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尤玉玑立刻不想在这里再待,走进一间玉室。室内简单,一张石床,和简单的桌椅。卓文和另外两个侍卫守在门外。
隔壁的玉室里,司阙正冷着脸晃动琉璃杯挑药。能让他声音变化的汤药有时间限制,他必须再调制一杯喝。
一杯药刚饮尽,外面响起了惊恐的呼叫声。司阙拿起面具重新戴上,快步往外走。
斩雪无力地趴在桌上,卓文和另外两个侍卫倒在隔壁玉门门口。尤玉玑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她也是刚从房中出现,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阙走到斩雪面前,拿起那只葫芦瞥了一眼,然后转身望向尤玉玑,问:“看见那只蜘蛛了吗?”
听见蜘蛛两个字,尤玉玑的脸色瞬间苍白。下一刻,她看见那只红色的蜘蛛从卓文的衣领爬出来,她顿时面无血色,快步往玉室退去,想要关门防止那只蜘蛛爬进来。然而房门关不上,反而是碰到了门口的一个木架子。木架子最上面的几瓶药朝一侧滑去,啪的一声响,小瓷瓶碎了。
尤玉玑立刻闻到了一种刺鼻的气息。
她心里暗道一声坏了。她忍着顷刻间出现的眩晕,望向门外的毒楼楼主急声:“我买解药,任何价钱。”
头疼欲裂时,尤玉玑听见毒楼楼主阴恻恻地低笑了一句,隐约自语了句什么。昏厥的前一刻,她反应过来毒楼楼主自语的那句话是——真有钱。
尤玉玑是疼醒的。
她睁开眼睛,入眼一片玉色。她恍然自己躺在那间玉室的石床上。她转眸扫过室内,看见了一身玄衣绯带的毒楼楼主站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背对着她,正在摆弄着桌上的药。
下一刻,不可言说之处传来一阵撕咬的疼痛。
尤玉玑忍不住呼痛了一声。
“再忍忍。”司阙没回头。
尤玉玑没有力气说话,她勉强抬手,赫然看见自己的手臂上遍布许多红点。头几年,尤玉玑曾遇到一个乞讨的妇人,身上也是这样腐烂的红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景娘子告诉她,那是不干净的病。
下身的异样疼痛,让尤玉玑不由骇然,她总不会染上那样不干净的病吧?
司阙指间捏着一枚雪白的药片。这毒不是他炼的,不过他想炼出解药并不费什么力气。
司阙捏着刚炼好的药片转身朝尤玉玑走去。
瞧他走过来,尤玉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有救。司阙走到床边时,尤玉玑已勉强支撑着坐起身。紧接着,尤玉玑脸色一僵,愕然发现自己的裙袴在昏迷时被人褪去。她脸色红白相错十分难看时,司阙抬起她的腿,将药塞放进去。
第56章
“放松。这可是你不惜任何价钱买的解药。”司阙语气稍顿,“我的客人。”
他望向尤玉玑苍白的脸色,松了手,将那枚药递给她,道:“那你自己来。”
尤玉玑吃力地抬起手去接那片药,然而她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睁睁看着那枚药从她指尖滑落,掉到地上。她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压了块石头,发不出音来。
司阙的视线追随着那片药,看着它如何从她指尖跌落,又如何在落地之后滚进石床的缝隙里。他再抬眼望向尤玉玑,意外地看见她红了眼睛。
司阙转身,在桌上的药瓶里重新倒出一粒药,回到石床边。这一次,倒是成功将药放了进去。
他望向尤玉玑,她垂着眼睛,眉眼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不多时,尤玉玑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无力地躺了下来。最后的意识里,她微微偏着头,望向石床里侧。她看见了百岁躺在她褪下的裙裤上,正没心没肺地睡觉。她指尖颤了颤,想要扯来自己的裙裤遮一遮空荡荡的狼狈。然而终究是无力为之,只能眼睁睁看着裙裤近在咫尺却不能拉过来。
意识徐徐散离,尤玉玑闭上眼睛,逐渐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有时她觉得自己走进一片雾蒙蒙的梦境中,困在那里无路可走。有时她被身上的毒斑折磨得疼痛难忍。
更多时候她安静躺在那里,虽无力睁开眼睛,却能听见身边细微的声响。她会听见毒楼毒楼的脚步声,也会听见百岁的喵喵叫声。百岁偶尔响起的叫声安抚了她,让她知道百岁还好。
她能感受到百岁偎在她手边蹭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毒楼楼主每隔一段时间会抬起她的腿给她塞药。
身不由己的雾蒙蒙困境里,亦觉得难堪。
再后来,她勉强可以睁开眼睛。
底下玉室里光线不甚明朗,亦分不清时辰,不知外面是白日还是夜里。
一张血红色的面具出现在视线里。尤玉玑却再一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身上毒斑的疼痛折磨慢慢在减弱。
有一次她睁开眼睛,勉强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桌椅处,看见毒楼楼主背对着她,趴在桌面似乎睡着了。而百岁趴在毒楼楼主身边,黑黑的尾巴轻扫。
尤玉玑好想将百岁抱在怀里,好想训斥它离毒楼楼主远一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尤玉玑在后悔没有听景娘子的意见派人将百岁送回去……
这一次。尤玉玑再次醒来时,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她睁开眼睛,先看见百岁坐在她身边抓咬着她的一方丝帕。
她试着想要用力坐起来,竟也真的能慢慢撑着坐起身。她急急望向自己的下身,发现她自己的棉斗篷盖在她身上。
她立刻环顾室内,没有看见毒楼楼主的身影,她垂下眼睛,轻轻松了口气。
腿上一沉,是百岁跳到了她的腿上。
尤玉玑垂眼望着它,用手摸摸它的头。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儿仍在微微发颤。她用发颤的手将袖子网上推了推,蹙眉望着小臂上的红斑点。她紧接着又掀开盖在身上的棉斗篷,去看自己的腿。她的腿上也如小臂一般模样。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尤玉玑抖着手慌乱地将棉斗篷盖好。她转眸望向走进来的毒楼楼主,向来温柔的眉眼间蕴着气愤与更多的防备。
