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前一刻发怒打人的华容公主忽然停下动作,转身望向翠玉。她松开攥着陈安之的衣领,重新去抱女儿,她捧起翠玉的脸,一边哭一边吧唧在翠玉的脸上亲了两口。她又哭着紧紧抱着翠玉,哭囔着:“我可怜的钰儿啊……谁要是再敢欺负我的钰儿,我让他全家都去见阎王!”
华容公主抱着翠玉哭诉许多,翠玉仍旧懵懵的。她望着林莹莹,无声摆口型:“我是郡主?”
林莹莹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弯起眼睛来冲翠玉点头。
翠玉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她琢磨了一会儿,对于突然出现的父母家人,她并没有一瞬间生出浓烈骨血亲情来。
她只是想着——
她好像变成有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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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面,在今天都丢尽了。
“不好了!”丫鬟匆匆赶过来,“春杏姨娘没气了!”
“怎么回事?”望山替陈安之问出来。
小丫鬟摇摇头:“春杏姨娘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病着,今日身边的丫鬟发现她没气了!”
陈安之皱眉,先在心里说了声“晦气”,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无心管一个小妾,随口说:“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卷出去埋了就是。”
不多时,华容公主府里的嬷嬷上门——退亲。
崔凌和陈凌烟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华容公主这个时候令人上门退亲,只一句“安世子品行不端,不宜当亲家。”
晋南王非常疑惑,偏王妃刚生产完不宜操心,他立刻询问了情况,知道今日事情,气得脸色发白。
陈凌烟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着跑来找陈安之。
“你怎么能坏我姻缘!”陈凌烟哭得梨花带雨。那场火,让她下巴上落了疤。崔凌那边一直没有悔婚,让她万分欢喜。可是今朝一切都毁在哥哥手上!
她冲过来拉住陈安之的衣襟,哭诉:“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惹了姑母啊!我不管,你快去求求情,求姑母原谅你!你不能一回来就毁我姻缘啊!”
陈安之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早已心里窝着一团火,被妹妹这一通指责,脱口而出:“别什么都怪我,兴许崔凌早嫌弃你毁了容。”
话一出口,陈安之就后悔了。
陈凌烟瞪圆了眼睛:“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什么毁容?这怪谁!是你!是因为你啊!”
陈凌烟哭着一口咬在陈安之的肩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陈安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用力推开陈凌烟,斥责:“别什么都怪我!若不是你整天表姐长表姐短,我也不会和方清怡搅到一块!”
“你怪我!你和方清怡那个坏女人躲在我隔间偷情的时候明明是对我千恩万谢的!”陈凌烟跺了跺脚,哭着转身跑出去。她在心里发誓不要这个坏哥哥了,再也不理他了!
陈安之狼狈地坐下来,今日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让他头痛欲裂。
——明明以为回到京城就是结束了苦难,怎么这么多烦心事一股脑砸下来,砸得他缓过气来。
“林莹莹跟人跑了,翠玉成了郡主,春杏死了,公主又不见了……”一想到阙公主始终没有消息,可能凶多吉少,陈安之心口一阵阵酸痛。
“我知道阙公主在哪里。”司菡站在门口。
陈安之一下子站起身:“你知道你姐姐在哪?”
“在尤家,和尤玉玑在一起。”司菡冷眼抱着胳膊,“世子爷要去找人吗?您现在去尤家说不定就能看见他。若是没见着人,你把尤玉玑绑起来,你心心念念的阙公主也会出现的。”
陈安之皱起眉,想起那些他还没从军前就听到的关于尤玉玑和司阙有着磨镜之好的传言。
彼时他根本不信,他觉得所谓磨镜之好只是不得男人宠爱才抱在一起取暖罢了。她们骨子里还是渴望被男子疼爱的。就算她们两个人是,也不影响她们日后真心待他,她们的夫君。
“现在要去接我姐姐回来吗?”司菡问。
司菡看着陈安之走远的身影,冷笑。
她曾渴望新岁时大赦天下放出她的父皇,可是希望落空。她曾渴望太子哥哥来救她,再次落空。她知道她无法要挟司阙救她走。既然她这一生都困在这里,做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也算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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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立在等身高的铜镜前,正打量着自己的孕肚。明明才五个多月的身孕,她总觉得这一胎胎儿有些大。她从医书中看到胎儿太大不宜生产,略犯愁是不是自己太贪吃又行动不够。
抛硬币的声音身后响起,尤玉玑弯了弯唇。
“姐姐。”司阙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正面还是反面?”
