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中楼
宋毓琴就嗔道:“是是,我这真是两头不讨好,本是一片好心,可惜到头来侄女儿们恨我,二嫂也因着心疼女儿们不待见我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心里却是心安理得的很。她是姑母,虽是姑也是母,维护娘家门楣,教训不懂事的侄女儿乃是理所应当。顾氏和陈氏这两个做嫂子的不但不能怪她还得谢谢她。
果然陈氏就道:“你也不必拿话辖我,等明儿我便与大嫂摆了席当面谢你,如何?”
宋毓琴这才哈哈笑起来。
陈氏又道时辰不早了,想必一会子肃王府的人就上门来了,让宋毓琴和三太太文氏陪着一起去门口接一接人。
今日登门的可是安定大长公主。
定安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嫡妹,是当今圣上的皇姑母。她虽与老太妃是同一辈分,但幼年时先太后早逝,所以她曾得老太妃抚养照料过几年,对太妃极为敬重。
等后来下降于安国公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安国公后,安国公府便一直与肃王府上交好。
如今老太妃请她出面给世子做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是在贵人跟前露脸的好事,宋毓琴自是无不从的。
等她们走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又告退说要去补补妆容,便也走了。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季萦,还有其余几位姑娘。这会儿自然没人敢闹妖,大家都捧着老太太说话,屋里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丫头们进来禀说三位太太和姑太太已经陪着大长公主快到寿安堂了,老太太这才亲迎出去。
安定大长公主辈分虽高,年纪却才三十七八,她面容白皙,目光温和,笑容慈爱。一见季萦就觉眼前一亮,笑着拉了她的手细细打量了片刻,才似羡慕的道:“这样水灵灵的姑娘,难为我那嫂子怎么挑出来的。说起来论这挑媳妇儿的眼光,到底还数我那嫂子眼神好,当年的我那先侄儿媳,还有如今的灏哥儿媳妇,都是拔尖的。”
季萦闻言不由有些羞红了脸,轻声道:“您谬赞了。”
大长公主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心里不由越发满意。虽瞧着年纪小了点,但这相貌品格却也配的上灏哥儿。
众人进了屋子,分主次坐下便开始了正题。
大长公主先拿出两人的庚贴,说了钦天监已经算过两人的八字很是相和。又拿出了肃王府上准备的信物和礼品。
“这是太妃专门让我给六姑娘的。”她说着就将一个百宝镶嵌凤穿牡丹的锦盒打开,取出了一对儿墨玉手镯,又亲自给季萦戴上。
季萦的手腕白嫩纤细,这镯子又漆黑如墨,细腻的纹理间还夹杂着一缕缕金丝。她戴上这对镯子后就更加显得肤如凝脂。
连一向擅长保养之道的大长公主瞧见了也不由有些羡慕,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要问一问季萦平时是如何保养的。
老太太瞧着肃王府送给孙女儿的定礼,不由面露迟疑道:“老身听闻肃王府上有对家传的滢心镯也是墨玉所致,不知?”
大长公主笑道:“老太君说的正是这对镯子。我来时嫂子就说了,自今日后六丫头就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了,这对滢心镯便是信物。”
老太太听了这话,与陈氏对视一眼,两人都喜意盈盈。
“太妃真是厚爱我们萦姐儿了。”陈氏感激的道。
又从一旁的小几上取了个黑漆描金的乌木匣子,打开递给大长公主。
“这是我们家萦姐儿给世子的回礼。手艺粗陋,还请您代为转交。”
匣子里是一只如意荷包。
这是男女定亲时女方给男方的回礼,是必须要显于人前的。因此季萦不仅亲手做了,而且还下了大功夫。荷包上的刺绣都是满绣。这是前世里清朝的一种绣法,在现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如今被季萦用在这里,绣出来的花样越显大气稳重。
大长公主只瞧了一眼,就被这精致的华丽吸引住了,她不由拿在手里细看。原来这荷包的面上全被精细的绣线密密铺满,柿蒂的纹样秀气文雅,绣工精湛。蓝地金边,色彩用了退晕的手法处理,浓淡渲染,色彩协调。
她端详了半晌不由赞道:“怪道我那嫂子喜欢你们家姑娘,这样的手艺在这偌大的京城我可从未见过。以六姑娘这绣技,若说手拙谁人再敢说自己是个灵巧的。”
老太太和陈氏自然知道季萦的本事,不过在大长公主面前依然连连谦虚。
说罢正事,大长公主却没有要立即告辞的意思,而是看向季萦,道:“我听闻六姑娘自个儿研制出了花露,不知我可有幸一见?”
