕竟那日去的人可不少,要想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着实为难他啊。
江南府的府衙设在陵县自然是有其道理的,顾成礼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象,眼里露出好奇之色,因两县是比邻而居,从县城里的街道看过去,并无太大不同。
街道上的酒楼店肆的建筑风格差不多,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区别,若要非说一些子丑寅卯来,那便是陵县县城里少了一条穿城河,也没了那河里无时不在的花灯。
“再往前走一段,差不多就要到府衙了。”裴清泽开口,目光沉沉落在那一片肃静的屋宅。
顾成礼点头,将心思从县城街道那里收回,神情逐渐严肃,果然越往前走街道上看到的行人越少,连喧哗声都逐渐消减下去。
这一片的屋宅布局严谨,从外形上看结构也很相似,院墙高高竖起,时常刷新的墙壁颜色发乌,檐角翘起,黛瓦铺盖,朱红色的大门旁还立了石墩子,气派而又充满了威严。
“这些都是官邸,咱们是直接去府衙,还是先去学正大人的府邸?”
顾成礼沉吟,“只怕学正大人此刻不在府中,还是先往府衙跑一趟吧。”
“好。”裴清泽点头,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直到见到府衙屋宅才停下来。
……
府衙内。
傅茂典听到小吏来报顾成礼与裴清泽前来拜见时,尚未反应过来,稍一愣神,沉声道,“传他们进来吧。”
这是顾成礼第一次进官府,余光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周围的景致,觉得与以前在电视机里看到的有些相似,等穿过中堂,他敛眉垂眸,不再四处乱看。
“大人,人已带到。”
傅茂典对着小吏摆摆手,“行,你先下去吧。”
小吏冲着他行了一礼,才以谦卑的姿态退出去,等他身影消失后,傅茂典径直走向一张梨花木椅坐下,伸手指了指一旁还空着的两个椅子,道:“你们也坐吧。”
裴清泽面上露出迟疑,这不合礼仪,而顾成礼已经拉着他坐了下去,大方坦然地迎着傅茂典探究的目光,竟一点也不露怯。
傅茂典笑了笑,指着案桌上摆着的茶点,“若是饿了,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这下顾成礼没有上手了,而是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从身后的书箱里掏出他准备好的算学教辅,“不负大人所托,学生已将这算学教辅编写完毕,还请大人过目。”
这么快?傅茂典眼里诧异,神情正色起来,接过顾成礼递过来的几本册子。
顾成礼编写的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内容,虽然缩减了,但还是写得很详实,还特地在里面加了不少例题,就像是后世教科书上的范题一样,他觉得就算是再笨的学生,日日对着这教辅上的题目练习,也该学得会。
傅茂典原先便听刘经赋讲了一些,当时便觉得这算数很是有趣,但他了解得不深入,如今见了顾成礼送来的教辅书,越看眼神越亮。
一开始翻看时,他还很不在意,上面涉及的内容比较粗浅,看不出太大名堂,但等他越往后翻兴趣就越被勾起,到后来竟直起了身子。
顾成礼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反应,如今见他这模样,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算是过关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学正大人喜欢的似乎是那种比较有挑战力的题目,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应该也会对物理感兴趣?
毕竟物理的挑战力度可是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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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改了作话,不影响阅读
王得顺作为一个书肆管事,每日经手的话本子多不胜数,算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等闲的话本子那都是入不了他的眼,可最近几日他却是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那仵作沈策行为何要说是杨员外杀的杨翠娥呢,难道真的是他杀的吗?
可惜,他已经将那本话本子都快翻烂了,也未曾找到哪里不对劲,心里更像是被猫抓过一样好奇难受。最后,他一咬牙,决定要把这话本子发行出去。
按理来说,这样的话本子不该眼下发行,毕竟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是什么,万一写得不精彩岂不是折了本,可王得顺想着,不能让他一个人难受,既然他如今看不到下面的剧情,那就该多拉些人下水,说不准看的人多了,就能猜出一些线索?
