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陆询轻叹,道:“那晚病中,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娶你为妻,空说无凭,我以为我帮你哥哥中了举人,如此诚意,你会信我。”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这个,柳玉珠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不想让他看见,柳玉珠抬手挡住脸,自嘲道:“大人想要我的身子,尽管拿去就是,何必说这些哄我?”
陆询拉下她的手:“我怎么哄你了?”
虚伪的男人,心里想着另娶名门淑女却不肯承认,柳玉珠偏过头,提醒他道:“五月初二,你我同去萧家祝寿,开席前你在外花园与萧宝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陆询笑:“你亲耳听见,还是伯母听见了,回去告诉了你?”
柳玉珠震惊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陆询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无奈地道:“那话我是故意说给伯母听的,再借由伯母传给你。”
柳玉珠咬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询当然有他的用意。
他想知道,小美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一丝位置,如果没有,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过来,柳玉珠都会像平常那样与他相处,有点嫌弃却又不敢违背,甚至还会高兴他帮哥哥中了举人。
可是,如果柳玉珠有一点点喜欢他,有一点点想嫁他,明明听见他病中所言的她,在得知他还想“娶别人”的时候,肯定会不高兴。
如今她的反应,恰恰给了陆询答案,还是一个让他高兴的答案。
“你这里,明明有我。”
陆询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心口。
虽是心口,放在女子身上,那地方就不该碰了,柳玉珠面上一红,连忙将他的手拿开了。
陆询反握住她手,主动解释道:“我已经给京城去了信,如无差池,十一月初我便会返回京城,届时你们兄妹与我同行,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到春闱开始之前,我仍会指点你哥哥,待春闱结果出来,无论他能不能考上进士,我都向你提亲。”
“所以,我对萧姑娘说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没有骗她,也没有骗你。”
柳玉珠已经听呆了。
陆询回京后要提亲的姑娘,竟然是她?
陆询补充道:“其实这话端午时就可以向你解释,只是那时说了,你肯定又要疑我故意哄你,如今你哥哥进京已是必然,你大概能信我了。”
柳玉珠垂着眼,一时心绪纷乱。
事已至此,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陆询动了心,他长得那样好相貌,因为两人身份悬殊,柳玉珠才只把他当债主看,不曾动过别的心思。可自从陆询到了甘泉县,他嘴上要找她算账,还要求她签了什么私契,但陆询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明明他有那么多机会。
陆询非但没有真正地欺负她,还,还烧水给她灌汤婆子,给她暖被窝。
就在那个早上,柳玉珠真正心动。
若是让母亲姐姐们知道,怕是会嘲笑她居然就为四个汤婆子动了心,可柳玉珠就是这么没出息,陆询长得有多俊美她不在意,陆询给她银子给她口头的承诺她也不在意,他背她上山,抱她回房,再塞四个汤婆子,她就被他迷住了。
只是,他真的要娶她吗?
“就算哥哥中了进士,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你父母能同意?”柳玉珠没信心地问。
陆询再次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这种细如针软似棉的半残之人,京城早无大家闺秀愿意嫁我,除了你,我还能娶谁?”
