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屏娘
“奇闻逸事也要啊?”赵明昌抬头,顿时来了兴趣,“难道这种文章也可以刊登在咱们的《国风》上?”
“自然,这《国风》原本便是定义为杂志,自然是内容原杂越好。”顾成礼面不改色地对杂志进行定义,如今的读书人大多数都是不差钱的,只要这杂志上稍微有一两篇是他们感兴趣的内容,便有可能掏腰包买下来,但买都买下来了,总不能真的就只看那一两篇吧,或多或少都会摄入其中的一部分内容,所以顾成礼打算让《国风》涉及到的篇幅种类尽量广泛些。
许敬宗已经是第三次路过赵明昌身旁了,他爱穿广大的衣袖服饰,长长的袖子甩来甩去,晃得赵明昌烦躁不已,眼见许敬宗又拖着他那身衣裳过来了,赵明昌直接扔下手头的稿子,抬起头来,“你到底是要拿何物,能别一直晃来晃去吗?”
再这样晃下去,他都有点晕了,还怎么看那些稿子啊?
许敬宗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憋得涨红,也不说要拿什么物件,直接昂着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还特地将身子扭转过去,背对着屋里三人。
赵明昌一脸莫名其妙,挠挠额头奇怪道,“有人惹到他吗,怎地又发脾气了?”
摸不清状况,他干脆继续低头去看那些文稿,这些稿子可以许敬宗有意思多了,也更好琢磨!
许敬宗见他竟真的就这样独自看起文稿,心里憋屈不已,只得随手将案桌上的一本摊开的书捞起,可心里苦闷烦躁,哪里还看得进去。
顾成礼目光望去,转头与裴清泽对视一眼,两人比赵明昌要灵透得多,对许敬宗如今心里所想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偏生这人每次都这般,两人却不想配合。
等了半晌,眼见他还不开口,顾成礼还当许敬宗已经放弃了,不成想他竟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赵明昌身旁去。
赵明昌奇怪地看着他,“你又要取何物?”
许敬宗咬牙,平复一下心情,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观你比成礼、清泽慢了好久,想着来帮你一起审核这些……”
“真的慢很多吗?”赵明昌嘀咕了一句,也没留意许敬宗后半句说了什么,径直低下头去,“那我可要加快些了!”
许敬宗站在那里,看着愣头愣脑的赵明昌,若不是知道这厮反应比旁人慢些,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还是裴清泽看不过眼,直接喊了许敬宗过去,“我这儿有不少稿件,你还是来帮我分担一些吧。”
顾成礼没说什么,许敬宗惯常喜欢“端”着些,如今能让他找赵明昌开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若真是恼羞成怒了,搞不好真直接不干了。
他们这次稿件多,能有人帮着分担一下,自然是好的。
许敬宗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活计,迫不及待地坐到裴清泽身旁,连动作都比往常要快些,他先前便打算想要投稿的,如今得知自己几个舍友竟然就是这《国风》的背后谋划人,倒是省了要寄信的步骤,只是心里也越发地想要知道都有哪些人投稿,又想看看别人写得如何。
他心里还有忐忑,虽然顾成礼等人都夸他如今诗比先前有进益,可这投稿之人如此之多,能选上之人又少之又少,他还真没把握就一定能行,故而就更想看看别人都写了什么。
抱着这样的心态,许敬宗看得可比那三人更要认真许多,几乎是每一篇稿子都是认真从头看到尾,到了后来,竟不像是在审文,而是在品鉴,拿到一篇喜欢的文竟舍不得撒手。
顾成礼揉了揉额,颇感头疼,觉得还是要赶紧想法子将这个审文班子给搭建起来,就这学舍的几人,不仅审核压力大,还有那么一两个不靠谱,他望着许敬宗,真担心这家伙会因为太喜欢人家的稿子,而直接塞怀里去,仔细想想,还真是有可能。
顾成礼抬眼去见赵明昌,见他不知何时竟已经停了下来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昌?”
几人望去,赵明昌不知想何事入神,喊了半晌都没反应,许敬宗翻了一眼,直接过去拍打一下,“想何事呢,如此入迷?”
顾成礼见他手头拿着的一张纸,不像是文稿,倒像是一副信,想起傅五捎来的那封信,心下一沉,“莫不是赵伯父说了些什么?”
