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屏娘
“若是人人都能如少年这般嫉恶如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知道傅茂典的用意,是想为那顾成礼说好话,可对他而言,其实并不讨厌少年写这样的话本子,比起顾成礼讨厌这些丝毫不作为的官员,还有那对亲女下毒手的父亲,以及负心薄幸读书人,他这个当天子的何尝不厌恶呢?
“朕瞧着,合盖让京中的人也多读读这话本子。”景煕帝眉眼间闪过厌恶,这京中藏污纳垢的事情不少,那些世家大族里藏着的那些肮脏事他也并非是一点不知,若这话本子当真在京中盛起,他想知道那些人会是作何反应。
傅茂典不吭声,陛下这是意有所指,可连皇上都没辙的事,顾成礼又能有什么法子,便是他想要在皇上面前举荐顾成礼,也不会在这时开口,若不然但凭顾成礼,还不得被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
看来他得赶紧将顾成礼弄回自己身边,这些天傅茂典心里并不踏实,本身他与严迟瑜便有过节,想不明白那厮将顾成礼弄过去是要作甚么,也不好上门去打探,就只能在家憋着,毕竟严迟瑜当初是靠着皇上将顾成礼喊去。
顾成礼来这京城后,便一直受京中颇多人的关注,在去了一趟忠义伯爵府的宴席后,更是让人无法忽视其锋芒。傅茂典却越发心忧,觉得还是赶紧将少年弄回自己身边才好,一直放在严府,若是真有人想要伸手,他也鞭长莫及。
傅茂典将先前写好的折子从袖子里拿出,“微臣有日要与陛下禀报,事关税法,故而想着要先与陛下商议一番,便不曾在在朝会上提起过……”
傅茂典要提的自然就是土地税,先前顾成礼提了不少种改革之法,但傅茂典考虑到如今京中的各种形势,也就其中的“摊丁入亩”是目前想要施行前来,难度最小的。
但其实要面临的阻力并不小,要不然他也不会不在朝会上直接提出,只有如今征得陛下的支持,才能将这政策给推行下去。
景煕帝将他这折子接过来细细翻看起来,不由入了神,先前严迟瑜不仅提出了要将战马转给百姓来饲养,还提起过裁兵与开垦荒田之事,不过担心步子一下跨得太大到时候世家反对,目前只提出了养马之事,想着日后再缓缓图之,而若是再与这“摊丁入亩”一结合,果真是每项都玄妙至极。
若大周真的能将这些措施都推行开,未尝不可开大周之盛世,收天下之地于民,又有养马之策,大周百姓若能以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真正做到藏富于民。
景煕帝看着傅茂典呈上来的折子,心里一片滚烫,恨不得让傅茂典与严迟瑜二人立刻将这些立刻安排下去,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事情急不得,若是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一定得按捺住。
“这些难道都是那顾成礼提出的?”景煕帝忍不住问道,若这些当真是那少年所讲,那究竟是怎样的盛世,才会生出这样的少年,是他们大周之幸矣。
从忠义伯爵府的宴席回来后,顾成礼在严府没待几日,就被傅茂典给弄回去了,严迟瑜冷眼看着,也没阻挠,倒是让顾成礼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他在严府待着的这阵子,严迟瑜待他确实不错,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带他见识官场上的各种行事,对顾成礼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历练,但他却并没有为严迟瑜做些什么,就连一开始说是要将他弄来干活的,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做。
所以顾成礼回到傅府后,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概是他一向都是自己帮助旁人,还没这样受过别人的恩惠而没有报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人家严大人的,毕竟严迟瑜可是二品大臣呢。
顾成礼并没有烦多久,他自己还想着要怎样攒下一些身价,在将书商之事托付给裴清泽后,他就不用为这事费心,而可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书籍的编撰上。原本顾成礼是打算写话本子,但是听了裴清泽的劝说后,他觉得有些道理,编写幼儿启蒙看的一些教辅,对他来说难度不大,而从价值与意义方面来考虑,却是要比话本子好很多。
如今的孩童启蒙几乎都是以《三字经》、《千字文》等书籍为课本,而且是几乎都是照本宣读,私塾先生们会领着幼童来了解句读,却连其中的释义都不会解释,而是要靠着孩童自己来领悟,似乎只要读着读着就能读懂它们的意思。
