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鞋女
这条街卖的东西也贵,来此?闲逛的多是达官贵人?。
而今天,街上涌出了?很?多乞丐。
他们?端着破碗,围在一处新搭的篷子前,最?前边开路的丁四粗着嗓门大吼,“让开,让开!”
乞丐们?回头望望,纹丝不动。
破破烂烂的衣服辱人?眼球,丁四抬高?嗓音,又怒吼,“聂大人?路过。”
霎时,乞丐们?蜂拥往街边跑去,速度过快,直直冲进店铺里,惹来掌柜破口大骂,“知道这道门槛什么做的吗,撞坏了?你拿命也赔不起,还?不赶紧滚。”
掌柜脸色铁青,把乞丐轰出门,自己也抬脚走?了?出去,纳闷给驸马报信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韩驸马不知吃错什么药,竟在街边搭篷子施粥,引来这么多乞丐。
寸土寸金的街,被这些乞丐玷污了?。
闹哄哄的街霎时清静,霍权觉得自己残暴不仁的名?声是洗不干净了?,他掀起帘子,偷偷看了?眼。
清和的阳光下,韩风站在草篷前,阴郁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绝望...还?有难过。
韩风也看到了?自己,扯了?扯嘴角,大声吆喝,“施粥了?,施粥了?。”
乞丐们?唯唯诺诺地走?过去,但不敢一窝蜂的挤,全都默契的顺着街道排队领粥,这样就不用担心?挡着贵人?的道了?。
乞丐们?安心?了?,可愁坏了?铺子里的掌柜,他是赵梁身边的人?,隔壁两间铺子都是静娴长公主的,长公主教给驸马打理。
韩驸马此?举,分?明在向他家驸马示威。
试问,这么多乞丐在门口站着,达官贵人?们?哪儿敢来光顾啊,偏偏韩驸马有官职,普通巡视的官差根本拿他没辙。
赵府。
房门轻掩的屋内,传来男人?冷哼不屑的声音。
“他韩风恐怕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恶心?我了?。”
屋中央,小厮低头嗤笑?,“也是他倒霉,聂凿把御史台积压的折子都送进了?宫,多得皇上大发雷霆,韩驸马还?敢这时候进宫弹劾你,皇上不拿他撒气拿谁撒气啊...”
静娴长公主是经常进出皇宫的人?,了?解的情况自然比寻常人?多。
韩风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厮又道,“说来还?得感谢这位聂大人?,要不是他送那么多折子坏了?皇上心?情...”语声未落,迎面就砸来个?茶杯。
咚的声,直直砸到小厮额头上,额间顿时腥红一片。
小厮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跪地求饶,“小的错了?,他聂凿什么身份,哪儿值得驸马你感激他。”
他忘了?,聂凿的侍卫当街踹了?驸马一脚。
驸马胸口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散呢。
“滚。”赵梁冷喝,小厮仓惶而逃,出门时不往捡走?地上碎裂的茶杯。
韩风在长安街施粥的目的霍权猜到了?,不过是丁大告诉他韩风和赵梁的恩怨后。
韩风有个?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很?好,双方父母乐见其?成,就在谈婚论嫁时,那位姑娘和丫鬟上街被好色的赵梁看到,将其?掳到了?自己府上。
那位姑娘不堪受辱,上吊死了?。
父母告上公堂,却因赵梁有静娴长公主撑腰被打得半死,没多久父母也死了?。
后来,韩风买凶杀赵梁失败,韩风和静慧长公主成亲进了?御史台。
赵梁天天在韩风巡城的时候调.戏良家妇女刺激他,两人?没少打架,但赵梁带的人?多,次次吃亏的都是韩风。
冬荣在旁边听得啧啧嗤鼻,“赵梁这玩意还?能活到现在,韩御史也太没用了?,买凶杀人?都能失败,买的都是什么凶啊...”
换了?他,掐住赵梁脖子一拧,任他九条命都活不过来。
唏嘘不已的霍权听到这话,差点没反驳他,你家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转而想?想?现在自己就是聂凿,骂聂凿就是骂自己。
他感慨,“所以啊,人?还?是要多读书学礼仪道德。”
“没用。”冬荣笃定道,“赵梁骨子里就是个?好色之徒,劝他读书不如?劝他投胎,看看下辈子能做个?好人?不。”
霍权:“......”
“大人?,要不韩御史的两千两你就收着,官印给他用用...”冬荣气愤,“实在看不惯这么没用的。”
果然不能期望冬荣会想?着做好事。
霍权稍做沉吟,“赵梁知道我在背后帮韩御史,报复我怎么办?”他也很?想?为?民除害,但他也想?活命。
看来他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就他?”冬荣不屑地翻白眼,“也就敢欺负无权无势的良家妇女,哪敢报复大人?你?不等他动手奴才就能拧断他脖子。”
冬荣鄙视得只剩下气音。
霍权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脖子,紧紧盯着冬荣粗壮的手臂,依稀能看到肌肉跳动的纹理,霍权艰难地转过视线,就听冬荣自告奋勇道,“大人?,要不多问韩御史要五百两,奴才直接把赵梁的人?头送过去。”
官场规矩多,大人?把官印借给韩风恐怕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还?是直接杀了?了?事。
霍权心?惊胆寒,“天子脚下,杀人?可是重罪。”
“奴才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不行,我说过今后不能动不动就杀人?,你有没有跟着李先生?学礼仪道德?”