他才说出第一句,柳玉珠便涨红了脸,双手捂住耳朵要逃走。
陆询狠狠将她按住。
这样的姿势,柳玉珠能清晰地感应到他真正的情况,不知是自己亲口说出的诬陷之词太令人羞愧难当,还是想起了侯府的那三晚,柳玉珠全身发烫,越想逃越没有力气。
“我若只想欺负你,在县衙大牢都可以成事。”陆询气息不稳地道,“可我敬你是良家女子,我陆询也不是那等好色小人,我下次要你,定是三媒六聘、洞房花烛。”
说着,陆询松开钳制她腰的手,扶她在地上站好。
柳玉珠一得自由,便朝内室跑去,手忙脚乱地插好房门。
陆询仍在椅子上坐着,黑眸灼灼地盯着那边,半晌,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
第30章 030
因为陆询已经决定回京城了, 离任之前他还有很多官务要忙,他来柳玉珠这边的次数就少了。最后一次,是在十月中旬, 陆询告诉柳玉珠, 他已经邀请柳仪一同进京了, 只是他不好明言让柳仪带上柳玉珠一起, 这件事,还得柳玉珠也跟着配合。
“你我成亲之事,我可以私下先求娶你, 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伯父伯母那边, 还是我托了媒人直接提亲的好, 不然总有轻浮之嫌, 而且现在说了, 伯父伯母无法肯定我的诚意, 可能不放心让你随我们一起进京。”
西耳房的小窗下, 陆询与柳玉珠面对面的隔着桌子而坐, 轻声解释道。
柳玉珠微微低着头, 一边攥弄袖口一边小声回他:“为何非要我现在就去京城?等哥哥考完春闱, 你真的提亲了, 我与我爹我娘正好一起过去。”
陆询看着她,道:“第一,你哥哥第一次进京,对京城的民土风情毫不了解,你与他住在一次, 总能照应他,以免春闱前他出什么影响发挥的状况。”
“第二, 我不想再与你分隔两地,我初来甘泉县时你就想收拾包袱避开我,谁知道现在你是真的愿意嫁我了,还是暂且敷衍我一番,等我走了,你马上更名换姓逃之夭夭。”
柳玉珠:“……我怎么可能逃,我祖籍家人的情况你都了如指掌,我逃了,你对付他们怎么办?”
陆询挑眉:“看来,你果然计划过逃跑,因为担心家人才罢了念头。”
柳玉珠知道他在开玩笑,瞪了一眼过去。
陆询笑:“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码头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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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询商量好了进京之事,柳玉珠再去跟家人们商量她要与兄同行的事。
“娘,京城那边我熟,除了照顾哥哥,我也想去看看二姐,万一那李桂花还在欺负二姐,哥哥是书生,不好与李桂花理论,我可以替二姐撑腰。等哥哥考完了,我再回来,路上有秋雁照应,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这就是柳玉珠想出来的两个理由。
宋氏一下子就同意了,儿子倒还好说,她主要是牵挂二女儿银珠的事,儿行千里,写家书回来也是报喜不报忧,如果不是接下来家里两个铺子都得她帮忙看着,宋氏都想亲自去京城跑一趟。
宋氏同意了,柳晖也就同意了。
出发之前,柳家给柳玉珠兄妹摆饯别宴,还把陆询也请了过来,席上宋氏夫妻俩免不得对陆询说了很多请他多帮忙照应兄妹俩的话。
陆询笑道:“伯父伯母客气了,我与温礼已是好友,到了京城,招待朋友尽地主之谊,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厅堂里放了两张桌子,柳玉珠与姐姐坐在另一桌,陆询与父母交谈时,她只管照顾外甥外甥女吃饭,仿佛对那边的谈话并不在意。
饭后,姐妹俩单独话别时,柳金珠塞给妹妹三张百两银票。
“不是给你的,我想着,如果温礼真能中了进士,运气更好的话留在京城做官,你就拿这三百两给他买一处宅子,也好让他有个安身之处,总是赁宅子住哪是长久之道。若是他没中,你就把这三百两带回来还我。”
柳玉珠现在就把银票还姐姐了,笑道:“娘已经给我了,也是你这么说的。”
柳家的伞铺虽然小,几代人积攒下来,几百两还是拿得出来的。
