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屏娘
“四姐可是忧心钱财?”顾成礼心里了然,他打开了包裹,递到四丫面前,示意她来看,“我已经找到了生财之道,若此举能成,想必能让家中境况好起来。”
四丫眼里充满期翼,顿时看向那包裹,可里面装的竟是……桃枝?
第12章
十二章准备府试
胡氏和自家男人回屋后铺好被褥就打算睡了,昏黄灯光下她欲言又止,捏了捏下摆的衣角,“咱大郎也该说亲了……”如今顾家连大郎娶亲的新房都倒腾不出来。
屋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色,半天也不见他吭声,胡氏气恼地背过身去,不想背后男人闷声道,“放心,我心里都有数,明个儿就和咱爹提。”
五郎读书是要供,但是大郎的婚事也不能拖了。
翌日清晨,随着天光放亮,顾家众人陆续醒来,还未彻底醒神时便听到院里一声大喊,“哎呦,谁将咱家桃树弄成这样了?”
正屋房里,赵氏穿衣裳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道,“这个老二媳妇,整日咋咋呼呼的……”等她将衣服套好,径直走到屋外,掀起过廊的布帘,“一大早的,你喊啥呢?”
“娘,你快来看看,这桃树是咋了?”钱氏惊奇地看着院门处的桃树,“咋还给桃树缠上布条了呢?”
赵氏抬头,一脸严肃,那桃树枝丫上还真缠了布条,她伸手摸了摸近处的地方,缠裹得非常结实,这是刻意缠裹的啊,不禁眉头皱起,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还糟蹋布条?
瞧着缠了一树的布条,赵氏虎着脸,气沉丹田,一旁的钱氏原本还欲开口,触及赵氏的脸色,立刻脚下生风溜回屋里。
“阿、阿奶,这是五郎昨日缠的……”四丫站在西屋窗户边,低垂着脑袋,仿佛做错了事,她昨日夜里也跟着五郎一起缠布条了呢。
赵氏刚要发作的怒火熄了,狐疑地盯着四丫,“当真是五郎缠的?”她再次转头望着满树的布头,嘀咕道,“五郎缠这些布头干啥?”
四丫解释道,“五郎说这叫‘嫁接’,以后这桃树结出来的果儿就会比原来的更大更好吃。”昨夜五郎讲了好多,可她根本记不住,但是却知道这法子会将桃子变得更好。至于为何会这样,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可既然是五郎说的,肯定是书上圣人之言,那想必是真的吧?
赵氏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也不曾听过有“嫁接”一说,难道这书上圣人还教人如何种桃?
听到钱氏喊叫的那一刻,顾成礼便起来了,收拾一番后,他也起步往院门这边而来。那桃枝嫁接废了他不少心思,接穗都是他托齐氏才弄到手,来之不易,必得和顾家人说一下,免得他们不识货将其给毁了。
顾家院子里有一颗桃树,这并不稀奇,因桃树好养活,将桃核扔下来年可能就长出了苗,便是那无人打理的山上也有很多肆意生长的山桃。这些桃树结出的果子味道尚可,只是个儿却是极小,那么大的桃核外只裹了薄薄一层肉,只能当孩子的零嘴,大人都不爱去折腾这些。
而顾成礼先前参加县试时,却从李玉溪那里吃到了截然不同的桃子,鲜甜可口,皮薄多汁,最重要的是每个都非常地大。当时顾成礼便留了心,问了李玉溪那桃子哪儿来的,不想竟是齐氏娘家人送来的。
齐氏娘家开了一间铺子,家资尚可,在城中有座小院,里面种了不少的桃树,但其中大多数也如顾家这桃树,所结的果子非常小,唯独有一棵与众不同,上面所结的果每年都被齐家人当门礼送给相识交好之家。
顾成礼心里有猜测,那棵与众不同的桃树也许是变异优化而来的,那样的桃子在后世不足为奇,还比不上市场上卖的水蜜桃呢,可与顾家桃树上所结的果子相比,那完全就是碾压式的优势。
若是能盛产出这样结大果的桃树,必能成为一条财路。
顾家是庄稼人,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可即便这样还是日子过得干巴巴的,顾成礼早就想改善下顾家的经济状况。可他作为一个理科生,既不会经商致富,也不擅长文人写书,倒是会些水泥、玻璃的制造方子,可这些东西的出现怕是还没给他们带来富贵,就先惹了杀身之祸。
水泥、玻璃这些东西涉利太广,便是一些世家大族都会对此心生觊觎,而顾家根本守不住,也正是因为想到这点,顾成礼这三年来循规蹈矩、一心读书,只有先改变阶级提升地位才能将真正将他知道的那些东西拿出来造福这个世界。