裴清泽也一脸担忧,按理来说不会,赵家并未直接得罪姚知县,便是周家想要借助姚弘文的势力,也就顶多在生意上下手,更多的却是不能够的。
赵明昌咧了咧嘴角,憨憨挠了挠头,脸上竟露出几分羞涩。
“嘿嘿嘿,没事,没事……”
许敬宗打了一个冷颤,看着他这怪模样,忍不住又颤了一下,顿时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姿态,能否好生说话?!”
赵明昌委屈,“我怎的就没好生说话?”
“你那小女儿似的姿态,简直伤眼……”许敬宗以袖掩面,对着赵明昌嫌弃不已。
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来了,裴清泽赶紧站出来制止,“好了,都别吵!”他转头看了一眼赵明昌,“确定真的没事?”
赵明昌也不缠着掖着,将拿家信拿出在众人面前摆了两下,“当真没事,只不过是我爹给我说了门亲事,嘿嘿……”
亲事?
顾成礼一愣,然后看向赵明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了,赵明昌如今十六,翻过年就十七了,似乎这个年岁说亲事并不奇怪,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接下来都有些愣神。
许敬宗嗤笑一声,“原来是说了亲事,堂堂男儿竟为此扭扭捏捏,像是个女儿家的……”
赵明昌怒目而视,“你才扭捏!难不成你成亲时也很坦坦荡荡?”
“当然!”许敬宗一脸理所当然,然后忍不住炫耀了一句,“我如今可是都有女儿的人。”
顾成礼三人一惊,然后想起许敬宗似乎已经二十有五,若十七八成亲,如今有子女确实不稀奇,不过他们平时都住在学舍,以同辈相交,都忘了他的年岁。
赵明昌感叹一句,“也是,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差些给忘了!”
许敬宗突然觉得笑不出来了,瞪了赵明昌这小子一眼,决定不跟这厮计较,都到先成家后立业,他不过是先头成亲两年耽误了一下而已。
赵明昌难得点头赞同许敬宗的话,“可不是,我爹也是这般说……我是家中独子,如今我爹也是想让我先娶了媳妇,然后再来慢慢考功名。”
因为这科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是那种天子骄子,又把握能一朝考中,故而埋头苦读,等着金榜题名时再洞房花烛夜,若不然只会先成家,然后再慢慢在这科考路上打磨下去。
顾成礼听他这意思,似乎亲事近在眼前,问出声,“那赵伯父已经将这事定下来了?”
如今婚姻大事都讲究父母做主,若是赵伯父有想法,甚至是可以直接先定下来,然后通知一下赵明昌一声便可,哪怕是赵明昌的婚事,但却没什么话语权。
“我与舅家表姐是自幼定下的婚事,如今我爹打算等明岁春时,就让我与表姐先完婚。”赵明昌一脸激动,等完婚后,那他虽未加冠,但也能算成人了。
顾成礼先前从未听过他还有一门亲事,如今听着这些,心里感慨良多,觉得这进度也发展得太快了些,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单身狗突然被告知居然是有未婚妻的,而且马上就要进入婚礼那种。
他转头看向裴清泽,忍不住问道,“该不会你也自幼便定下了婚事吧。”裴清泽出身良好,若真自幼定下也不奇怪。
不成想,提起婚事,裴清泽却脸色不甚好看,沉默不语,半晌才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太慢了,好多剧情还没赶上写出,继续喊着,等我明天呜呜呜感谢在2021-04-08 23:59:07~2021-04-09 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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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有修改,在末尾加了五六百字
顾成礼等人面面相觑,便是没有未婚妻,也不至于为此心情不好,裴清泽面色难看,他们都能瞧出来,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便不再多说。
赵明昌暗怪自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去,“按我爹的意思,是打算让我明岁成家,届时诸位都可以来喝上一杯……”
顾成礼方才听他说要娶舅家表姐时,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总觉得这近亲结亲颇有风险,想要劝阻,但如今连日子都差不多定下了,倒是不便再开口,要不然就是坏人姻缘,况且,他如今并没有办法来证明近亲的危害,就连他如今的小叔与小赵氏也是表亲开亲,虽说六郎身体稍弱,但其他方面并没有显示出什么问题,六丫更是与常人无异。
小赵氏与顾小叔以前夭折过几个孩子,顾成礼怀疑过是否是表兄妹结亲的锅,但是如今幼儿夭折率本来就高,单凭将这点拿出来根本就说服不了别人,近亲结亲也不一定会百分百出事,只能暗自祈祷赵明昌不要成为那少数中的不幸。
许敬宗一口应下,“这有何惧,只要到时你别吝啬就好,舍不得拿出酒水来……”
“我会是这样的人吗?”赵明昌怒目而视,当下夸下海口,“只要你能喝得下去,酒水管够!”