司阙瞥她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到方桌旁,背对着尤玉玑坐下。
尤玉玑抿着唇,虚弱地捏着身上的棉斗篷,目光凝在他的背影上。在那些被缚的半昏迷时间里,她的感官却很清晰。
他长指捏着药片送进去,一共十二次。
良久,尤玉玑似泄了气般,慢慢垂下眼睛。紧紧攥着棉斗篷的手也慢慢松开。她望着自己仍旧微颤的发白指尖,在心里对自己说——
尤玉玑,不要做不讲理的人。眼下他是医她是患。生死之前,何必拘泥于小节。
百岁站起来,收了爪尖尖,举起一只小爪子拍拍尤玉玑的肩。
尤玉玑咬唇,忍下眼角的湿意。她长长舒了口气,将那丝委屈咽下去。她重新抬起眼睛,望着那抹玄色的颀长背影,虚弱地开口:“谢谢。”
司阙摆弄药瓶的手一顿,猛地转过椅子,面向尤玉玑。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不小的难听响动来。
奇怪的气氛辗转蔓延。
尤玉玑不懂毒楼楼主为何忽然有些生气。
她反思,难道是因为她不小心打翻了架子上的毒,导致这样麻烦的后果,惹得他不悦?
她心思流转,却并不太敢再草率开口。
两相僵持了片刻,她看见毒楼楼主又转过身去。
司阙倒了一杯水,起身朝尤玉玑走过去,将水递给她。
尤玉玑的确口干舌燥十分口渴,立刻抬手接过来。她双手捧着水杯,虽勉强克制,可是握着杯子的手仍在发颤。她唯有更用力些,免得将这水打翻。
司阙的手握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帮她将水杯握稳,喂她慢慢喝。
许是因为刚摆弄了许多毒物反反复复洗过手,他手上有一点皂角的味道,手心还有一丝炙热。
尤玉玑不敢去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手,半垂着眼匆匆将水喝了。
他松了手,将空了的水杯拿走。覆在手背上的炙热感消息,尤玉玑轻轻松了口气,又低声再次道谢:“谢谢……”
毒楼楼主已经转身走回桌旁,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
明明这个时候完全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可尤玉玑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昏迷了多久?”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尤玉玑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时,他才沙哑开口:“一天。”
一天?居然才一天吗?尤玉玑讶然。她远以为自己昏迷了许久。她忽然想到那十二次放药。
一天,十二次,是不是每隔一个时辰放一次药?
那岂不是说明毒楼楼主一日一夜都没有好好睡过?
尤玉玑悄悄抬眼,偷偷打量着坐在不远处的毒楼楼主。
毒楼楼主忽然站起身,吓了她一跳。她来不及移开目光,就看见他起身之后侧身而立,将那个药瓶中的药倒出一片在掌中。
看见那片白色的药,尤玉玑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
到了第三日,尤玉玑已经不再那般虚弱,可以下床自由走动。她的那双手也没有再发抖。
她终于能走出玉室,面带忧色地望向卓文和两个侍卫。
——他们还在昏迷中。
甚至就连斩雪,也保持着趴在桌上昏迷的姿势。
显然,这几日毒楼楼主懒得管他们。
尤玉急急过去查看,知道他们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回到玉室,也不靠近毒楼楼主,离得远远的,温声开口:“可不可以救救他们?”
话音刚落,她顷刻变了脸色,急呼:“小心!那只蜘蛛在你身边!”
司阙侧首望过去,看见那只红色的蜘蛛正在往墙上爬。他面无表情地探手,将那只蜘蛛抓在手中。然后他走出玉室,将那只红色的蜘蛛塞回斩雪的葫芦,随手将葫芦放在桌上。
尤玉玑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低声:“你、你怎么不怕这蜘蛛。”
“它身上没有我毒。”
尤玉玑愕然。
司阙经过尤玉玑身边,尤玉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司阙忽觉得有点好笑。她这样避开他,是担心他身上全是毒?呵,躲什么呢,他身上哪里没被她玩弄过。
司阙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
尤玉玑自是不知他所想,还在担忧着卓文和两个侍卫的安危。
司阙走到桌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解释:“那种蜘蛛叫眠蛛,被咬之后会沉睡七日。仅此而已。”
尤玉玑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在心里感慨这世间毒物的神奇。
“当日朝廷的人追来时,你的手下将马车赶走了。”司阙将一片片白色的药丸倒进瓶中,一片哗哗声,“去了尤家。”
尤玉玑蹙眉。景娘子毕竟在她身边做事许久,她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景娘子的用意。毒楼忽然出事,景娘子见不到她,想必是先把马车赶回尤家,对外声称她回了尤家。
紧接着,尤玉玑忽想到另外一件事。
卓文还要昏迷四日,难道她接下来四日都要和毒楼楼主待在这里?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不自在。
司阙一眼看透她的忧虑。
“现在送你回尤家。”血红色面具下的他慢慢笑起来,“我的客人。”
“现在就走?”尤玉玑抬起眼,眸中瞬间浮现惊喜。
司阙瞥了一眼石床,火燎过的嗓子低笑:“把裤子穿上,我们就出发。”
上一篇: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下一篇:青云台