季萦忙俯身道:“您谬赞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当不得您如此重视。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大长公主却摆手道:“让丫头们去就是,我还想与你亲香亲香呢。”
季乖巧的应了“是”。
等丫头们取来,大长公主又拉着季萦问了几句,这才说还要去肃王府给老太妃复命,然后就告辞了。
第49章 口角 季萦答应要好好招待一番大姑……
季萦答应要好好招待一番大姑娘等人, 自是不能食言。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就给家里的几位姑娘还有在学堂里与她关系比较好的敏珍和敏珠姐妹俩送了帖子,邀她们在园子里吃茶赏花。
“怎么样, 我在这里招待姐姐们总算没有怠慢吧?”季萦笑着问大姑娘。
既是姐妹间的小聚, 大姑娘也无意惹事,便也没有为难季萦的意思。只是她一向嘴上不饶人, 道:“这地方,这天气, 选的倒是差强人意, 不过既是请咱们来喝茶, 我倒要瞧瞧你能有什么我没有的好茶。”
季萦听了也不与她计较, 笑了笑道:“我知道大姐屋里的好茶多得是,论起茶来我自是比不过你。不过今日是咱们女儿家的雅集, 我倒有一样不一样的茶让大家品一品。”
“是什么,你且拿来!”大姑娘挑眉道。
其她几位姑娘也好整以暇的等着。
季萦便招了招手,香芸就领着杏林等几个丫头给大姑娘等人上了茶。
今日连茶碗她也准备了不一样的。此时香芸她们端上来的并不是平日常用的茶盖碗, 而是青瓷斗笠杯。
五姑娘于这些事上最有见识,见了这杯子就笑道:“这可是汝瓷里最名贵的粉彩瓷, 六妹妹你这几只杯子应该是一套吧?”
季萦点点头, 道:“今日这茶用这样的杯子才不算辱没了。”
大姑娘撇嘴, 瞧见这斗笠杯里乃是杏花茶, 就道:“我倒要尝一尝, 看你这茶可配的上这杯子。”说罢就端起来轻抿一口, 入口的瞬间就觉嘴里沁香四溢, 茶水清甘引人回味无穷。
她登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问季萦道:“你这是什么茶, 怎么这样清香?”
一旁的二姑娘等人正要喝茶,就听到了她的问话,这是明晃晃的在夸六妹妹/姐姐吧?大家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天空。今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萦微微一笑道:“大姐难道没瞧见杯子里的杏花花瓣?这就是杏花茶啊。”
“不可能。”大姑娘斩钉截铁的道,“你当我没喝过杏花茶不成?”
季萦好脾气的笑道:“真是杏花茶,这花瓣还是我之前在谭拓寺里摘的。那日采摘的花瓣除了用来入香,剩下的便都制成了这杏花茶。”
大姑娘面露迟疑,还是有些不信。她道:“咱们姐妹里谁没制过杏花茶,怎地就你的茶这般清香,难不成旁人都是蠢物不成?”
这是说自己隐瞒了什么?
还真没有!这茶还真是原汁原味制出来的,不然季萦也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招待人啊!
她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杯茶而已,我何必瞒着你。至于你说的我这茶比别人的更清香,那大概是制茶的方法不一样吧。我这杏花茶里的杏花都是用了特殊的法子炮制腌酿了,再选个雨过天青的好日子放在太阳下晒干。这天气的热度既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如此连续晒烤五六天,等这杏花花瓣的颜色重新变得红晕如生时便成茶了。”
一旁的谢意尔等她说完,就接话道:“六妹妹这制茶的法子应该寻的是古法吧?我在家时曾见过一位族叔也是如法炮制花茶,制出来的茶清香扑鼻,口感柔和。”
季萦笑着点头,“表姐见多识广!”
既然有人证实,大姑娘终是信了季萦的话。她不服气的道:“你也就在这些小道上精明罢了。”
等大家喝过茶,大姑娘实在喜欢这滋味,便与季萦道:“将你这茶匀我些,我便告诉你过几日永安公主的女儿宴上该忌讳的地方。我知道你已经接到了永安公主的帖子了。”
这性子真是……,明明是求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别人占了她的便宜似的。
季萦这次可不再惯着她了,她肃着脸道:“大姐,我分你花茶是因为咱们同是一家姐妹,我顾念着姐妹情分,却不是为了与你交换什么。若大姐有意顾念我这个妹妹我自是感激,若不想我也不强求。还请大姐不要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换不换的话。”
“你这丫头………”大姑娘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这回却没有发作,而是自己找了台阶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倒是急了。”
说罢,又扫了一眼周围其她几位姑娘,道:“罢了,既然都在这里了,大家就一起听听吧!”
她正要往下细说,七姑娘却插言道:“永安公主,这岂不是圣上的女儿。六姐姐,你竟然接到了永安公主的邀贴,我们怎么不知道?”