眼看他二人又要争执起来了,顾成礼竟已做到面不改色处理着手里的文稿,全然当他们不存在。
四人忙到晚间,总算是将其中质量上乘的作品挑出,结果出乎意料,竟比他们原先设想的还要多出一些来,不过问题不大,可以暂且先存放起来,《国风》是三月一刊,多出来的稿件可以留着等下一期,他们不能保证每次投稿都质量上乘且稿件足够,那预先储存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久很有必要。
《国风》投稿是一件大事,至少在顾成礼如今所处的文人圈子里,是一件非常有影响力的大事情,这县学上上下下几乎每个学子都已经知道了《国风》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人手一本,但是能知道这《国风》幕后可能与赵家、顾成礼等人有关的学子就少之又少了。
旁人不知道,连个打听的地儿都没有,整日翘首以待,总算是等到《国风》第二期刊开始发售,而这日子恰好又是在县学月旬之日,倒是省得他们费心巴力地托人送到县学中来,可以亲自下山去买了这杂志。
他们期待《国风》不外乎两点,一是想看看这次杂志上又能见识到哪些文章,二是想知道他们投的稿子是否有被录用,抱着这种想法之人甚多,故而等《国风》一经售出,江南府的各县书肆里竟两日内就立刻售空告罄,而没买上的只能日日去书肆里堵着,要求书肆赶紧给他们再想办法加货。
可这也不是书肆能有法子的事情,这《国风》杂志目前的主编差不多就是顾成礼,每次负责将其中的稿件审核好排版,连里面的一应布局都策划得非常详细,可却不归他们来印发。
先前赵明昌便曾提过,若是要印发出整个江南府的杂志,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必须得去那种大型的印刷作坊,其实朝廷也是有官府印刷坊,可如今此事是他们在全盘负责,傅学正目前还是暂时隐在身后,不便替他们出面拿到官府印刷坊去,顾成礼等人只好先自掏腰包将这些杂志刊印出来。
那些没有买到《国风》的文人,完全可以跟自己的好友、同窗相互借一下,然后传看,根本没有一定要买下的必要,但是如今却是除了家境较差的读书人外,几乎是人手都买上一本,就算他们有些人因为当时没抢到,接了比人的书看完了,到了后来还是想要买上一本,放在家中典藏起来,就当是为家里多添置一本藏书。
故而就算赵明昌一开始自掏腰包垫付了一大笔印刷费,等《国风》卖出后,却是立马大赚一步,不仅将先前掏出去的钱填平了,还翻了数倍,喜得他笑不见眼,整日都一人在那儿傻乐。
不能怪那些文人纷纷抢购,这《国风》杂志经过顾成礼那么一排版,顿时感觉就不一样了,当初拿到印刷好的初稿时,连裴清泽与许敬宗都爱不释手,直接各自留了一本。
因为顾成礼选文稿时,涉猎范围广阔,有些是投稿中没有的,他还特地补充了不少,看上去像是一个小百科,而这对时下的人们来说很新鲜,里面推送的一些小常识更是如今的人们闻所未闻的,大多数人都当作无稽之谈嗤之以鼻,但也有一些人还真好奇的去观察了一番,发现果真是有迹可循。
况且顾成礼还难得动用了下他的商业思维,这印刷出来的杂志并非完全一个版本的,而是分为好几个档次,有价格实惠的普通本,还有精美装,甚至还有馆藏版。
馆藏本与精美装都是有一定名额的,顾成礼在《国风》印刷出来后,立马给傅学正以及江南府的几个知县大人都各送了一本,也不管他们是何反应,他只是把这些人当作活字招牌。
果然不出所料,眼见这馆藏本是几位大人特有的,这江南府的豪商们甚至开始竞拍争抢,为数不多的几本馆藏本都被炒出了高价。
原本赵明昌还为掏出不少钱印书而心疼,等见赚了这么多钱后,对顾成礼是充满了信任,凡事唯他是从!