顾成礼发现与后世那种学校有着统一课本,可以买到□□科书不一样,如今能买到的几乎都只是经文典籍,但是对其中的章注释义却很少,大多数都是出现在私家讲学上。大周有不少大儒,他们对那些孔孟经文都是有着自己的见地,时常会举行讲学,而这时往往周围的学子都会莫名前往,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就是难得的机会。
顾成礼记得前世宋朝有一个很出名的教育家朱熹,常人提起他往往想到的是他的理学思想,但实际上作为一个教育家,他反而更加出色,不仅提出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教育思想,还编写了《四书章句集注》,这可是影响了后来好几个封建王朝科举的书籍,被当作科考的教辅书。
而这《四书章句集注》里面其实也不过就是对四书的注释与理解罢了,顾成礼如今要弄的是给幼童看的教辅书,自然不会像《四书章句集注》那样的严肃正经,而是要添加更多含童趣的内容。
幼童的自制力要远差于成人,不少孩子都是有着厌学情况,若是能将教辅编写得生动有趣些,或许孩子们拿起书,不仅不厌学,还会喜欢上读书也未尝不可。
顾成礼上次给裴清泽那堂弟讲解的是《三字经》里面的萤囊映雪,积攒下来了一些经验,如今却不想弄《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书籍,而是打算弄一个成语寓言故事合集。顾成礼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发现如今居然没有专门的成语大全,也就是后世那种小册子,他之前不过是脱口讲了一个成语,赵明昌竟然表示自己未曾听闻过,问他出自何处。
后来顾成礼就发现,原来如今没有那种特地的用来介绍解释成语的书籍,人们知道的典故,一般都是根据自己看过的书而攒下来的。所以若是顾成礼能挑出不少实用而又有内涵的成语来便编撰一本寓言故事,那实用价值挺大。
顾成礼不过花了数日,就已经拈起不少的成语,将他们的出处全部找出汇编下来,又用童言童语地口吻将它们写成寓言,差不多就完成了一本,而这时裴清泽也给他传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书商了,想要约顾成礼出来详谈。
自从上次在忠义伯爵府遇到的那事以后,顾成礼如今不大高兴往裴清泽家里跑,直言裴家情况实属复杂,他不想到时候又牵扯进什么内宅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厌烦这些,干脆就将裴清泽约出来了。
顾成礼揣上已经编撰好的书本,带着傅五两人直奔望月楼。
他来京中时日尚且不长,故而对京中的各处酒楼并不了解,这望月楼还是他特地让傅五去打听来的一家酒楼,据说背后的东家是京城中的贵人,里面布置得极其雅致,寻常人是不敢在那里闹事的。
顾成礼一听,只当这是一个谈事的好地方,不仅环境好,还无人打扰,哪怕里面的茶水比旁的酒楼要稍微贵些许,也是相当地值得划算。
望月楼是木质结构,足足有三层的小楼,二楼与三楼为雅间,用绣了精美花纹的屏风隔开,因顾成礼是约裴清泽来谈事,特地订下了三楼的雅间包厢,不用担心旁人会吵到他们。
“我问了伯爷,倒是打听了一家书肆,听闻其价钱还算公允,只不过他家很少会收文稿。”裴清泽有些担忧,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价格合适的,若是他们不收顾成礼写的稿子怎么办。
“是很少收,还是从来不收?”顾成礼问了一声,若只是收得比较少,那他未尝不可,顾成礼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还是比较有信心,他担心的是那家书肆完全不收外面的稿子,那他就要多费点折腾了。
裴清泽没想到他竟这般自信,愣了愣神,又觉得很理所当然,顾成礼以前写的那些话本子,可是在整个江南府名声大噪,而后来他还出了那个算学教辅书,如今顾成礼也算是经验丰富,只不过这次她是给幼童出教辅罢了,与以前相比,那就更轻而易举了。
想明白了的裴清泽,就不再担心顾成礼不能过稿了,而是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趁着旁人尚未察觉顾成礼编写的教辅书好处时,多囤下几本,省得到时候京中人人开抢,他反而买不到了。
裴清泽觉得自己考虑的有道理,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了顾成礼,顾成礼无奈笑笑,“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能就想着以后买不到书了。”这不就成了杞人忧天了。
望月楼里面平时生意很少,顾成礼与裴清泽二人坐在雅间里,未曾想过此刻一旁的雅间里竟也是坐了人的。
晏疏寄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之人,“殿下近来可好,我瞧着竟清减了些,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还需多保重身体才是。”
“身份贵重?”这人似是嘲讽,失笑摇摇头,“如今怕是也只有你才这么说了,谁不知我已遭了父皇的厌恶,何来尊贵?”