尤玉玑从铜镜中向后望去,望见落在地面的那枚铜板,看见正面朝上,她故意说:“反面吧。”
司阙拉住她的手,将人拽过来去看铜板。
“姐姐总算输了。”司阙道。
“是呀,我总算输了。”尤玉玑声音里带着笑。她慢慢抬起眼睛,温柔望向司阙。
她总是要输一次的,要不然这个小骗子不甘心。
她上次不过是在他屁股上画了两只小王八,他这是还记得,想讨回来呢。
尤玉玑微微偏着头,云鬓间步摇轻颤,她柔声问:“要在哪儿画呀?”
司阙弯下腰来,亮着眼睛盯着尤玉玑的眼睛,认真问:“可以把我自己画在姐姐心上吗?”
第149章
话说得像裹了蜜似的,实则明目张胆干些登徒子的行径。别人作画是用笔墨,可他却是用嘴巴。
尤玉玑拢了衣襟,挑帘下了床榻。她回头望过去,光线昏暗的床幔里,司阙睡着。他醒着望过来时总是一张笑脸,而当他睡着了又恢复疏离冷傲之姿。
尤玉玑在司阙的眉目上多看了一会儿,为他理了理被角,缓缓放下床幔。因解毒故,司阙最近总是贪眠。
她觉得有些闷,走到窗口,动作轻柔地将窗户推开。可惜今日无风,并没有她渴望的凉风拂面。
屋子闷,外面闷,连带着她心口也觉得越发闷闷的。
尤玉玑从小到大极少做事犹豫不决,唯独今朝一直陷在困惑迷茫中,也不知是看不清前路,还是不愿往前走。
尤玉玑回身,倚靠着窗口望向床榻的方向。遮光的床幔放下来,遮了司阙的身影。她隔着床幔相望,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目光逐渐变得虚空。
起先还计较着,较劲似的想要他爱得更深些,想要他对她全心全意恨不得掏心掏肺再也不会说半句谎话。然而自从被他从东宫带出来,很多事情变得说不清。那些原本在意的事情,也变得没那么在意。
那么未来呢?
尤玉玑微微蹙起眉。
他们两个人有了分歧,他们想走的前路并不一样。她盼着离开陈京,回司地也好,回母亲的宿国故土也罢,总好过留在陈京,所求不过自在些。
而他和天下大部分男子一样,开始为权谋。
权势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危险的东西。
尤玉玑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腹部。她不想再将责任推给孕期情绪敏感,她知道是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
“阿姐!”窗外响起尤嘉木的声音。
尤玉玑立刻转身,朝立在庭院里的弟弟低声说了句就来。她将窗户关上,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见没有吵醒司阙,才悄声走出去。
尤嘉木站在院中,看着姐姐走出来,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姐姐的肚子上。他很快移开视线,笑着说:“姐姐,我们好久没一起走一走说说话了!”
“那嘉木给姐姐讲一讲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尤玉玑笑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往后院的花园去。
尤嘉木很开心地跟姐姐讲起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只是偶尔视线不由落在姐姐的肚子上。他与元逸哥哥回来时,便发现了姐姐有了身孕,姐姐没有主动说什么,他忍着好奇也不敢多问。
尤嘉木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
尤玉玑转眸望过去,见他神情呆呆的。尤玉玑笑笑,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尤嘉木回过神来,立马摆出一个笑脸。
尤玉玑有些累了,扶着围栏在凭靠坐下,她含笑问:“嘉木何时变得这样吞吞吐吐了?”