如今想要发行主要是靠雕刻,但是不管是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成本都太高了,根本不划算,像话本子这些书籍,萃文书肆一般都是请些书生来誊抄,这样折算下来反而能赚不少。
在王得顺的刻意为之下,等赵明昌带着顾成礼从县学带出的话本子时,一本名为《仵作》的话本子已经在民间悄悄流传开了,一开始众人也没当回事,毕竟这话本子名字取得平平无奇,而且光听名字似乎就是平平无奇的故事。
可是不知怎的,一个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居然还翻开看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掉到坑里了,整日如王管事那样想着,这沈策行究竟是怎样看出的,他说的是真的吗?可惜,他也是毫无头绪。
说书先生一咬牙,也不管茶楼里的那些顾客乐不乐意,就把这故事给搬过去说了起来,不过他是个鬼精的,一开始没透底这是什么话本子,而是等到讲完了,众人眼巴巴望着他时,他才两手一摊,“没了,沈策行是怎么发现的我也不知晓。”
“怎么可能没了?你告诉我们是什么话本子,我们自个儿买来看!”一个大汉恶狠狠道,他觉得定是这说书先生想要赏钱故意吊人胃口呢,偏生他才不会让这老头如愿。
“对,没错。”有人跟着附和起来,“你把这话本子说与我等,我们自个儿掏腰包买去!”
“对对对,快些说出来……”
“就是,说出来啊……”
……
说书老头一点也不急,慢悠悠道,“你们去买了也猜不到他是怎么知晓的,我也不瞒你们,就是萃文书肆的《仵作》。”
“怎么可能会是《仵作》?”有人不信,一般写《仵作》的,不都是血淋淋的解剖吗,什么时候还学会讲故事了?
“不对,好像还真是《仵作》那本书……”有一个较年长的文人惊呼起来,“这书我家那浑小子前几日好像拿回去了一本……”
他翻看过几页,但因手头有事丢下了,如今想来,怪不得总觉得沈策行这名字熟悉得很。
“当真是萃文书肆的那《仵作》?”
“是了是了,没错了!”
王管事本想是让大家伙一起感受他那看不到下文的滋味,如今他是如愿了,可萃文书肆却也每日都要受到众人的堵门,尤其是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个话本子起了兴趣,想要看看可是当真如传说中那般引人。
其实冷静一想,顾成礼这话本子的故事从整体上来看也并非是那么的难得,偏生他的写法与以往看过的话本子皆不同,不仅节奏感非常强烈,剧情总是惊心动波跌宕起伏,时时紧扣人们心弦,下笔之处细腻入微,每个画面都展现得栩栩如生,看到后来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所有的心绪都被那书上的人物勾走,他们的心神都随着沈策行的紧张而紧张,每每看到他遇险,都忍不住跟着捏了一把汗,看见他被辱,心里气得恨不得立刻上前挥舞几拳,看到沈策行有了新突破,那更是高兴得恨不得来替他高歌。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若说以前看话本子只是听故事,那如今他们一打开《仵作》,就仿佛已融入了其中,为其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而牵引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日来萃文书肆堵门的人都非常真情实感,对着王管事怒目而视,王得顺发愁,他觉得要是自己再不将新话本子发行出来,可能就要担心被这些人套麻袋了。
唉,关键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啊。
不过王管事心里还是很得意,若不是他当时强拉着那顾秀才写话本子,如今这些人哪里能看得到这么精彩的话本子,况且,他悄咪咪地在心里扒拉算盘,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替东家赚了不少银钱,若是等新话本子赶紧接上,估计还能再赚上一笔。
可惜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到顾成礼的新话本子,担心这拖得时间长了,这些人会不会激情退却,幸好这时赵明昌带着顾成礼的话本子续集下山了。
顾成礼与裴清泽二人出了府衙,上了马车后,原本还自持冷静的两个少年顿时送了一口气,他们的肩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靠在马车车厢内,望着彼此,忽地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学正大人竟会将此事还交与我们来办。”裴清泽脸上微微泛红,想起方才傅学正对他们二人的夸赞与勉励,顿时胸腔激荡,心下决定无论如何,定要不负大人所托。
“此事交与我们正合适。”顾成礼开口,自从知道当初看到自己院试文章的是傅茂典后,顾成礼心里就对此人有了猜测,如今观他言行,果真是如他所想那般,心里约莫是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不由叹服。