而如今,桃树嫁接对顾家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若是嫁接成功,顾家可以在村子里和山上种下一片桃林,然后根据嫁接培植新品种的桃树,成为果农小赚一笔来改善家境。
桃价低贱,又属农事,即使培植成功,也不会树大招风,反而是件利民之事。枣泥沟的村民日后同样可以通过此法栽种果树,不仅能添收,家贫也能果腹。
顾成礼心里有了想法,便找齐氏拿到一些接穗。齐家将这独苗的一棵异种桃树看得极其重要,当时见他折了一桃枝下来,满脸心疼,若不是知道桃树好养活,定是不准他这般做。可即便这样,下次要想再去讨要桃枝,可就不容易了。
所以院门处嫁接改造的桃树就极其重要,是以后桃林的基底。
顾成礼将原委说与赵氏,赵氏半信半疑,指着那桃树上的布条,“这般弄咱家桃树就能结出大果子?”赵氏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桃子,心里总不大相信,况且就缠个布条,她家这桃树还能变种不成?
顾成礼笑而不语,当真是会变种的,不过操作也没那么简单。
他之所以在昨日连夜将它们缠裹到树上,而不拖到今日,便是担心那接穗里的水分会干。所谓接穗,其实就是他从齐家折下的桃枝,后又将它分成很多小段,再将顾家的桃树表皮划开小口,将接穗的折口与其划口相触,再用布头将它们牢牢缠紧。
本来这些接穗是要用蜜蜡密封保管,嫁接后也要用胶带缠绕,这么做都是为了防止接口处水分消失失败,但是他如今没这些工具,只得用泥土将桃枝折口包紧,后来又用布条用力将它们缠绕,效果肯定与后世相比有差异。
“还需每日在接口的缠布处浇以淘米水,或者凉透的米汤……”顾成礼开口,所幸离府试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在家温习时,兼顾照料这桃树。
赵氏听到“米汤”时眼皮一颤,赶紧道,“用淘米水就好,回头让你娘把每日的淘米水留与你,米汤就不用了……”
顾成礼微微笑道,“其实不必很多……”
赵氏连连摆手,“淘米水都给你,随你折腾,米汤不行。”反正这桃树也不是值钱物件,淘米水更是每日都有,就随五郎折腾去吧。
顾成礼得了允准,暂且将此事按下不提,除了每日定时去灶房拿淘米水,众人逐渐将那缠了布头的桃树给忘了,连顾成礼是什么时候将树枝上的布头取下都未曾留意,等到想起时,发现那些树枝上果然是多了一处芽点,暗道稀奇。
顾成礼除了照料那桃树外,便将其余的心力都转到了府试上,而府试是安排在四月,还未等府试开始,四丫便出阁了,大房的胡氏也在张罗着要给大郎说亲,一件又一件事赶在一起,随着四月到来,顾家的众人皆有几分焦躁。
而要去参加考试的顾成礼却出乎意料地安静,未受到众人心绪影响,等到府试日子将近,才和顾爹收拾好行李一起前往县城。
四丫已经出阁,无法再陪顾成礼去应试,五丫性格腼腆怕事,赵氏不大放心她,最后陪考这事还是交给了顾爹,先前他去服役也去过几趟贡院,对县里也有几分了解,又是五郎的亲爹,万事自然上心。
顾成礼和顾爹两人再次坐着许老汉的牛车,颠簸地在泥巴道上前往同安县城,枣泥沟村头处,赵氏等人看着顾成礼父子俩在牛车上颠来倒去,喃喃道,“菩萨保佑,让我孙儿一定考中,若能考中,若能考中……”
第13章 府试
府试这日清晨,顾成礼与李玉溪二人的早膳比平时多出好多花样。
“这是麻婆铺子的‘状元饼’,还有‘糕粽’,那盅里装的是‘及第粥’,翠环赶紧给两位少爷盛一碗……”齐氏忙得脚不停歇,指挥着小丫鬟将她精心准备的吃食摆上,顾爹与李秀才两人毫无用武之地,早被她挥斥到一旁,“哎,你二人别挡道……”
顾爹闻声立即闪到一旁空白地,李秀才颇感头疼,忍不住扶额,“那粥少喝些,汤汤水水的到时候不方便……”
齐氏身形一顿,觉得此话在理,进了贡院连如厕都耽搁时辰,还不如少吃点汤水,连忙让丫鬟翠环稍微舀一小勺即可,“反正也只是讨个好兆头……”
顾成礼和李玉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奈,但也知道齐氏此举也是为了他们,便将她心意全部接受,老老实实将这些“好兆头”膳食吃下。
顾成礼暗道,他果真是没有商业思维,这些带有好寓意的点心食物肯定涨价不少,却有很多学子亲属愿意掏腰包来买,可他先前压根没想到这赚钱妙招。
等二人用完膳,又见齐氏从一托盘里取出两个荷包,一人递了一个。
顾成礼不知所以,双手接过后发现这荷包竟十分精致,他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绣着浪涛拍石,一只神俊的大鳖伏在巨石之上,他指腹摸过,发现上面还绣了字,原来是取“独占鳌头”之意。
李玉溪叫嚷出声,“娘,这荷包上怎的还绣了一棵树!”
