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鞋女
聂煜点头如?捣蒜,“保证不给老管家添乱。”
聂煜的字大如?箩筐,等他慢悠悠把信写?好装进信封,信封撑得胀鼓鼓的,蜜蜡涂了好几遍,聂煜有些懊恼,他还有好多事情?没交代呢,真?要全写?进信里,不得用?好几个信封,把信送走的聂煜坚定了一个想法,“爹爹,我要写?小?字。”
“慢慢来。”提到读书写?字,霍权最多的就是别着急慢慢来,聂煜说好,再练字,他刻意缩短笔画,握笔力?道轻重不稳,有些字糊得认不出来,他看冬盛记账写?的也是小?字,可一笔一画可清楚了,他拿起纸,与霍权说要去找冬盛。
霍权在?看韩风送来的折子,头也不抬道,“去吧。”
他前脚走,后?脚御史们就成了病秧子,各地送进京的奏折多,韩风从中选出事态严重的就差人沿途送来,霍权看后?,没问题的就盖上官印。
离京前,他把御史台的官印也带走了。
故而远在?千里之外,霍权仍知道朝堂动静...
他们在?客栈住到初八,初八早上,动身去章州,章州官员听到风声,早早在?城门口?等着,章州知府姓钱,长相斯斯文文的,穿着件竹青色的长袍,看穿着是个清雅朴素的人,旁边站着几位身穿官服的男子,气质算不上好,但?还算和?善,不像大奸大恶的人。
地方官员如?此,应该做不出贿赂之事。
霍权正欲松口?气,只看钱知府微微侧身,半边眉头微微上扬着,语带惊喜,“恭迎御史大人,大人,你看...”
定睛望去,霍权身形微僵。
几人身后?,四个官差围着个木箱子,箱子里的物件闪闪发亮,似要闪瞎人的眼,钱知府沾沾自?喜地俯首,“大人可喜欢。”
“喜欢,喜欢得很。”冬盛已举起金算盘,啧啧称奇地走近木箱,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响,反应慢半拍的秦宁也躬身跑上前去,一箱子银子衬得秦宁油光满面,霍权扶额,“我奉命前来追查官银被劫之事,在?公言公,钱知府还是把这些收回去吧。”
从京城到章州,这是霍权第一次明确地拒绝官员贿赂。
冬盛沉迷算账一时没回过神来,秦宁则向听到什么惊天噩耗,痛苦地转身看着霍权,粗糙的手拍着箱子边缘,声音激动地沙哑,“大人,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银子啊,散发着崭新色泽的银子,聂大人竟说不要?
开什么玩笑。
霍权面不改色,“钱知府收回去吧。”
这下不止秦宁,拨算盘的冬盛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狭长的眼眸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霍权深吸口?气,又说了一遍。
钱知府懵了,看看左右两侧的属下,小?步走向霍权,捂着嘴巴说,“别看是银子做的,整个大昭,恐怕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章州产银矿,银子做的头饰首饰甚是有名?,这一箱子物件,是章州几十名?工匠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制出来的,工艺不比贡品逊色,这行人,冬青是最了解自?家大人的,大人不收的礼,要么太轻了,要么送礼背后?牵涉到他讨厌的人。
韩风花钱买官印就是如?此。
最开始大人嫌钱少,不肯借官印,后?来发现韩风借官印是对付赵梁,那个买通乞丐去聂家铺子闹事的人,大人直接不收钱就把官印借给韩风了。
收钱这方面,大人是极有原则的。
冬青上前打圆场道,“大人舟车劳顿有些累了,一切等安顿好再说吧。”
钱知府忙不迭点头,邀请霍权去衙门住。
衙门后?边就是宅子,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查官银之事,钱知府早早把宅子收拾了干净,翻新不说,还种了些应景的花草。
这个时节,竟有桂花开着。
香味不及秋天的桂花香气重,却也算一道风景。
院里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婆子就罢了,丫鬟个个身形曼妙,貌美如?花,钱知府身边的人看了两眼就脚步发软,耳根发烫,恨不得立刻倒地睡觉的色迷样委实叫人嗤之以鼻,霍权正了正色,“我带着小?厮,这些就打发了吧。”
美人误事。
霍权不敢乱来。
聂煜更?是进门后?就冷着脸,磨牙催促,“还不赶紧滚,想死是不是?”