尤嘉木泄了气似的挨着姐姐坐下,低声开口:“姐,我只问你这大半年有没有欺负你?”
一句话问出来,他整个脊背都绷紧了。第一次上战场打仗时都没这般紧张过。他抬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姐姐,不希望看见姐姐眼中任何可能出现的躲闪目光。
尤玉玑笑笑,拉住尤嘉木的手。别看年纪不大,他的手很大,上面还布着一层茧。尤玉玑拉着尤嘉木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尤嘉木吓了一跳,瞬间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他眉目之间竟有几分畏惧。
尤玉玑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她重新拉住尤嘉木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她垂着眼,声音温柔:“嘉木要当舅舅了。”
尤嘉木张了张嘴,想说姐姐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真正的姐夫现在在姐姐房里睡着。”
尤嘉木瞬间扭头朝姐姐房间的方向望去,两个人走了有一段距离,白墙与树枝掩着,已看不见姐姐的房间。他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尤玉玑,嘴巴长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尤玉玑抬手,抬一抬尤嘉木的下巴,将他的嘴巴合上。她柔声说:“我们很好。只是他身体不太好,近日事情也多总是奔波。等忙过了这一阵,再让嘉木正式唤她姐夫。”
尤嘉木眉头仍旧拧着。
分明姐姐这样说,他应该放心才是。可是名分不在,他瞧着姐姐鼓起的肚子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重新打量姐姐的表情,自昨日归家回来便悬起的心慢慢放下。
“阿姐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些。不过若有什么不舒心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和嘉木说才行!”
“嗯。”尤玉玑含笑颔首。面对家人时,她总是温柔的。
“哦对了我这里有糖!给姐姐买的!”尤嘉木从腰间荷包里翻出几块糖塞进尤玉玑的手里。
他的视线越过尤玉玑望向躲在梧桐树后的尤衡,冲元逸哥哥使眼色。明显姐弟两个的谈话尽数被尤衡听见了。尤衡咧着嘴笑,冲尤嘉木点头。
两日昨天归家发现尤玉玑有了身孕,这两人昨天晚上皆是一夜没睡,思来想去,让尤嘉木今日过来谈谈话。而尤衡则躲在暗处抓耳挠腮地偷听,倘若真是鸢鸢被人欺负了,他一个暴跳就冲出去砍人!
尤玉玑垂着眼睛,慢慢剥开糖纸,将橘色的糖块放进口中,假装没看见尤嘉木朝她身后拼命挤眉弄眼。
尤玉玑早就看见蹲在梧桐树后躲着的二哥了,毕竟近十尺的身量,可不是那么好躲的。
思索着二哥那身量蹲在树后躲着应当不会太舒服,尤玉玑一块糖没吃完便站起身要回去。尤嘉木送尤玉玑往回走,尤衡这才站起身,敲了敲蹲麻的腿。
尤嘉木将姐姐送到小院门口便跑开了,飞快跑去给尤衡汇合。兄弟两个商量着了一下,去屋子去抓人显然不太好,不如派人守在尤府各个门口,铁了心要看看偷香人是何方神圣!
可惜,他们两个并没有能如愿。
确切地说,尤玉玑回了屋,悄声挑开床幔时,床榻空空,已不见了司阙的身影。尤玉玑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悄声将床幔放下。
她回头走向桌边,上面放着一支步摇,是司阙留下给她的。她在桌边坐下,捏着步摇轻轻晃了晃,目光柔弱无力地跟着晃动的流苏。
不多时,景娘子脚步匆匆进来禀告陈安之来了。
“上午闹了那么大的笑话,这会儿往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又黑着张脸没事找事!”景娘子不悦抱怨。
景娘子这话反倒让尤玉玑想起了翠玉,她竟是没有想到翠玉会有这样的造化。尤玉玑走向梳妆台,取出抽屉里的信封,起身往外走,她询问:“春杏那边都安排好了?”
景娘子点头:“夫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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