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一行人到了清雅居,尤玉玑先去了乐器坊。可惜并没有寻到好的古琴,然后她带着几个人去看玉饰。
“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当姐姐送你们的。”尤玉玑温声。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林莹莹和翠玉赶忙仔细挑选起来。她们觉得哪个都好看,也不仔细挑自己更喜欢哪个,反而想要更贵的——倘若将来穷苦了,还能换了银子。就连春杏也认真看起来。
“呦,这不是尤玉玑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尖的女音。
司阙抬了抬眼瞥向尤玉玑,清楚地看见尤玉玑皱了下眉。
伊玉环带着婢女从后面走过来,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有心情出来闲逛,难道不是该守在家里想着怎么让自己的男人多看自己一眼吗?”
伊玉环声音不小,许多人循声望过来,就连楼上也有人望下来。
二楼的一处雅间里,陈琪听见尤玉玑的名字。他推开小窗,望向楼下。今日清雅居人不少,一时之间,他并没有能寻见尤玉玑的身影。
“什么事?”一道男子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趁着下元日微服私访体察京中百姓生活的陈帝。
陈琪的父亲平淮王立刻吩咐侍卫去楼下查看。陈帝本是临时之行,他身边没跟着大臣,只平淮王父子。
“什么事情呀,玉环?”
另外两位年轻的妇人手挽着手朝这边走过来。瞧着衣着打扮,这两个年轻的妇人与伊玉环都是高门女。
“雅萍、文莲,你们知道尤玉玑吗?就是来自司国的那位大美人。”伊玉环抬高音量,对刘雅萍和周文莲解释,更是更清雅居更多不知情的人解释。
刘雅萍点了点头,对这个名字自然听说过。
一旁的周文莲瞬间明白了伊玉环的用意。
“哦——”周文莲应和地拉长了音,“是不是嫁给安世子的那位?就是那个大婚之夜,新郎官宁肯招妓,也不想碰她的那个?”
刘雅萍也反应了,她也跟着附和:“我听说安世子和人投壶,还能新娘子当赌注呢,是不是真的呀?”
伊玉环对自己的两个小姐妹的表现十分满意,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答刘雅萍的话,反而转眸望向尤玉玑,问:“我也好奇来着。那晚世子爷是输了还是赢了?可把你赔出去啦?”
她啧啧两声,目光一一扫过春杏、翠玉和林莹莹,笑滋滋地说:“世子妃这是出门闲逛还要带着几个妾室?哎呀,该不会是安世子要求你这么做的吧?”
翠玉翻了个白眼,把腰一掐:“这是哪来的丑人多作怪。不仅人长得丑,嘴巴也臭。啧啧,你这不是刚吃了屎,我看你是天天吃屎。”
比嗓门,翠玉就没输过。
“臭嘴叭叭的,叭叭什么?你是看上俺们家爷们了,还是天生贱骨头?别人家的事情叭叭个没完没了,你这么清楚,该不会天天在俺们府上一边喝夜壶一边偷听吧?你要是真的很闲,我回去跟管事说一声,把所有的夜壶都送你喝,管饱!”
“你!你!”伊玉环惊了。到底是高门贵女,纵使嘴巴不饶人,可从来没被人用这么粗鄙的话骂过。她整张脸都涨红了,气得失语。
一旁的周文莲帮腔:“你怎么说话的?听说是勾栏里的……”
翠玉的嗓门一下子将她的话盖下去:“还有你们两个,给人当狗有意思吗?她给你们发几文钱啊?我翠玉发双倍买你们闭嘴成不?”
翠玉声音低下去,自己嘟囔着:“一群蠢货!要是惹了夫人不高兴不给我买镯子了,看我翠玉怎么骂死你们!”
尤玉玑抿了抿唇,眉眼间笑意难藏。她转眸望向翠玉,问:“可挑好了?”
翠玉赶忙使劲儿点头,指着自己刚刚挑的镯子给尤玉玑看。
尤玉玑瞧了一眼,道:“镯子一双才好,将那个也一并包起来。”
“姐姐真好!”
明明之前每次林莹莹说这话的时候,翠玉都想翻白眼,此时却用甜腻的嗓子说出来,比哄男人还要甜。
尤玉玑又询问林莹莹和春杏选了什么。林莹莹也选了粗粗的镯子,春杏只选了一支很简单的簪子。尤玉玑又分别给她们多挑了个镯子。
伊玉环恶狠狠地盯着尤玉玑的背影。明明是忍不住落井下石尤玉玑,想看她花容失色,却没想到是那么多人看她的笑话。
尤玉玑让人付了钱,带着几个妾室去别家玉铺。
“尤玉玑你站住!”伊玉环咬牙。
翠玉大声说:“有人说话吗,我怎么没听见?”