霍权:“......”
聂煜呲着牙,眼眸上翻,明显不喜欢这几个丫鬟,聂煜这孩子,心性早熟,对女人敌意极大,也不知是否曾吃过亏的缘故。
第45章 045 有线索了
又或者担心他给他找个后娘虐待他?
聂煜虽然只有几岁大, 心性却?极为?早熟,尤其在做奸臣的道路上,比普通人坚定太多, 等?丫鬟们走后,霍权抱起他,叹息道, “煜儿, 无须对所有人怀有敌意,爹发誓这辈子再不娶妻纳妾,只抚养你长大成人就?够了。”
给够聂煜安全,他会对自己更加感激涕零了吧。
聂煜搂着他肩膀, 闻言,一脸不可思议, “爹爹说的真的?”
霍权斩钉截铁, “真的。”
“爹爹去南山寺就?是发誓去了吗?”
发誓是很慎重严肃的事情, 聂凿这辈子不信鬼神, 去南山寺的目的至今是个迷, 此刻听到?霍权说发誓,聂煜一下子就?想起了南山寺。
霍权嘴角微僵,视线转去别处, 含糊不清嗯了声。
聂煜欢喜地拍手, 随即紧紧环住霍权脖子,激动?地说, “我就?知道爹爹还是最疼我。”
“......”
“爹爹, 我回屋写功课。”噔噔噔, 聂煜跳下地,欢呼雀跃地唤小厮赶紧把笔墨纸砚铺上, 他要?写功课,多多写功课,多多读书,早点?成才为?爹爹分忧。
宅子比不得聂宅宽阔气派,聂煜挑了间东边屋子,扑哧扑哧跨进?门槛就?没了影儿,不多时传出他的吆喝,“冬盛,冬盛,快来给我讲算数题。”
冬盛晃着金算盘进?了屋。
院里霎时清净下来。
霍权有点?不习惯,回屋歇息片刻,换了身便服,准备去城里探探情况,冬荣身形魁梧太招眼,霍权只带了冬青和?几个侍卫,两人先去死过人的医馆,进?门就?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他,朴素的脸露出惊慌来,仿佛他身染怪疾会传人似的。
霍权故意掩嘴轻咳,装作偶感风寒的病人,“大...”
“见...见过聂大人...”众人面色惨白的跪地磕头?,声音磕磕巴巴的,身体抖若筛糠。
霍权低头?看自己装扮,真的是非常普通的黑色长袍,毫不起眼,这些人怎么认出他的,他往抓药的柜台边一扫,柜台边跪着的白衣男人往后退了退。
事已?至此,霍权唯有仗势欺人了,“我有话问掌柜,闲杂人等?先走吧。”
说着,他补充,“大夫也?留下。”
他们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而且薛知府出事,他们亦受了牵连,去牢里蹲了些时日,说到?后边,他索性指着对面铺子和?隔壁,“大人若是有疑问,不如问问他们,他们背后东家是京城大官,知道得比小民多。”
霍权朝对面望了眼,有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趴在门框边窥探,目光和?他对上,转身就?往里边去了。
接着就?关门。
霍权走出去时,周围好几家铺子已?经关门打烊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霍权怀疑他们背后的人是不是没脑子,他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查这件事,岂是关门就?能将他忽悠的。
他吩咐冬青,“你去打听几家背后的人是谁,和?薛知府有什?么关系。”
冬青颔首,“是。”
冬青刚离开,街边巷子口?就?蹿出十来个黑衣蒙面的刺客,霍权心下大骇,急急喊,“冬青,快回来,有人要?杀我。”
刺客们来势汹汹,冬青已?经走出去几十步远,见状拔剑飞奔而来,霍权拔腿就?跑。
丁大他们将他团团围住,比起霍权的惊慌失措,他们抵着后槽牙,精神抖擞,“他娘的,敢刺杀我家大人,命不要?了是不是,兄弟们,给我杀。”
危险前就?别说有的没的了,霍权抱住头?,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忽然,手里塞了把硬邦邦的东西,霍权一看,竟是把剑,他害怕地丢开。
剑落在地上,冬青迅速抓起,左右手握着剑护着霍权。