齐氏嗔道,“傻孩子,那是‘蟾宫折桂’!”
原来是这样,李玉溪恍然大悟,这么仔细一看,果然那是桂树,树后还有一轮圆月,先前他还以为是一块饼,“娘,这是您亲手所绣吗?”
“当然是为娘亲手所绣。”齐氏有些自得,“如今已步入四月,到了夜里多蚊虫,这荷包里都放的便是驱蚊的药草,省得它们扰了你俩考试……”
李玉溪看看顾成礼这里的荷包,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为何师兄的荷包要比我的精致许多?”
齐氏面露尴尬,“你这孩子,不都差不多嘛……”
顾成礼目光落在李玉溪手中荷包上,发现上面绣文果真不甚清楚,不怪李玉溪先前没认出是“蟾宫折桂”,再一看自己手中所拿之物,确实精巧,心下顿时明了,齐氏一片慈母之心,自然是对李玉溪之物亲力亲为,而他手里这个许是出自丫鬟之手,或是从坊间所得,故而两只荷包一对比立刻明显起来。
“多谢师母为成礼操劳。”顾成礼对着其实作揖行了一礼。
齐氏颔首,略作点头,若不是她夫君这个弟子着实出色,她也不会花这些心思,不过也只是吩咐底下人着办,并不是很上心,顺手而为罢了。
顾成礼与李玉溪将所需物件准备齐全后,众人便朝着贡院出发,因离得近,不必像路远之人那样趁早赶去,他们到贡院门前时,时辰并不早了,环顾四下,却发现到场的学子要比县试那日少了很多。
虽还有些学子尚未到场,但也能看出府试应考者要比县试少了很多,顾成礼敛眉,收回落在众人身上的视线,心里清楚越往后走同场的考生只会越少。
“师兄,你看……”顾成礼的衣袖被李玉溪轻轻拽下,视线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目光一凝,竟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不是咱们上次县试时遇到的吗,没想到他竟也过了,好像是唤作赵明昌……”李玉溪转念又想,这赵明昌若是胸无点墨也就不会行事那般张扬,虽说如此,再次见到此人,李玉溪还是觉得有些慌张。
顾成礼也将赵明昌认出,不仅如此,那赵明昌身旁之人竟也是他所认识的,可不正是那文昌书局的少东家?