林莹莹笑嘻嘻地说:“狗叫啊。哎呀呀,也不知道清雅居怎么回事,让三条狗跑进来恶心人。”
司阙弯腰,捡起一方帕子递给伊玉环:“你的东西掉了。”
伊玉环下意识地接过来,才去打量司阙,司阙已转身。
下一刻,尖叫声响彻清雅居。
尤玉玑回望。
凉风吹起司阙帷帽白纱一角,露出他唇角的一缕笑。
第37章
尖叫声最先是伊玉环发出的。因为她的手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她的手从指尖开始泛黑,慢慢腐烂起来。
看见这一幕,一旁的周文莲和刘雅萍,以及她们三个带着的侍女也惊恐地尖叫起来。
清雅居里本就许多看热闹的人望向这边。这下,她们尖叫之后,更多的人望了过来。环绕二楼平台的雅间里,也有很多人从小窗望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莹莹问。
翠玉皱眉:“听这声音,好像是刚刚那三个女人喊出来的。”
尤玉玑之前是和伊玉环有些过节。眼下,她既不想去看热闹也不想去惹麻烦,对身边的人说:“我们走吧。”
“站住!是她!是她害我!”伊玉环惊恐地指着司阙。
尤玉玑欲要转身的动作停下来。
许多人围过来,都没说话,一时之间清雅居安静下来。
伊玉环既然这般说,尤玉玑便不能一走了之了。无奈,她只好往回走,朝伊玉环一行人走过去。
尤玉玑本也没走多远,可看热闹的人将路堵着。见她过来,围观的人群给她让开路。围观的人群目光落在尤玉玑身上时,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尤玉玑走得近了,看清伊玉环的手,不由讶然。原以为是伊玉环趁机讹人生事,可是谁会将自己的手伤成这个样子来讹人?
尤玉玑忽地想起刚刚惊鸿一瞥间看见司阙唇角的一抹笑。那种笑容,是她从未在司阙脸上见过的。是以,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司阙摇头,说:“姐姐,我看她的帕子落了,帮她捡了而已。”
“胡说!是、是你害我!自接了你的帕子,我的手就成了这样!”伊玉环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也是带着哭腔的。她结结巴巴说完,望向自己的右手,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原本只是指尖泛黑腐烂,可是腐烂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几乎手指全部变黑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惊呼:“这是什么剧毒之物!”
亲眼见了这剧毒如何蔓延,本是看热闹的人群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就连周文莲和刘雅萍也松开扶着伊玉环的手,畏惧地向后退了退。
尤玉玑飞快地望向司阙的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完好无损。她仍不放心,急急询问:“你可觉得哪里不适?”
司阙摇头,将自己的一双手摊开给尤玉玑看。他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胡说。”
尤玉玑这才松了口气,她转眸望向疼到战栗的伊玉环,温声:“你说是他递了你帕子之后你的手变成这样,可他的手并没有事。而且帕子本也是你的。如此,你的言辞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明明就是这样的啊!
——伊玉环在心里怒吼。
可是疼痛让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冷汗从她额头沁出,她感觉不仅是身体,就连五脏六腑都在疯狂战栗。
翠玉摸着腕上的新镯子,大声说:“该不会是想害我们夫人,结果一个不小心让毒从帕子里抖出来害了自己吧!”
“你不要胡说!”周文莲站在伊玉环身后三步之外帮着说话。
“切。”翠玉翻白眼,“你们有没有针对我们夫人,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谁看不出来是谁眼瞎!”
尤玉玑望着伊玉环的手,再度温声开口:“伊姑娘,你还是先找个大夫吧。”
林莹莹笑嘻嘻,用夸张的语气拉长了音夸赞:“姐姐真善良真大度!”
“我们走吧。”尤玉玑率先转身。
帷帽白纱下,司阙冷眼瞥着周文莲和刘雅萍,将她们两个人的脸记住。
伊玉环比谁都清楚她的帕子根本没有毒,只是经了司阙的手。她不能放过司阙这个凶手!
“你站住!”伊玉环去抓司阙。
司阙朝一侧避开,本就因疼痛站不稳的伊玉环一个趔趄,朝一侧的案桌歪去。她的丫鬟刚刚跑出去请大夫了,也没人扶她。她的伤手碰到桌面,漆黑的腐烂的手指居然就那样断了,断了的黑指落在黄梨木案面上,将案面都烧腐了一块。
司阙回眸,慢悠悠地好心劝:“都烂到手背了,再不剁手小心整个人都这样烂掉。”
言罢,心善的司阙转身朝尤玉玑走去。
隔壁就有一家医馆,伊玉环的丫鬟很快将大夫拽过来。
“让开!让开!都快让开!”
被伊玉环的丫鬟拽来的大夫上了年纪,被她拽的走路脚不着地。他远远看见伊玉环的手,赶忙说:“剁手!快剁手!迟了就来不及了!”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道拔剑声,紧接着是伊玉环尖利的一声尖叫。伊玉环直接昏了过去。再后来,人群一片嘈杂。
“这是什么毒?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毒。”
“的确从未听说过。”
“这样的毒……该不会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吧?”
尤玉玑给翠玉、林莹莹和春杏挑好了玉饰,却一直没给司阙挑好。她进了隔壁一家玉铺继续挑选。然而外面一片嘈杂,让人挑选的心情都没有了。
罢了,下次再挑吧。
“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吃些东西了。听说隔壁百福巷的珍馐楼不错,我们过去用了晚膳再回府。”尤玉玑道。
二楼的雅间里,陈琪站在窗口,望着尤玉玑走进一间玉铺,又很快出来,带着人走出清雅居。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尤玉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虽然伊玉环几个人对尤玉玑的嘲讽,虽尤玉玑自己根本不在意,可陈琪听了之后,心里特别难受。
他再一次去想,倘若当初赐婚时,若他能站出来说一句心悦求娶,是不是就能免去她今日的一切难堪?
不由的,他想起那日方清怡对他说的话。
陈琪慢慢皱了眉。
侍卫将下面的事情禀告给陈帝,陈帝沉吟了片刻,道:“这毒有些意思。去细查一番,若真是从毒楼传出来的,正好顺藤摸瓜将毒楼的底细探清。”
“回宫。”陈帝起身。
平淮王跟着往外走,眼角余光见陈琪仍站在窗口发怔,轻咳了一声,陈琪回过神,赶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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