“殿下何出此言?”晏疏寄看着原本丰神俊朗的一个人,近两年越发沉寂,心里发闷,连嗓子也多了一丝痒意,“殿下的人品与才学,京中谁人不知,哪怕陛下近来不曾重用殿下,焉知这不是一场比试?如今殿下这般丧气,岂不是自甘认输?”
他不认输又能怎样,太子心里苦笑,明明父皇待其他人皆是慈爱,可见着他时却冷着脸,如今在父皇眼里,只怕他还比不上晏疏寄这个外甥来得亲切吧。
若是父皇当真不喜欢他,那他争那个位子有什么意思呢,对他来说,父皇的认同远比那个位置更吸引他,若父皇不喜他,他宁愿就此舍去那点奢念。
“罢了,还是不提这个话题,我听闻这京中最近来了一个叫做顾成礼的少年?”太子眼里有些好奇地看着晏疏寄,里面意味很明显,近来众人对着顾成礼的议论声可不小,他听了好些次,对这人来了几分兴趣。
“不若你也与我讲讲,他是何来路,竟让那些人都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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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晏疏寄见太子这番也不过是想要扯开话题,心里微叹一口气,随了他的意思,将那日在忠义伯爵府上见闻一一说来。
在那日的宴会上,除了裴家姑娘后头那场闹剧牵扯上顾成礼外,先前众人并未攀扯顾成礼,哪怕对少年很是好奇,也不过是暗自打量,倒是裴伯爷的嫡子裴清钰反而亲自下场来替他们摸水,晏疏寄眼里露出趣味,仿佛是场景再现般,将那日的趣事说与太子叶渊昭听。
“殿下,这顾成礼据说如今已经中了举,等明岁春闱时,便可考贡士,称得上是年少才俊,不若揽入麾下,也可得一助力?”
太子却摇了摇头,“既然是年少才俊,那更应该为父皇效力才是,跟在我身后,能得什么好处。”
晏疏寄见他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先前三皇子蹦跶得多欢啊,如今虽挨了训斥,但肯定还是贼心不死,那二皇子平时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如今在三皇子挨了圣上训斥后,不也漏出了几分心思来?
偏生太子殿下这时居然还不争不抢,要真等二皇子、三皇子等人受到圣上青睐,到时候殿下要如何自处?
“殿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永福公主多想想,若是殿下遭了圣上厌弃,公主也会受到冷落,之前那戎族居然还敢提起要永福公主去和亲……”晏疏寄一脸义愤填膺,而太子叶渊昭却是笑了笑。
“永福不仅是孤的亲妹,也是父皇的独女,便是……便是没有我,父皇依旧会疼她的。”叶渊昭抬眸,看向晏疏寄,眼里清亮,“你不用担心永福,先前舅舅已经给父皇上了折子,可以选宫女加封公主……”
这是根据前朝的定例来的,公主和亲之事自古就有,但并非每次和亲都会用真公主,真公主金枝玉叶,真嫁到了草原上很难生存下去,大多都是香消玉殒了。
太子的舅家是周秦观大将军,虽是武将,但在朝中势力颇深,晏疏寄了然地点点头,若是周将军开口,那朝中应无人敢出言反对,想清楚了这些,晏疏寄心里踏实不少,就算太子殿下如今心灰意冷,周将军可不是吃素的,焉会袖手旁观。
晏疏寄是长公主的独子,自幼出入皇宫,与几位龙子凤孙都比较熟悉,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将来登位的是眼前的太子,至少太子是一名真君子。
望月楼里,裴清泽也与顾成礼提到了如今大周的太子殿下。
“这清雅轩背后真正的东家正是太子殿下,据我伯父说,清雅轩很少会刊印旁人送去的书册,因太子殿下喜爱文人墨宝,清雅轩里面呈放的几乎都是东宫幕僚整理出来墨宝,得到殿下示意的,也会有些文人将自己的诗作文章送来,若是太子看了心喜,也会让人刊印出来,不过这数量并不多……”
清雅轩就是这次裴清泽为顾成礼寻到的书肆,光听着这名,顾成礼就能感受到与旁的书肆的不同,心下也有几分明白,一国太子自然不需要靠一家书肆来敛财,恰恰相反,若是运用得当,书肆反而能打造成把握文人士子的利器。
顾成礼敛眉,“若是想要在这清雅轩刊印,那要先将书册送去太子府上?”