可真是赶巧了,他在县里也没几个相熟之人,偶然相遇的两人竟还是相识。
李玉溪不想再与那赵明昌撞上,拉着顾成礼要往人群里躲一下,恰巧这时,同安知府带着差役从衙门那里过来。
场面瞬间肃静下来。
顾爹和李秀才等人此时还未离开贡院门口,见着知县大人过来,明白开考快要开始了,只得往贡院外围退去,遥遥隔着一段路瞧顾成礼与李玉溪二人走向贡院。
顾成礼回头看了顾爹一眼,见他紧紧地跟在李秀才身旁,心里放心了些,伸手朝他们作了一手势,示意他们离着远些,省得被这些学子给推搡挤倒,然后便带着李玉溪,一起在贡院门口排队,等候入内。
贡院门口的差役各个身侧配了把明晃晃的刀,而排队等待入内的学子们则被搜了底翻天,不仅身上衣裳要脱下检查,便是他们带的吃食也要经过多番查看,顾成礼从家里带的烧饼被撕成好几块,只为了看看饼子里面是否携夹纸条,幸好他的烧饼是无馅的。
李玉溪身上脱了只剩裤衩,被官差察看完后捧着一堆衣裳羞愤过来,“还好今日不冷,倘若是染上风寒……”
顾成礼察觉衙役的目光扫来,眉头一跳,赶紧对着李玉溪道,“慎言!”这个时候若是被衙役给丢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取消了考试资格,以往也是有过这样的例子的。
李玉溪立马噤若寒蝉,乖顺地将衣裳套上,不敢再随意出言。顾成礼见衙役走开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些衙门的衙役不好对付,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却是难缠的“小鬼”,像他们这些没银两上下打点的学子,是最好拿捏的对象。当真和其对上了,根本划不来。
贡院是科举考试的场所,也就是顾成礼他们这些学子的考场,同安县地处江南,文风兴盛,贡院也建造得颇大,顾成礼粗略望去,估摸着至少有上万号舍。
府试时间比县试久,要整整五日才考完,而这五日里考生们的食宿皆是在号舍里解决。号舍的构造如同一间没挂门帘的单间,每隔两三间号舍处便有一官差持刀把守,若在考试期间发出异样或者是出声,可能会直接被这些士兵拖出考场。
等顾成礼排队进入贡院后,发现他处境非常不妙,分给他的号舍竟然是在茅房旁边。贡院里的学子五日内都不能出去,可人有三急,总是要解决的,贡院每排号舍的后面都会有一个茅房,而如今他的号舍正是分到了茅房旁边。
顾成礼黑着脸,他先前竟忘了这茬,应该要提前自制一个口罩的。
顾爹和李秀才夫妇待在小院里闭门不出,静心等着顾成礼二人府试结束。
李秀才作为两人的老师,对顾成礼二人水平早已经摸清楚,倒是比齐氏和顾爹要沉稳些,每日泡着一壶茶茗悠哉悠哉,时不时还出门与相识的秀才唠嗑一番。
齐氏见着他这般快活,心里着实有些不畅快,逮着他回来,就把他揪回房里,“溪儿还在贡院里不知怎样了,你这个当爹的倒是乐得逍遥自在。”
“你急有什么用,以他俩的学识能考中便中,考不中急也没用。”
齐氏扭过身来看他,“那你觉得咱溪儿能中吗?”
李秀才半眯着眼,摸了把胡须,悠悠道,“难说,得看他发挥了,倒是成礼,我觉得十拿九稳……哎呦,你拧我作甚?!”
齐氏气恼道,“到底哪个才是你亲儿子,我问的是溪儿!但凡你多花点心思在咱溪儿身上,他学识岂不是会更进一步……”齐氏越想越气,忍不住还是要拧他胳膊。
李秀才连连告饶,“好好好,溪儿溪儿,咱就说溪儿……”他将齐氏揽住,脑袋凑近她耳边,“既然你那么关心溪儿,不如听我给他说一门好亲事?”
齐氏狐疑地看着他,“哪来的好亲事?”
“先前我从成礼他爹那儿得知,成礼五姐正在说亲……”
齐氏皱眉,“他家不是刚嫁闺女不久吗,怎生又来一个?”
李秀才声音一顿,“那是四丫,这是五丫,不是同一个。”
齐氏盯着他半天,冷不丁说道,“怪不得你同他聊得来,原是这般缘故,这事不成!”
那顾成礼都比她家溪儿大一岁,他姐姐五丫岂不是大好些岁,这番一想,齐氏心里越发委屈,当即挠向李秀才,“你这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和溪儿娘儿俩,平日里护着你那几个闺女也就算了,现在为了你那学生,竟连溪儿的婚事都这般随意……”
“嘘嘘嘘,你小点声……”李秀才一听他提先妻所生的几个闺女,顿时气短,“都依你都依你,你说不成就不成!”
齐氏对着李秀才解了气,心里的闷气撒出后,瞧见顾爹后反而态度亲昵了几分,完全瞧不出之前她先前还因顾家五丫差点将李秀才的脸挠花。
“今日便是府试最后一日了,也不知溪儿与成礼那两孩子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