其实柳玉珠手里也有银子,足够在京城买宅子了,没想到母亲与姐姐也都抱了同样的打算。
姐妹俩推来推去,最后柳金珠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翌日,柳家众人一起来了码头。
陆询订的是官船,此时官船已经停在码头,陆询带着他的两个随从也到了,他一身白袍站在岸边,清风、陈武来来回回地将他的箱笼搬去船上。
众人见礼,又依依话别一番,柳玉珠等人就上船了。
官船越行越远,很快,柳玉珠便看不清爹娘家人的面容了。
想到陆询来提亲后,她就要一直住在京城,爹娘姐姐顶多来京城送嫁小住一段时间,柳玉珠眼睛一酸,趁哥哥与陆询说话,她率先回了她的房间。
官船一层左右各有两个房间,左边是放货物的,船夫与清风、陈武都住这边。右边的两间,陆询与柳仪一人一间,柳仪的房间还有楼梯通向二层的小阁楼,柳玉珠、秋雁就住在阁楼里。
为了避嫌,柳玉珠基本没怎么下来过,需要什么东西,都是秋雁下来拿。
进京之路千里迢迢,一行人要走四十余日,柳仪抓紧时间备考,陆询大部分时间也都陪着他,柳仪不需要他的时候,陆询就走到甲板上,临湖远眺,目光不经意地扫向阁楼。
柳玉珠一开始还躲着他,后来实在太枯燥乏味了,她便坐在窗前,陆询看过来,她就也看看他,这般眉目传情,竟然成了行船过程中的唯一乐趣。
这日柳玉珠早起,打开窗子,发现哥哥与陆询都坐在甲板上,正在钓鱼。
可是船在前行,水中的鱼能追上饵吗?
如她猜测的那般,两人坐了半个时辰,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
柳仪要去看书了,一转身,见妹妹趴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想到妹妹这段时日困在上面实在也是煎熬,便笑着唤道:“你要下来钓鱼吗?”
柳玉珠想,只要能离开阁楼,让她在甲板上白坐半日她都愿意。
但面上还要装作犹豫的样子。
柳仪看向陆询,陆询笑道:“这边没有外人,让三姑娘下来透口气吧。”
柳仪再向妹妹转达陆询的意思。
柳玉珠笑了笑,高兴地就要下楼,秋雁担心她太久没活动腿软,体贴地走在前面,免得柳玉珠摔下来。
平平安安地走到底层,柳仪教妹妹如何钓鱼,看了一会儿,他就进去了。
柳玉珠坐在陆询一臂之外,手里握着长长的钓鱼竿,她能感受到鱼钩在水中轻轻穿梭的阻力。
天蓝水清,空气微冷,柳玉珠深深吸一口气,如脱笼的鸟。
“大人钓吧,我去旁边走走。”
柳玉珠不想坐着,每天都坐那么久,她早坐腻了。
陆询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柳玉珠带着秋雁围着船舱转了三圈,身体活动开了,她才又回了钓鱼这边。
旁边摆着的水桶里突然传来轻微的水响,柳玉珠好奇地探头看去,就见里面竟然多了一条手掌来长的河鱼!
“这,这是大人钓的吗?”柳玉珠下意识地看向陆询,刚刚她下来的时候哥哥的桶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陆询笑了笑,低声道:“不是,可能三姑娘在船上走动,河里的鱼见了,被三姑娘的美貌打动,主动跃上来的。”
秋雁识趣地站得远了些,没听见陆询的话,只看到柳玉珠突然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柳玉珠的脸确实烫烫的,古人夸赞女子的美貌,用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陆询倒好,竟然将“沉鱼”改成了“迷鱼”。
“你再没正经,我回去了。”柳玉珠小声嗔道。
陆询目视水面,自嘲道:“回去更好,你我还能对视两眼,你在这里,既不看我,也不便我看你。”
他越发调.戏人,柳玉珠真的站了起来。
陆询及时提醒道:“别忘了你的鱼,此鱼太小,吃了可惜,不如给你养着,还能逗鱼为乐。”
柳玉珠再次看向那桶。
里面的河鱼太过常见,对于在水乡长大的柳玉珠来说,毫无任何稀奇,只是,这是陆询钓上来送她的,一游一摆都藏着陆询的心意,于是这条普普通通的鱼落到柳玉珠眼中,竟也变得与众不同、值得观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