按照分成来算,顾成礼也拿到了不少钱,就连帮工的许敬宗与裴清泽都各自分了不少银钱,不过眼下他们却没欢喜的心思。
“你要去京城?”赵明昌愣愣地看着裴清泽,半晌没反应过来,本来《国风》卖了一个来月,赚了许多银钱是件大喜事,他还想着四人一起去山下县城好好逛逛呢,却没想到裴清泽竟然要与他们告别。
裴清泽点了点头,面上神情淡淡,“我祖母大寿,我与父亲需回去贺寿。”
可他脸上却并没露出几分欢喜,提起祖母,仿佛也只是一无关紧要之人,倒像是要回去应付差事模样。
赵明昌挠挠头,看看顾成礼与许敬宗,他们未曾开口,心里却打了个转,如今好像是头次听裴清泽提及他祖母?顾成礼一直听闻裴清泽家世不错,又听说他父亲是县学教谕,故而是官宦之后,未曾料到他祖母竟还是在京城中,这么看来,裴清泽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
不仅是顾成礼这么想,连许敬宗心中所想差不多也是这些,裴清泽见了这两人脸上流露出的几分感慨之意,突然开口,“我父亲只是家中庶出,我也只在年幼时去过那京城老宅数次。”
故而他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身世,不过庶出之后,便是在老宅那边,也不曾受过重视,何必拿出来吹擂。
顾成礼三人见他一脸清冷之意,显然对京城那个祖母所在的老宅并无太大期盼,相互望了一眼,都没开口,若是庶房所出,就算是大户人家,只怕其中的水太深,日子也没想象中的美好。
顾成礼开口问了一句,“那你约莫要多久回来?”
明日坐船离开,从江南府北上去京城,来回一趟至少也要月余时间,只怕到时候已接近年关,可若是年关在即,裴教谕是否会直接留下来在老宅那边过年呢,那等裴清泽回来可能就是明岁开春了。
赵明昌和许敬宗也眼巴巴地看着裴清泽,他们都未曾想过裴清泽会去京城,而一去这么久,顿时心里有些不舍。
裴清泽未开口,他自己心里都没点数,甚至有些隐隐担忧,此次回去,父亲很可能就要在京城那边任职了。他父亲是有举人功名,虽然后来没有参加殿试考取进士,但举人功名足以为官,裴家在京中也是有门路,若是想将父亲留在京中为一小官,并非是难事。
裴清泽了解他父亲,这么些年都只是在县学为教谕,而非是进入仕途中,如今却想法突然转变,很有可能是为了他,想要为他铺路,他想与父亲说,自己根本不想要他付出这些,也不想父亲回到老宅中去受人摆布。
顾成礼见裴清泽脸上神情阴郁,未曾道明何日归来,便道,“明日我等送你一程吧。”
“对,正好明日又是月旬之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码头送你一程。”赵明昌同样开口,便是许敬宗也点头同意。
看着这几个同窗舍友,裴清泽脸上神情好转几分,轻轻点了点头,他看向顾成礼,“到时候,你写的那话本子也给我捎上几本。”
顾成礼一脸疑惑,他记得裴清泽似乎对话本子不是很感兴趣,与赵明昌并不同阿。
裴清泽无奈一笑,“从江南府去往京城路途甚远,便是乘船北上,也要消磨不少时日,只怕到时候根本无法看书……”
顾成礼听他话音之意,似乎是有些晕船,“可要去郎中那里弄些方子?”
“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并无大用。”裴清泽摇头,到时候在船上难受,他肯定是无法读书的,那还不如将顾成礼写的话本子拿来看看,其实他还挺好奇顾成礼会写些什么,这些时日时常听赵明昌以及旁人提起过多次。
因想着裴清泽明日就要离开,顾成礼等人心里难免有些低沉,到了晚间也无心说笑,早早歇下,翌日一早便醒来,三人一道儿下了山,带着一点薄礼,打算去县城码头送裴清泽回京城。
一路上,赵明昌嘀嘀咕咕说了好些,无外乎是庶子日子艰难,他见识过的那些与赵家交好的人家,他们的庶子是怎样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又感叹幸好赵家没有庶子,时而替裴清泽感慨两声,仿佛裴清泽这番不是会京城老宅,而是要去龙潭虎穴了。
顾成礼听着他一连串的话语,又想起前世宅斗宫斗电视剧里的各种名场面,也忍不住为裴清泽捏了一把汗,到后来就连许敬宗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可等他们站在同安县的码头上,看着张灯结彩数米来高的船帆,床朻雕花无一不精,船帆上还写了“忠义伯爵府”四字,又见着那船舫上的管事一脸恭敬地走到裴教谕面前,弯腰喊了声,“四老爷安。”
顾成礼三人沉默,想起一路上听赵明昌揣测的裴清泽回京后苦难史,觉得终究是他们冒犯了。
人家正经的侯府公子,哪里轮到他们来同情?还是先心疼一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