裴清泽点头,“至少要让东宫幕僚过目一番才行。”
若是经过过目,觉得无不妥之处,并且还要符合太子的品味才行,前者裴清泽觉得没甚么问题,但是对于后者他却有一些不太确定。
清雅轩以前外售的书籍几乎都是文人墨宝,而顾成礼这回要刊印的却是幼童教辅,哪怕裴清泽对顾成礼一向很有信心,但也无法确定太子会看上顾成礼编写出来的这教辅。
裴清泽斟酌着开口,“成礼,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你不若向傅大人打听一番,先前《国风》之事尽数交给了赵家来办,如今我们都来了这京城,傅大人也回了京,那《国风》又是交给何人了呢?”
顾成礼心思一转,想起之前在傅茂典那里看到的赵义鸿写来的书信,他觉得《国风》目前应该还在赵家人手中,只不过他并不知赵家人何时能将书肆搬到这京中来,他想要的是尽快能早点赚上钱,在这偌大的京城中,花销可不小,就算他可以在傅大人那里多住一阵子,总不能还伸手朝人家要钱吧。
但是裴清泽所说也对,他可以先去问一下,许是赵家很快就要将萃文书肆搬到这京城来,那就皆大欢喜了。
想明白了这些,顾成礼心里有了决断,等与裴清泽分别后,回到住处,就打算找傅茂典打探一下。
傅茂典这阵子也一直在忙,顾成礼听说是税收变法的事情,也就是之前他曾提到过的“摊丁入亩”,真正想要将这个落实下去难度很大,傅茂典这几天都在与人掰扯,朝廷之上反对这项政策的朝臣不少,这还得庆幸如今大周建朝不过百年,很多明文法令尚未完善,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延用前朝旧制,但很多地方已经不合今时,需要进行修改。
所以傅茂典提出要改变当今的税收方法,并不算是完全突兀,可里面涉及到的各世家利益,才是真正麻烦所在。如今虽然朝官反对之声不少,但有景煕帝支持,这些反对之声都并不是大问题,他们真正要担心的是这些政策实施下去,地方的世家大族会从中作梗。
朝中百官反对,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有着顾成礼先前提出的军事改革,虽然如今严迟瑜只提出了一个平民养马,景煕帝却将还未实行的开荒之事都先与傅茂典透了底。
从战马到裁军,再到开垦荒地,若是真的能将这些都实行下来,整个大周的局势怕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时傅茂典的“摊丁入亩”就可以完全落实下去了。
傅茂典没打算一开始就与与他们死磕,他知道很多时候哪怕朝廷下达了指令,到了地方官员与世家联合起来阴奉阳违,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在上面死抓着不放,但在知道了景煕帝的后手后,他觉得如今可以先与这些人周转盘旋,让他们先应承下来。
等日后开荒之事推行下去,那世家就是秋后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高,再想在这地税上做文章就不易了。
顾成礼过来时,傅茂典还在忙,但也没避讳着少年,木桌上摆满了的宗卷文稿,顾成礼不过是稍微瞥了一眼,只觉上面字体不大,密密麻麻一片,让他看着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大人可让人以雏菊、枸杞等物入茶,也好明目醒神些……”顾成礼开口,听完傅茂典从府衙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处理朝务,几乎是全程都要用眼,每日要看这些公文宗卷,若是不保护好眼镜,等坏了眼连治疗都没机会。
“哦?此法当真有用?”傅茂典放下手里的一宗宗卷,抬眼看向少年,只觉眼里酸涩异常,看向顾成礼的脸庞也觉得不甚清楚,忍不住眯了眯眼,叹气道,“看来我这眼是有些不中用了啊……”
“学生所说是自己平日所用方子,若是大人有心要好生养好眼,最好还是先问一下大夫,许是会有更好的法子。”顾成礼回答得滴水不漏,他一直有意识保护自己眼睛,但也只根据前世知道的一些法子来,并没有专门去咨询过如今的大夫。