大姑娘闻言嗤笑一声道:“你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到一朝公主的邀贴。”
七姑娘的脸色瞬间涨红,只是她并不敢招惹大姑娘,只能敢怒不敢言。
怼过了七姑娘,大姑娘的心气总算平顺了,她看向季萦道:“虽说老七这话无知了些,不过这也正是我要与你说的。永安公主年芳十五,正是妙龄。她是当今圣上的三公主,不过因着前面两位公主早夭,所以她是实际上的大公主。永安公主的生母虽只是婕妤的位分,但她自己却深得圣上喜爱。这也就使得她行事颇为张扬。”
她说着就顿了顿,好似在考虑如何分说才不致冒犯天家贵女。
季萦静等她的下文,其余姑娘也都收起了心中的异样,仔细听起来。
大姑娘说这些话也是有意让府里的姑娘们涨些见识,因此也不故意存私。
她道:“永安公主行事极喜与安定大长公主靠拢。安定大长公主生性爽朗,交游广阔,行事又极为端正,所以无论皇室宗亲还是朝臣家的女眷都很敬服她,甚至她本人在朝堂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永安公主为了效仿安定大长公主,每年七月都会在皇家别院设女儿宴,请的都是闺中还未出阁的女孩儿们。”
她说着就看了一眼七姑娘,“这京中各家,但凡能收到邀贴的女子无一不是高门嫡女出身。偶尔也有小户之家的女子赴宴,但也需得是嫡出而且还得才学过人素有贤名才行。”
四姑娘听到“嫡女”二字,面上登时浮现出些不屑一顾来,道:“什么女儿宴,好端端的要把人划成三六九等。如此看中身份,不过也是一群俗人罢了。这样的宴会不去也罢。”
大姑娘闻言冷笑一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看出来咱们家四姑娘还是个不耐世俗礼教的。不过,既然生在了这红尘中我劝你还是认命的好。既然你说这是俗世,那你就得知道是人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我这般的嫡女自然为尊,而如你这样的庶出就是卑。”
四姑娘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呼的站起来,指着大姑娘道:“你……你欺人太甚。”
大姑娘冷笑道:“哼,我这是实话实说,为的就是让你不要生出什么痴心妄想来。”
四姑娘听了顿时俏脸含泪,道:“大姐,我虽敬你是大姐,可你也别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就肆意压人。我虽是庶女,可也是二房的庶女,还轮不到你一个大房的教训。”
她这话一出,大姑娘顿时脸色大变。“你大胆………”
季萦立时就心道不好,忙打断大姑娘厉声道:“四姐,什么大房二房的,你糊涂了不成?”
然后又郑重的与大姑娘道:“大姐,四姐口无遮拦,言语上顶撞了你,我替她给你道歉。你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定会禀明母亲,母亲一定会秉公处理。”
大姑娘刚想发作就被季萦的低姿态堵了回去,心里很是不甘。不过思及今日之事说到底也只是她们姐妹间的口角,若是真闹出来,四姑娘得不了好,她也会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思及此,她冷哼一声,道:“罢了,今日看在六妹妹的份上我就不她计较了。不过六妹妹,老四如此口无遮拦,在家倒还罢了,到了外面再胡说八道这得罪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了。而且还会损及二婶的名声。”
季萦如何不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四姑娘今日的言语无状不光会给她自己惹来麻烦,更会带累陈氏的名声,传出去,别人会说陈氏不会教养子女甚至还有不睦家族的嫌疑。所以季萦才会第一时间插手,将这件事定义在她们姐妹间的吵闹上。
季萦见大姑娘不再深究,忙感激的谢过。又与其她人道:“今日是妹妹招待不周,下次我再设宴请各位姐姐们。”说罢又让香芸将刚才的杏花茶分给了几位姑娘。
等人都散了,就只剩二房的姑娘们聚在季萦身边。
季萦见四姑娘脸上的不忿,不由深叹了口气,道:“四姐先回去吧,我这就去找母亲。”
“你这是要去告状?”四姑娘愤慨不已。
三姑娘见她如此,想起之前是大姑娘先出言挑衅,说了些嫡庶尊卑的话,四姑娘一向心高气傲,怎会对她低头。
她不由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便劝道:“六妹妹,既然大姐都不计较了,咱们何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别与母亲说了吧。四妹是真的知错了。”
七姑娘也接口道:“是啊,六姐,要不是大姐出言伤人在先,四姐也不会与她吵闹起来。”
季萦见她们如此,不由冷笑道:“你们真当大姐说算了就算了,今日之事若是母亲不给一个交代,你当她会善罢甘休?”
她说罢,也不再理会她们,径自往世安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