街上的人被这阵仗吓着了,四处逃窜,但没人撞到?霍权身边来,慢慢的,耳朵边兵器相撞的声音小了,霍权大着胆子瞄了眼,凌乱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丁大他们的剑抵着地,在滴血,冬青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大人,咱们安全了。”
十几个刺客,全被丁大他们杀了。
丁大有点?不过瘾,“就?这功夫还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
不得不说,离开京城后,丁大话语糙了很多,身上匪味十足,丁大墩身,抓起刺客的衣服擦剑上的血,顺便开始剥刺客衣服,霍权皱了皱眉,冬青提醒,“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先把尸体处理了。”
刚来章州就?遇到?刺客,可见水有多深。
受了惊吓的霍权在宅子待了两日,等?冬青他们把外边的事情查清楚准备继续出门了。
钱知府知道自己管辖的地方出现刺客,来见霍权整个人白得白光,给吓的,额头?的汗像豆子似的往下滚,跪在地上不住的抹汗。
霍权漫不经心翻着手里的卷宗,是冬青从衙门找来的,全是和?银子有关的。
所料不假,在聂凿伙同秦家偷盗抢劫官银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霍权私心的想,即使没有聂凿,那些官银不见得就?不会出事,他看得慢,地上的钱知府发现他久不出声,脸色差得像重病之人,心知这位大人脾气难以琢磨,只能老老实实跪着。
霍权抬头?看他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丁大追查刺客的线索回来,老远看地上趴着个人,屁股撅得高高的,心里纳闷,进?屋发现是钱知府,且人闭着眼睡着了,故意跺脚,粗着嗓子问安,“见过大人。”
钱知府脑袋一点?,瞬间惊醒。
毕恭毕敬弯腰,额头?贴地,顺势而为?,“见过大人。”
霍权摆手,让钱知府先下去。
毕竟是外人,不可能当着他和?丁大说事情。
钱知府有眼力的跪着退出房门,去院中央跪着。
霍权看得嘴角抽搐,收回视线,问丁大打听到?了什?么。
“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线索。”丁大挠头?,露出副憨厚的表情来,霍权啥时候见过他这样,心重重悬起,“出事了?”
“属下带几个兄弟穿上刺客的衣服藏到?来往章州必经路上打劫,遭其中一路商人看出苗头?来。”查不到?线索时就?冒充身份引敌人同伙上钩是聂凿教的,那天丁大扒刺客衣服是想留个后招,不成想派上用?场,丁大眉头?皱起,“他们约有几十人,看着我们拎刀挡住去路,骂我们不知好歹,连他们都不认识了,交手时,领头?人骂我们吃里扒外竟敢造反,禀报主子要?我们好看。”
“他们可有提到?主子是谁?”
丁大摇头?,脸色倏地变得凝重,“但我认识他们其中个人。”
“谁?”
“姓谁名谁我不知道,秦宁应该认识。”
所以他不知道这条线索有没有用?,那群人身手不凡,明显是练家子,丁大担心露馅,过招十几下就?喊兄弟们撤退,如果那帮人是秦家人,在章州横着走貌似也?说得过去,可如果是刺客的同伙,后果他不敢想象,秦家能有今天全靠聂凿出谋划策,难保秦家不是过河拆桥。
丁大说完,霍权猛地想起他查到?章州时,怀疑证词存疑,秦家就?安排商队解决了他的麻烦。
刺客若认识秦家商队,是不是说秦家人想杀他..想杀聂凿。
两人不是关系匪浅吗。
霍权尽量不将秦家想成坏人,毕竟彼此握着彼此偷盗官银的罪证,传出去谁也?别想独活,他派人把秦宁叫来,说了丁大假扮刺客被商队认成同伙的事情,秦宁怒了,“聂大人,你什?么意思,怀疑街头?遇刺是我秦家干的,我秦家军行得端坐得直,断不会背后使阴谋诡计。”
秦宁很相信秦将军。
霍权讪笑,“你莫动?气,我问问而已?,丁大说你和?商队有联系,会不会是那些人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