傅茂典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在理,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去,他也知道朝中有不少老大臣都是因年岁大了两眼看不清而不得不告老回乡,他还有雄心壮志的抱负未实施,自然不想坏了眼睛早早归家。
顾成礼走近后才发现,原来傅茂典面前摆着的这些宗卷都是记录了京畿一带的田亩状况,上面不仅记录了各处地亩多少,是何种田地都详细记录,甚至还连附近的庄户人口都有记录,顾成礼不过是瞟了几眼,心里差不多就有数,感觉这就像是后世警察局登记人口田亩的样子,算是比较基础的国民资料档案了。
只不过,顾成礼看着宗卷上密密麻麻写满的一片,觉得以这种形式来登记,看的时候未免也太辛苦了些,心里对傅茂典肃然起敬,每日看这么多些的宗卷,这工作量可真不小啊,但要是能用表格记录的话,审阅时就轻松不少。
顾成礼先前在江南编写教辅时,将阿拉伯数字也引入了其中,用阿拉伯数字学算学,确实要比写大周文字更方便,尤其是对于一个用了二十几年的人来说,让顾成礼用大周的文字来进行算数运算,是真的不习惯而别扭。
而引入阿拉伯数字还有一好处,那就是用到表格中会更加简洁明了。
傅茂典面前摆放着的宗卷,上面记载的文字全都是大周字,哪怕是多少亩地,多少户人家,也要用文字写出,看上去非常占空间,顾成礼觉得像这种档案资料果然就该用表格才合理,至少对于审阅的人来说会非常简明。
傅茂典对他口中这表格很是好奇,直接从一旁去了纸递给顾成礼,又将一份宗卷递给他,然后就见顾成礼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根炭笔,惹得傅茂典往他身上瞧了好几眼。
好几回他都见过顾成礼从身上掏出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平时是藏在何处。
顾成礼不知道傅茂典对他身上悄悄弄的口袋很感兴趣,他拿着炭笔,也不需要戒尺,不过三两下就徒手画出了一个大表格,然后将宗卷翻看两下,就根据类别将上面第一行和左边第一列单独留出,填写好相关的分类明白,然后直接将各组数据填入其中,等一份宗卷填写完后,也不过才片刻功夫。
全程傅茂典都看着,他也认得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直接顾成礼编写的那些数学教辅,他全都看完,正因为如此,他就更能明白少年这波操作和常规的记录方法相比,有多么简便,忍不住眼里放光。
若户部改用这套方法来作记录之用,日后处理官文至少要快上一倍不止,那他每天就能看更多的公文了。
顾成礼画出来的表格并不难学,傅茂典不过是稍微看了一两个,差不多心里就有谱了,打算一定要将这表格在户部中推行开来,而面上却不动声色,问起顾成礼此番的来意。
“学生是想向大人打听萃文书肆之事,不知赵家可否会将萃文书肆搬迁到这京城中来?”顾成礼径直开口,但他没有大咧咧问何时赵家会搬过来,而是问其是否会来,也不会过于唐突。
傅茂典之前就知道顾成礼在萃文书肆写话本子的事情,这事他已经在陛下那里报备过,还替顾成礼在皇上那里掏了一句赞叹,故而顾成礼如今要是还想继续写话本子,就不用偷偷摸摸的。
他权当顾成礼这番开口还是为了话本子的事情,也没有多问,而是道,“在天凉之前,赵义鸿会派管事入京来。”
一般过了立秋就是秋日,天气会转凉,但还会遇上秋老虎,真正天凉下来,一般还要再过上大半个月,顾成礼算了算日子,发现果然快了,估计不用等多久,他就等到赵家人入京。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不用找上太子府的幕僚,那清雅轩之路可以暂时搁浅。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等到赵家人之前,这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原不过是京郊几户庄户出现了高热乏力之状,起先也只以为是染了风寒,而等见了那些庄户脸上出现了很多红点时,众人顿时恐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