“没有啊,奴才不是天天跟着保护大人?吗,哪有时间。”
霍权:“......”
他倒是忘记这茬了?,扬手欲让冬荣去找李先生?,可想?到他昨晚一宿没睡,而且冬荣若天天花时间学习,谁保护他。
沉吟片刻,霍权道,“你先下去休息,今后多看我怎么行事的。”
冬荣和丁大他们?,只有自己亲自教。
冬荣和丁大走?了?,霍权简单洗漱后爬上床睡觉,心?里琢磨着韩风的事,赵梁丧尽天良,肯定很?多朝中大臣都知道,但御史台没有任何有关此?事的记录。
可见世态炎凉,人?情冷漠。
他若能借此?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话,老百姓会不会额手称庆?他的名?声会不会好点?
应该会吧。
他一个?激灵,翻身起床,冬青这时候在李先生?面前聆听教诲,霍权自己穿衣服,准备去找韩风。
既想?洗掉奸臣的名?声,做缩头乌龟不行,得办大事。
他穿了?身黑色杭绸的直缀,姿容肃冷,带着几?个?侍卫就出了?门。
韩风应该还?在长安街。
就快到时,冬荣骑马追来,赶车的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咱的铺子去了?很?多乞丐赖着不走?,老管家请你拿主意。”
冬荣是想?杀了?以儆效尤的,深受李先生?声音荼毒的老管家不同意,让他请示大人?。
霍权掀起帘子,想?到冬荣要休息,他出门就没叫他,没想?到仍没能让他睡一会儿,霍权皱眉,“谁的人??”
“他们?不肯说,要不要奴才去...”
这在大街上,不是逞口快的地方,霍权制止他,“不得乱来,先把人?轰走?,查查他们?背后的人?。”
韩风在长安街施粥,聂家铺子就去了?很?多乞丐,两者似乎有着某种关联。
冬荣掉头离去,霍权让侍卫继续赶车,到长安街后,并没看到韩风人?影,一群官差正在拆篷子,领粥的乞丐也没了?人?影。
霍权问官差,“韩御史人?呢?”
见是他,官差脸色变了?变,僵直身体道,“韩御史巡城去了?。”
看穿着打扮,是京兆府的人?,想?到韩风未婚妻惨死状告无门的惨境,他放下帘子,吩咐侍卫直接去御史台。
韩风巡完城就会回御史台的。
太阳落山时,韩风果然回了?御史台,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等人?走?近了?,霍权看清是一张折子。
“韩御史。”霍权站在凉亭里,冲他招手,韩风冷冷地瞥了?眼,继续往前走?,低头时,眼角看到手心?的折子,顿了?顿,转身上了?假山。
凉亭外风景优美,四周站着聂府侍卫。
“聂大人?想?清楚了??但我的钱都买米熬成粥施给乞丐了?,别说两千两,一百两都拿不出来。”韩风开口,语气讽刺十足。
官官相护,是他天真。
霍权不疾不徐,“韩御史坐下说吧。”
韩风坐定,顺手折子丢在了?石桌上,霍权心?有戚戚,“我能看看吗?”
“反正我也没钱给大人?,大人?要看就看吧。”
折子皱巴巴的,边角略感湿润,霍权看了?眼韩风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好看又舒服。
他打开折子,几?行后顿觉触目惊心?,他以为?最?坏的人?就是武安侯和李恒兄弟,不成想?赵梁比他们?逊色,这一桩桩事,每一件都是重罪,谨慎起见,他问韩风,“韩御史有证据吗?”
韩风脸色骤变,目光锋利得像尖锐的兵刃,直直刺向霍权胸口。
“没有。”不能再冷的回答,抢过折子,起身就朝外走?。
心?想?他还?在期待什么?以恶制恶吗?
“韩御史。”霍权叫住他,一针见血,“赵梁是驸马,没有真凭实据治不了?他的罪!”
要他冒着死亡的风险去伸张正义他没那个?勇气,权高?位重的坏人?作起恶来多恐怖他再明白不过,他们?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他经历过。
“聂大人?想?要什么?”韩风静静地看着他。
霍权想?了?个?很?好的理由,“看他不顺眼。”
韩风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重新坐下,语气平静如?水,“活着的不敢去衙门告他,敢去的都已经死了?,我没有证据。”
死的人?里,有他喜欢敬重的人?。
霍权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