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她一时想不通,明明是她遇到的天大难事,生死攸关,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这……
就是妻和妾的差距吗?
林莹莹拼命向翠玉使眼色,翠玉终于回过神来,哭着道谢,谢尤玉玑的救命之恩。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翠玉泄了气似地一屁股坐下,哽咽地哭诉:“我从小被拐子拐了,连自己爹娘都不记得了,一个亲人也没有。呜呜呜我平日脾气差为人也刻薄,没想到能遇到莹莹个好人,更没想到能遇到世上最好的主母呜呜……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在哪的爹娘跟菩萨求了情。”
翠玉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林莹莹赶忙劝:“别哭了别哭了,夫人还用完早膳呢……”
翠玉吸了吸鼻子把哭声憋回去,仍忍不住小声说:“我连个姓都没有……”
这一直是翠玉的心病,她把自己的姓给忘了。每次别人唤林莹莹一声林姨娘,她都要酸半天。越想越心酸,她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司阙皱眉瞥过来。
——实在是太吵了,太烦了。
一枚铜板忽然高高抛起,惹得几个人都望过去,翠玉连哭都忘了。
司阙拿开手,看着静静躺在手背上的那枚铜板。
——正面。
他诧异地抬起眼睛,望向坐在不远处的翠玉。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她也太幸运了吧?
司阙忽然就笑了。
翠玉拧着眉,说:“你怎么总神神道道地玩铜板?小孩子都不玩这些了。”
司阙没理她,将铜板收起来,端起那碗鹿乳,继续一口一口细细地品味。
尤玉玑望向翠玉,温声询问:“你一点不记得了?”
“我只隐约记得是叫翠玉来着,连是不是这俩字都不清楚。姓……彻底不记得了。”
“兴许,你姓崔?”尤玉玑道。
翠玉愣了半天,忽然就笑了,高兴地说:“听姐姐的,我以后就姓崔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丫鬟说:“以后不要叫我翠玉姨娘了,叫我崔姨娘!”
尤玉玑莞尔。她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翠玉到底是不是姓崔并不重要,全当圆了她自己的一桩遗憾。
春杏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将目光落在尤玉玑面前的那几张身契上。
差一点,她就可以拿回自己的身契,干干净净地寻常嫁娶。可惜世子忽然挑中了她,一切都变了……
春杏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可惜现在是早晨,并没有月亮。
——想他的时候,她就看看月亮。
·
尤玉玑坐在床头的花椅里,手中捧着卷医书。时不时望向床榻上的司阙。他侧躺在床榻上,用自己修长的手指逗弄着枕边的百岁。
中午的时候,他忽然昏倒,将尤玉玑吓了一跳。她想为他请大夫,他推说不用,只想躺一会儿。
尤玉玑的目光在司阙冷白的脸色上凝视了许久,放下手中的医书,伸手过去,将手心贴在他的额头。
“你这样不行的。”她蹙着眉,浮着担忧。
她再次自责当初找司阙帮忙,害他停了药。
尤玉玑刚要收回手,手腕被司阙拉住。他望着她,也不说话。
百岁跳上尤玉玑的腿,再跳到地上去,转眼没了踪影。
尤玉玑望着司阙漆亮的眸子,忽然就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无声轻叹一声,盼着日子快点过,早些到了可以受孕的时候,早些怀上孩子。只有这样,司阙才能早早恢复服药。
“姐姐,我困了。”
尤玉玑点头,柔声说:“我也有些困。陪你躺一会儿。”
司阙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绽出乖顺的笑容来。
尤玉玑脱了绣鞋,在床榻外侧躺下,司阙在她身后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他在尤玉玑的耳后低声说:“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昏过去怎么都叫不醒。你就对我说你要去找别的情郎,那我定然能醒过来。”
明明是逗她的话,可是尤玉玑一点也笑不出来。若司阙并不喜欢她多好,那她可以中止两个人的关系,她可以去寻别人,他也可以继续服药。而如今走到这一步,她总不忍辜负。
尤玉玑心里生出自责来,怪起自己当初的草率和莽撞,在寻他之前并没有去了解这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她摸到司阙搭在她前腰的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司阙感受着她的手如何轻轻覆上来,又如何逐渐用力,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中。司阙垂下眼睛,眸中明澈散去,恢复属于他的恹然。
他不知道他若死了,她会记住他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不行,她应该永远记住他。
他若死了,这世上没人会记得他,就像他从未来过。所以,她才要记住他。他总得让一个人把他记住。
司阙反手握住尤玉玑的手,将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
似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尤玉玑温声:“怎么了?”
司阙面无表情,慢悠悠地用脸蹭了蹭尤玉玑莹白的后颈,说:“姐姐,我冷。”
尤玉玑立刻转过来身,去拥抱他。
司阙轻轻翘起唇角来,将柔软抱了个满怀。
司阙并没有睡着,反倒是尤玉玑慢慢睡着了。她睡得也不沉,清晰地听见抱荷进来的脚步声。
抱荷脚步欢快,声音也带着喜悦:“江姑娘……不不,赵夫人登门来寻夫人了!”
