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阳景真君抱着刀上前，啧了声：“让她逃了。”
被引爆的五雷符篆在罗刹阿罗消失之处肆意破坏，罗刹阿罗的张狂笑声也戛然而止。
待烟雾散去，原地只剩一个残破的阵法“遗骸”。
裴叶：“阳宵师妹，恕我直言，我感觉你在划水。”
阳景真君：“这厮的魔核不在附近，杀不了的，至多重伤。”
跟魔族打了多年交道，阳景岂会判断不出来？
裴叶：“……”
所以这就是你理直气壮划水的理由吗？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罗刹阿罗说的那些话，总觉得是话里有话。
“阳宵师妹啊，你看阳华跟罗刹阿罗有什么关系？我的女相，只要不说真话，谁能认得出来？她一语道出我是‘阳华’，还说是‘阳华特殊’？什么特殊？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
阳景真君道：“有什么关系？怕是合作过的关系。阳华此人过于心狠手辣、工于心计，又与妖魔有勾结，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也不稀奇。只是自作聪明的，总有一天会反被聪明误。”
修仙就修仙，追求长生就追求长生，搞什么勾心斗角、利益斗争。
这么喜欢玩弄聪明，滚去当个凡人或者入官场入内宅斗个酣畅淋漓不好么？
裴叶嘀咕：“我感觉你也挺不讨喜的。”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一道灼热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我何处不讨喜？”
裴叶嘀咕：“太凶了。”
天天凶一个十六岁的娃，良心不会痛吗？
阳景：“……”
“你讨厌阳华就讨厌么，干嘛还迁怒我？非是大丈夫所为！”
“我讨厌他，自然有理由，但我没有迁怒你。”阳景真君罕见地没选择沉默，而裴叶不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选择聆听，“他当年给那些人奴下毒，我事后质问他，他没后悔的意思。明明能救那些人，能救，他却下了毒，顺势来了个一箭双雕阴了罗刹阿罗。他是觉得自己选择很正确？”
“我拼命拖住罗刹阿罗可不是为了让他阳华去杀人的！莫说他只是金丹修士，即便是元婴修士是飞升修士，又有什么权利为另一批生灵决定生死？因为他们是被豢养的人奴，类似于人族豢养的肉禽，所以他们的生死便可有可无，任人左右吗？我厌恶他的巧舌如簧！”
尽管这番话用了平静的语气，但裴叶仍能感觉到平静之下沸腾的怒火。
他道：“那日能权衡利弊牺牲一批人奴，来日自然也能权衡利弊牺牲掉其他人，可能是我可能是阳矅掌门可能是凌极宗……底线不都是这样一步步突破的？倘若连对生灵的敬畏都没有——他阳华活该卡在金丹大圆满这么多年，为了元婴费尽心机！”
裴叶纯粹就好奇，问阳景：“倘若人奴救回来了，你打算如何安置呢？”
“凌极宗以南数百里有个隐蔽村落，祖上俱是先辈们从魔界救回来的人奴。我辈修行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行不能行之事。安置他们的代价是很大也很繁琐，但我这个做决定的都没说什么，也没麻烦他，他有什么可说的？”
裴叶：“……”
这么一对比，阳景和阳华二人的确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选择几乎是两个极端。
福至心灵，裴叶突然想起什么。
“凌极宗以南数百里的隐蔽村落？是不是叫‘涅盘村’？”
第1166章 天音谷（一）
阳景真君下意识眼皮微跳。
“你怎么知道？”
裴叶是外来的芯，本身才十六岁，怎么可能知道连凌极宗内部都鲜少有人知道的涅盘村？
“我在阳华书房看到的。”
裴叶刷得一声展开机关扇扇风。
爆炸掀起的烟尘实在太大，再加上雷电劈过的焦臭，鼻子太遭罪了。
她说完就被阳景真君一口否决。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涅盘村！”
裴叶好奇阳景的笃定。
“为什么不可能？这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涅盘村离凌极宗又不是非常远，哪怕村落被结界笼罩，但也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他怎么就不可能知道？”
阳景真君不答反问：“那你知道涅盘村如何诞生的吗？又是谁建立的？”
裴叶摇头：“我哪儿知道？要不是你突然提到宗门附近的隐蔽村落，我都没想起来这茬。”
阳景真君也没卖关子。
“涅盘村，取自涅盘重生之意。起初用来安置被遗弃的孤女、身有残疾被遗弃的孤儿，之后又多了从魔界妖界救回来但不容于世不被亲眷接受的无辜者，也就是人奴。为了杜绝外界伤害，村落的位置非常隐蔽，几乎是与世隔绝。建立它的人，是凌极宗上一任掌门，我的师尊。”
裴叶听后肃然起敬，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便宜师尊心生敬佩。
这真是个好人啊。
阳景真君说这些的时候，也是一脸尊敬：“为了供养这些人直到他们能自给自足，师尊从舞勺之年就开始频繁接宗门任务，一边赚取银钱一边省吃俭用一边刻苦修炼，每月的月例七成都捐了出去。这一习惯一直持续到他仙逝前两年，临终前将照拂‘涅盘村的任务’交给了我。”