顾成礼看着如今大周朝的种种,内心想到的是要改革,那是因为他见过更好的社会,知道更多超脱这个时代的文明,也是切实知晓如今种种制度下的弊端,以及他内心对这种阶级社会的一种抵触。
可傅茂典不是,他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其实在这个时代里是获益者,他若想要改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是在掘自己的墓,如今遭到圣上贬黜放逐,更是与以往的亲朋好友背道而驰。
他的这种选择注定是要走上一条孤独的路,而且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顾成礼对傅茂典的选择很是敬佩,或许这就是真正儒家学者的责任、入世与担当吧,“苟利国家,生死以之”。1
幸好大周朝尊崇文人,就算傅茂典以后糟了厌弃,也不用担心哪日被砍了脑袋,顶多是受到贬谪,去了荒芜之地。
“若是明昌知道学正大人让他那萃文书肆发刊这个杂志,估计得乐疯。”裴清泽悠悠开口,眼里全是笑意。
顾成礼点头,“不过此事不能走漏风声,还是要低调行事。”
裴清泽脸上笑容敛起,正色道,“没错,到时候一定要和明昌好生叮嘱一番,还有文瑾那里也需多留意……”
许敬宗作为他们学舍里唯一一个已经加冠取字的,如今在与裴清泽等人关系缓和起来后,便都唤他“文瑾”了,不过赵明昌时常与其互怼,倒是更喜欢直唤大名。
杂志在创办之初,肯定是不太起眼的,能留心到的人估计会很少,傅茂典不愿意露面,而是让顾成礼三人来折腾,也是出于这种目的。因赵明昌家里本身就有书肆,哪怕这个杂志出格了些,旁人也很难注意到,而顾成礼则是提出此事之人,到时候对如何来运作,想必也会更有心得。
至于裴清泽与许敬宗,他们也都会有各自可发挥的作用,许敬宗善作诗,若是时不时能在杂志上发表一些,甚至是与人在上面越诗斗诗,都可以成为美谈,而裴清泽人品厚重,又是裴教谕之子,若是他来牵线搭桥推广杂志,不怕到时候会没人来看。
“不过这杂志可要取一名,总是这样喊着,总觉得欠妥。”裴清泽拧眉,细细思索起来,转头看向顾成礼,“你可有什么好想法?”
“我无所谓,你若愿意,这事便由你来决定。”顾成礼从提出杂志,一直到现在都没提起要取名,就是因为他是取名苦手,干脆就不想思考这事,而是担忧道,“此刻已是午后,若是你还要用马车送我回去,到时候回去岂不是已天黑?”
“无妨,我不是还带着一个车夫吗,不碍事。”裴清泽没当回事,而是对给杂志取名这事更在意,“你觉得‘国风’二字如何?,《诗经》里也曾有‘国风’二字,我觉得用在此处也正合适,不若借来一用。”
“‘国风’吗?”顾成礼若有所思,细细想来还真是妥帖呢,他们若是能将这杂志不断做大,将它传到大周的各个府县,到时候引领一国之风,岂不是正应和了这名字?
两人定下了杂志的名字,就开始细细地谈着要在上面写些什么,这次旬假虽说是有三日,但如今他们已经花了一日去府衙,明日还要去参加那浮山文会,这样就剩下一日来准备了。
若是可以,他们还是要尽量在回县学前敲定下来,要不然就要拖到下一个月的旬假,这样耽误下来,进程未免太慢。
“原是为了推行算学的,我这儿有些关于算学的趣事,倒是可以用上一用。”顾成礼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些小故事,没想到居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哦?”裴清泽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倒也不难,‘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2
顾成礼说完后,就笑吟吟地看着裴清泽,这题要用到解方程了,算是裴清泽与赵明昌如今所学到的最难的一部分,如今裴清泽一听这题目,就能感受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因之前顾成礼没少给他出这类型的题目,他一听便有了想法,恨不得此刻就能掏出笔来算。
“果真是不算难。”裴清泽有些失望,他发现自从跟顾成礼学了这种算学后,他竟还十分享受这解题的过程,尤其是解那种难懂晦涩之题,每次解出来后都觉得通体畅快,便是读那些文章经义都没有过的感受。
“可还有难些的题目?”裴清泽看向顾成礼,期待道,“只管拿出,也好让我在路上消遣一下。”
说是消遣还真不假,顾成礼以前只做过牛车,觉得很是颠簸,如今倒是坐上了马车了,也并未觉得好到哪里去,而且呆在逼仄的车厢里,两人除了干瞪眼,也没啥事可干。
“没了,如今等在杂志上,最难的题估计也就程度,若是你有兴趣,日后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另一种学问。”顾成礼卖起关子,若论难度,数学如何能与物理相提并论呢。
裴清泽听他这么一提,顿时来了兴趣,“为何不现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