尤玉玑惊讶地睁开眼睛。
淳娘还怀着孩子呢,就这么跑了来?
抱荷说完,也到了床边。因是午休,床榻并没有放下床幔。她瞧见尤玉玑和司阙抱在一起,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挠了挠脸。
尤玉玑立刻坐起身,与司阙说了一声,匆匆踩了鞋子往外走。她刚走出里屋,就听见了江淳爽朗的笑声:“你的住处不错嘛!”
江淳与尤玉玑关系好,尤玉玑身边的侍女见她来了笑脸相迎,无人拦她。她也不客气,不在花厅等着,听说尤玉玑在午休,直接往寝屋来。
尤玉玑将身后里屋的房门关上,笑着拉去江淳的手,拉着她到窗下的美人榻上坐下,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即使以成了婚,甚至有了身孕,她还是一脸孩子气,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骑装。黑色的小皮靴快到膝。
尤玉玑皱眉:“你不会骑马来的吗?”
“那哪能呀,我还是有点分寸的。”江淳灿烂笑着,她握着尤玉玑的手撒娇,“好姐姐,我可好久没见你,好想你的。”
尤玉玑便也笑起来:“早就该去看望你,只是上次打算去看你的路上出了事,后来又被琐事耽搁了,还害得让你今日往这里跑一趟。”
“上回想杀姐姐的人抓出来没有?”江淳立刻问。
“你不必挂心。只是你可一切都好?”尤玉玑的目光落在江淳的肚子上。
江淳笑弯了眼:“他乖着呢!”
枕絮带着几个丫鬟端着茶水和瓜果进来,一一摆放。
江淳看了尤玉玑一眼。一起长大的姐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尤玉玑让屋里的侍女都退下。
“要与我说什么呀?”尤玉玑望过来。
江淳侧了侧身,脸色也郑重起来:“伯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现在可是已经在备孕了?”
尤玉玑眉心轻轻蹙起,一时没有答话。她与江淳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只是此事牵扯到司阙男扮女装的秘密,她一时不知开口。
瞧着尤玉玑踌躇的模样,江淳赶紧拉住尤玉玑的手,急切地说:“你可千万别糊涂,不能为了救母亲委屈自己。陈安之那狗东西就不配!实在不行,咱们去梨园找个年轻的小郎君借用,也好过给那狗东西生孩子!”
尤玉玑讶然,微微睁大了明眸望着江淳。
“你听明白了没有呀!我的好姐姐,你不能一辈子困在晋南王府呀。要是给陈安之那狗东西生了孩子,以后想脱身就麻烦了呀!”江淳急得跺脚。
尤玉玑弯唇不禁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呀!”
尤玉玑连连点头:“我是觉得你这主意很好。”
江淳松了口气,她轻抬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在家里的时候,赵升还说你不会同意。呸,狗男人小看人!”
尤玉玑欠身拿了块江淳喜欢的糕点递给她。
江淳没吃。她亮着眼睛盯着尤玉玑:“姐姐有人选没有?”
尤玉玑抿了下唇。若是旁人,她不会瞒江淳,可是司阙……
“我觉得傅雪松就极好!”
里屋的司阙一直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听到这里,他瞬间黑了脸。傅雪松?这名字这样难听,想来人也长得丑。
等等……
傅?司阙忽然想起那日站在花厅门口与尤玉玑说话的斯文小白脸似乎也姓傅?江淳为什么会提议傅雪松?难道尤玉玑和那个小白脸早就有私情?
司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这一走神,没听清尤玉玑是怎么答复江淳。外面的两个人已经转移了话题,没再说傅雪松。
“我想好了,到时候你把孩子生下来先把伯母的病治好。然后你吃一副假死药,我和赵升想法子救你出去。再送你和伯母回草原去!我和赵升也不想留在陈京了,到时候一起回去!以后天天一起喝酒一起骑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假死药?”尤玉玑轻声呢喃。她日后必然会离开王府,她这半日正瞅着她走后几个妾室怎么办。倘若有假死药,那她岂不是可以用这个法子帮她们脱身?
江淳瞬间泄了气,嘟囔:“问题就出在这里……假死药不好得呀!听说这是毒楼研究的东西,只有那里有。可是……”
江淳苦了脸:“毒楼在哪都不知道呢。再说了,谁不知道毒楼的楼主是个阴森可怕的怪东西。拿银子跟他买东西他不高兴就不卖,甚至可能顺手把买家给毒死。”
江淳扮了个鬼脸:“没人愿意跟那个怪物打交道!”
里屋,司阙已经起身。他坐在床边,拿了块床头小碟里的菊花酥慢悠悠地吃着。
听别人说自己的坏话,还挺有趣。
第44章
“我虽不认识毒楼的楼主。可我觉得在一方面有所建树的人,总是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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