裴叶恍然大悟，知道阳景为何说阳华不可能知道。
这俩关系势同水火，阳景又笃定阳华有勾结妖魔、弑杀恩师的嫌疑，肯定不会跟他交心，巴不得这种小人跟自家师尊没有一分一毫关系，又怎么会主动说出“涅盘村”的事情？
事实证明，裴叶的猜测是正确的。涅盘村的事情，除了阳景真君、阳矅掌门师兄、玉潭师弟以及少数几个关系好的同门好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既然如此——
裴叶正色道：“但他书房的确有涅盘村的记载，不仅有详细地图，还有村落禁制结界的阵纹解析，甚至连里面的布局都详细绘制下来……看画笔笔触，应该是阳华本人亲笔所绘。”
阳景真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裴叶以为他还不信，于是洋洋洒洒口述一番涅盘村的布局，村落结界禁制的基础阵纹，甚至连村头种着什么树，村里开垦的良田朝哪个方向……一五一十，十分详尽。
“他为什么会知道？”
裴叶蹙眉，细细想了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阳景真君一把抓住裴叶的手腕追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你让我想想，我记性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都想得起来——”
阳景真君怔了怔，松开手，生怕打断裴叶的思绪，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终于裴叶又想起来一个细节：“哦，我想起来了！跟涅盘村有关内容放一块儿的，还有几张人物画。一男一女，男的装束没有特征，也看不出是宗门修士还是散修，女的装束就很普通，几张画纸总结一下大致就是草原相见，湖边定情，洞房花烛，然后女人送别男人？”
“这些算什么线索？”
裴叶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能让阳华重视对待，跟涅盘村、凌极宗各峰详尽地图放一块儿的东西，肯定有什么意义。我当时刚来，连仙露明珠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幸亏我聪明将他书房翻个底朝天，这才从那只匣子找出地图。不然出个门都迷路，可不就露馅儿了？”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却炸得阳景真君脑中嗡嗡乱响。
听到最后，忍不住出声打击裴叶。
“阳矅师兄他们将你救回仙露明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阳华了。不然的话，玉潭师弟作为妙医峰之主，怎么有空一天三趟跑来叩仙峰给你看诊？还不是盯着你，怕你生事。”
裴叶：“……”
阳景真君又道：“阳矅师兄说初次见到你，是你出关大战那只魔修那会儿。阳华这个小人有个臭毛病，不管战局顺利还是焦灼、敌人弱小还是强大，他都时刻端着仙君风范，往往一场激战下来连个头发丝儿都不肯乱。哪里会学你撕掉袖子，舍弃体面跟只魔修近身肉搏？”
以阳华的臭毛病，宁愿死也干不出来这事儿。
裴叶嘟哝：“有什么好自得的……”
要是三个加起来三百多岁的修士还看不出一个十六岁孩子的伪装，那才叫菜呢。
“画上的男人是阳华？”
阳景将话题掰了回来。
裴叶摇头：“不太可能吧，阳华不是玉潭师弟认证过的雏儿么？若是阳华，洞房花烛夜就跟老婆盖着被窝纯聊天？”
若真是如此，阳华真君又要多一个“不行”的标签了喂。
所以画中男人不是阳华，那会是谁？
阳华的亲戚？
女人呢？
“那对男女会不会是他爹娘？”阳景随口一猜。
“不是没这个可能，不是爹妈也肯定有亲密关系，不然也不会每年上香了。”
阳景真君一听耳朵竖起来。
“每年上香？”
裴叶：“是啊，根据我对阳华书房扫荡式翻找，推测他好像每年固定时间都会去上香祭拜，似乎拜的就是这对男女。坟墓的位置不清楚在哪里，但应该离凌极宗不会太远……”
说到这里，裴叶跟阳景都顿了顿，想到一个位置。
裴叶喃喃道：“坟墓，不会是在涅盘村吧？”
数百里的路程，对修士而言不算远，偷偷下山祭拜扫墓再偷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阳景真君：“待天音谷的事情结束，回涅盘村看一看就知道了。”
裴叶好笑道：“你愿意探究阳华的过去，看样子也没那么讨厌他么……”
阳景真君抬手，将自来熟搭上他肩膀的手拿下去。
“阳华来历很神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跟我个人喜好无关。”
第1167章 天音谷（二）
事出突然，凌极宗弟子通宵彻夜忙碌，才勉强处理好洛城的事儿。
裴叶回客栈的时候天色还暗，洗了个把脸又换回男相，恢复成儒雅清冷的阳华真君。
其他弟子都在忙碌，唯独三人清闲——裴叶、顾长信少女、胥承彦少女。
便宜师徒三人组正坐在客栈大堂，围着一张桌子吃朝食，客栈朝食菜品也算丰富，白粥、辣菜、油条、汤包、饼子、烧麦还有一叠鱼松。三人吃得津津有味，其他客人频频偷看。
“你想好怎么处置我们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